偌大的偏廳里，此時寂靜無聲。
所有人都不敢多言，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只時不時地偷看了一眼正在質問沈青嵐的霍君琰。
沈青嵐也沒有說話，只是目光平靜的看著霍君琰，直看得霍君琰覺得有些不自在的時候，才淡淡的道：
「琰哥兒因為一個下人之死跑來質問我，是何道理？」
「他是因為被你杖責才死於非命的！難道母親不該為此做出解釋嗎？」
霍君琰一想到小山子的死相，頓時就通紅了雙眼，眼眶裡升起一片水霧。
小山子雖然比他大了許多，但一直以來卻在霍君琰的眼中像是一個兄長的存在。
打小小山子就會帶著他到處玩，會努力的去讓他開心，解決他的煩心事。
這樣一個亦兄亦友的存在突然離世，霍君琰怎能不悲？
更何況，若不是沈青嵐下令責打小山子，小山子怎麼會死？
沈青嵐看著眼前倔強的忍著眼淚沒落下的小少年，緩緩的起身，一步步的走向了霍君琰。
大概是沈青嵐的氣場太過於強大，每走一步，霍君琰就只覺得像是踩在自己的心尖兒上，讓他的心臟也一震一震的跳動。
霍君琰雖心生懼意，可卻又想要為小山子討一個公道，便是強迫自己挺直了脊樑，固執的看向沈青嵐，與沈青嵐對峙。
沈青嵐已經走到了霍君琰的跟前，居高臨下的開口緩緩道：
「琰哥兒想要讓我解釋什麼？」
「我……」
沈青嵐的眼神如浩瀚的星辰，充滿著神秘，好似一眼就能看穿人的靈魂，讓霍君琰不知該說些什麼。
沈青嵐也沒有打算讓霍君琰開口，反而是伸出青蔥般修長如白玉的手指，掐住了霍君琰的下頜，一字一頓的道：
「解釋小山子故意買毒蛇，借你之手毒殺我？」
霍君琰的瞳孔瞪大，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青嵐。
沈青嵐卻是冷笑一聲，繼續開口輕聲道：
「還是解釋他被杖責是因他自己犯錯咎由自取？」
「亦或解釋他被杖責後，作為他的主子你，卻沒有想起過他，給他請過大夫？」
沈青嵐的話就像是一把把的尖刃，插在了霍君琰的身上，他只覺得自己渾身冰涼，像是被一盆水給澆醒了一般。
自那日杖刑後，霍君琰就一直在霍君鈺的院子忙前忙後，不曾去看過小山子。
他以為會有人去給小山子請大夫的，可是卻忘了，像是這樣的下人，若是沒有主子首肯，又有誰會理會他？
再則……
二十板，也真沒人會認為有什麼大礙。
那王管家不是還挨了五十大板？人不也沒死？好好的養著呢！
霍君琰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剛剛他只看到小山子慘死的畫面，可他卻忘了，若是他能多看顧小山子兩眼，或許也不會落到這個下場……
霍君琰的鼻尖酸酸的，雙手攥緊，像是一隻受傷的小獸一般，身體微微顫抖。
沈青嵐見狀，鬆開了霍君琰的下頜，隨即轉身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開口繼續道：
「所以，你現在還想要我解釋什麼呢？或者，需要我為你的小廝陪葬？」
霍君琰有些腿軟的癱坐在了地上，垂著眸子，緩緩的閉上了雙眼，眼淚順著他的臉頰滑落。
半晌，霍君琰抬頭，隨即爬起來跪在了地上，道：
「是我錯了，我不該因自己的疏忽反把小山子的死怪到您的身上，對不起。」
說著，霍君琰就朝著沈青嵐磕了個頭。
沈青嵐看著眼前的少年即便是跪著，依舊背脊挺拔，如那青松一般，不由得眼裡柔和了幾分。
大丈夫能屈能伸，自覺錯了就認，這等魄力，不知多少大人都做不到的。
只不知，這明明是一塊璞玉，前世為何會成為一名賭徒，平白的毀了一生。
霍君鈺在一旁看著自家大哥道了歉，且態度也不錯，也是鬆了口氣。
剛剛沈青嵐的氣場太強，強的他都要忘記呼吸了！
於是霍君鈺連忙衝著沈青嵐幫襯著道：
「母親，您就原諒大哥吧，大哥他就是重感情，那小山子死了，他難過，一時間失態……」
霍君鈺的話都沒說完，霍君琰卻是突然打斷了他，開口再次道：
「我承認小山子被杖責，並不無辜，也承認是我這個做主子的沒有多關心他，才造成他因傷重而亡！可是母親……」
霍君琰說到這兒，猛地抬頭，雙目炯炯的看向了沈青嵐，無懼無畏的道：
「您剛剛說他故意買毒蛇想要毒害您這一點，恕我不能認同。」
霍君鈺聽到霍君琰的話，頓時瞪大了雙眼，有些氣急。
這大哥幹啥呢？
認個錯，這事兒就翻篇了啊！
非要在這兒說那些有的沒的幹嘛啊？
真是不怕被這女人懲罰了去啊？
「哈哈，母親，大哥不是這個意思哈，大哥……」
霍君鈺有些著急的衝著霍君琰拼命的使眼色，然後還朝著沈青嵐憨笑著，意圖矇混過關。
可惜，不管是霍君琰還是沈青嵐，都像是沒看到霍君鈺的眼色一般，直接就無視了他。
霍君琰雖然紅著眼，但還是堅定的道：
「我承認，那蛇當時是我和小山子一起去買的，絕對無毒！」
「但我發誓，我只是想要嚇唬一下你，替謝姐姐出口氣，沒想過要害你。」
「小山子是與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小廝，他人品如何，我自然清楚，更加不可能對我陽奉陰違！」
「所以那毒蛇一事，無論母親您相不相信，真的只是意外。」
霍君鈺聽得自家大哥的話，已經無奈的捂著額頭，又躺回了椅子上，忍不住哀嘆：完了，大哥完了！
沈青嵐此時一隻手正在輕輕的搓著邊上的茶盞的茶蓋，一邊慢條斯理的問道：
「你真覺得，他是無辜？」
「我保證！所以請母親還他清白！」霍君琰跪直了身板道。
「琰哥兒，你這孩子聰明，且心軟又重義氣，這是好事，但……」
「哐」的一聲輕響，沈青嵐將茶蓋給按在了茶盞上，抬眸看向霍君琰，繼續道：
「但正是因為你聰明，才容易聰明反被聰明誤，也因你心軟重義氣，才容易被人蒙蔽雙眼！」
「你說你想要證據，我給你！書文……」
書文當即應了一聲，直接轉身出門，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將一名老漢給帶了進來，推倒在了地上。
霍君琰在看到那名老漢的時候，震驚的瞪大雙眸，驚呼道：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