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錦溪不敢相信,但是逼死朝廷命官的罪名確實不小。
盧璟剛剛被處置,那可是長公主的兒子,而且還被殺了,自己不過晉陽侯沒什麼用的女兒,皇帝會放過她嗎?
「娘,我沒有逼他,是他自己跳下去的,我……」
「你還不知錯嗎?還不求侯夫人原諒,以後保證不再做出蠢事來,至於小蘇大人……無論怎樣彌補我們都願意。」
晉陽侯夫人說道。
周錦溪表情掙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過去向蘇淺淺行禮:
「夫人,是我執迷不悟說了一些難聽的話,讓蘇大人一時想不開跳落懸崖,還請夫人念在我父兄的面上,替我們周家遮掩……」
「替你們周家?周姑娘,你做的事難道是你的父母兄長授意的?」
蘇淺淺冷淡問道。
「不不不,全是我自己一意孤行,他們並不知情……請夫人原諒我……」
周錦溪知道自己說錯了,趕忙改過來,之前那點堅持都已經瓦解。
「你對不起的不是我,是蘇潛,是你爹娘兄弟,是侯爺,為了一己之私你枉顧家人的勸告,逼迫蘇潛糾纏侯爺,令他們不勝其擾,憑什麼你想要什麼,就一定要得到?
你好不好是你的事,貴為公主也不能萬事皆遂願,你為何以為就能隨心所欲?」
蘇淺淺這時候才逮著機會,好好罵一罵這個為愛瘋魔的姑娘。
「侯夫人所說你可聽見了?都是我和你父兄對你縱容,讓你變得如此為所欲為,才會鑄成大錯!」
周夫人咬牙在一邊幫腔。
「聽見了,錦溪知錯了,日後……日後我再不出現在三哥哥面前,亦不會到外面亂說。」
周錦溪這算是表態,不再提蘇潛的身份,她猜秦家人定是知道此事,不過死無對證她也只能吃了啞巴虧。
就算找到蘇潛屍體,誰敢要求驗屍鑑別男女?那就是對武寧侯府的挑釁,她爹娘和哥哥得宰了她。
蘇淺淺得到了周錦溪的承諾,做出無奈隱忍的模樣:
「武寧侯府與晉陽侯府本應相互扶持,如今又是姻親,若是鬧得難看侯爺也為難……
罷了,只要能讓表弟儘快入土為安,此事我便不再提了,但是周姑娘可要信守承諾不可出爾反爾。」
周錦溪連忙點頭,周夫人趕緊補一句:「淺淺放心,以後我定會約束錦溪,不讓她再犯錯,若是有什麼用得著咱們晉陽侯府的,開口便是。」
這便是晉陽侯府欠下蘇淺淺的人情了。
第二日天光大亮之後,派出去的人只找到了「蘇潛」的官帽,秦十六對著周家人悲痛地說道:
「冬日裡棲霞山的狼不好尋食,遇見從天而降的肉,可能連血跡都舔乾淨了。」
周家父子:都是戲精……
這件事瞞不住,於是商量好,秦含璋報了吏部,「蘇潛」因為失足落下懸崖,只尋到一頂官帽,屍身或許已被野獸分食。
這件事轟動朝野,正是受陛下青眼的年輕官員,卻忽然因為意外喪命,各種想法的都有。
「都說這人的運氣太好了,未必就是好事,德不配位必遭天譴哪,這位蘇大人平步青雲升得太快了!」
「年輕氣盛不知迂迴,或許得罪了什麼人……」
「慎言,這話可不能亂說!」
「可惜了,若是再做出些政績,前途不可限量啊!」
……
朝官們退朝時議論紛紛,多數人暗暗竊喜,好像「蘇潛」空出了那個位置,他們就能分到好處一樣。
只有莊大人震驚悲痛,不由自主抬頭看著前面的盧珺,懷疑是被盧家人報復害死了「蘇潛」。
就連皇帝回到御書房,都坐在那裡沉著臉,許久才恢復沒有表情的神態,與太子商討政務。
這日是正月十九,因為沒有屍身又不能停靈,只為「蘇潛」設了一座衣冠冢,當日午後便埋到了城外秦家墳冢內。
衣冠下葬時,晉陽侯府的兄弟二人和謝芳園的小童,還有莊大人尹大人親自隨行相送。
埋了棺木,眾人正要往回返,卻見一路疾馳先後奔來兩匹馬,馬上的人跳下來直奔墳冢園,有人認出其中一人正是平郡王,不禁大為驚訝。
大梁人不准出鴻臚寺,可這位平郡王竟然出了城,簡直是無法無天!
另一人一身大紅斗篷,沒人認得,到這裡穿紅更是有違常理!
可是兩人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旁若無人直奔那座新墳。
秦含璋比手讓護衛們不必攔著,這二人與「蘇潛」做個了斷也好,免得整日讓他一嘴酸味兒。
平郡王看著墓碑上的字,臉色蒼白不見一點血色,旁邊江白頻的那顆紅色淚痣,卻更顯猩紅。
「我不信,他奸詐多智,慣會耍些手段,這不過是衣冠冢,他絕對不會死的!」
江白頻眼裡都快充血了,終於咬牙說道,轉身就向外走。
「我也不信,蘇潛,你是我的,無論是生是死,我都要將你帶回去。」平郡王低聲說一句,也轉身離開了墳園。
蘇淺淺終於卸任了一個角色,收起了一個馬甲,這天留在府里睡到自然醒,不上朝的日子太自在了。
待秦含璋回來,口氣淡淡說著江白頻和平郡王趕過去送行,蘇淺淺點頭:「秦檜還有三個朋友,這才倆……」
「秦檜是誰?」秦含璋疑惑問道,和他一個姓,難道是同宗?
「一個大奸臣……」蘇淺淺狡黠一笑。
秦含璋:當我沒問……
就在這天夜裡,突如其來的大雪從天而降,第二日早晨,大雪依舊不停,武寧侯府的下人不停打掃,才沒有被大雪封了門。
西京城被一片白茫茫覆蓋,官員們大雨大雪的日子不必上朝,第一日看見雪,還略有些高興,可以偷閒在家中溫酒煮茶。
可是很快他們都高興不起來了,大雪不但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鋪天蓋地,已經是早春卻比深冬時還要冷,房裡的炭不敢斷,冷得不行。
到了第四日,積雪雖然不斷清理,但還是越積越高,家家院牆都被埋上一半,官府不得不僱傭民夫清雪。
雪災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