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惡夢

  秦含璋此時已經勒住馬韁繩,不待他發號施令,前隊已經轉成盾型陣,與後隊的燕尾型銜接,將秦含璋保護在陣型中心。

  秦含璋聽一下箭矢的密集程度,雙眸在夜色里隱隱閃過殺氣。

  「秦九,前隊改成矢型,後隊不變,務以最快速度穿過這段山谷,給秦三發信號,讓他去將這些雜草拔了,留一活口即可。」

  「是,侯爺!」秦九領命吹出哨音,黑暗中人影浮動,很快變換隊形,繼續風馳電掣地向前飛奔,時而有箭矢被擊落的噼啪之聲,和偶爾的悶哼。

  山道越發狹窄,前面就是雲鶴山山谷,一道寬大的木門擋在谷口,谷內的人依靠天險據守,就是在此戰山為王了。

  秦九命令隊伍停下,秦含璋這時勒住馬,默不作聲地等候,直到山谷內一支帶著呼哨的火箭飛上天空,他才抽出劍朝著前方一指:

  「傳我號令,奉旨剿匪,若有抵抗殺無赦!」

  「殺!」吶喊聲響徹山谷,火把燃起,火光下訓練有素的隊伍,像一柄出鞘的利劍勢不可擋……

  「啊……」蘇淺淺從夢中驚醒,忽地坐起來,蘇木急忙進來掀開帳子,擔心地問她怎麼了。

  「沒事……做了惡夢……」蘇淺淺擺擺手,看看外面只有一絲微光,天還未大亮。

  蘇木端來一盞溫茶,蘇淺淺喝了一口,蘇木又給她擦了汗:「夫人,你已經幾個月不曾做惡夢了,怎麼今晚又……」

  蘇木說到這停下來。

  之前蘇淺淺做惡夢,都是在那件事之前,她患得患失如履薄冰,總是擔心做不好事被嫌棄,夜裡又會夢見張氏對秦家人說她如何克雙親,如何生而不祥,嘲笑她就算離開蘇府也不會過上好日子,每個人都在笑她指點她……

  自從那日蘇淺淺被她救下醒過來,整個人都變了,而且奇怪的是還能聽見她的心聲。

  這是一個活潑開朗,永遠不會氣餒的蘇淺淺,一個恩怨分明有仇就報不隔夜的蘇淺淺,一個明明很善良卻偏偏喜歡裝出冷酷樣子的蘇淺淺。

  聰慧狡黠不拘小節,從不會為任何事任何人煩惱羈絆,她好像什麼都不怕,勇往直前,而且再沒有做過惡夢。

  可是今晚她卻被驚醒,難道……

  蘇木有些擔心地觀察蘇淺淺的表情,她有些擔心那個戰戰兢兢不可終日的夫人,又回來了。

  「無妨,許是這兩日事情多了一些,便進了夢裡,你去歇著吧,莫要擔心。」

  蘇淺淺擺手讓蘇木出去,蘇木悄悄鬆口氣,這說話的口氣便不是從前夫人的樣子,倒像是在蘇府,姜夫人在世時姑娘的樣子。

  給蘇淺淺蓋好被放下帳子,蘇木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蘇淺淺緩緩睜開眼睛,夢境裡的畫面又慢慢浮現,秦含璋渾身是血,用那雙冷淡而疏離的眸子,靜靜地凝視她,身形漸漸模糊。

  她大聲喊他的名字,告訴他不可以失約,她還在等著他回來,那雙眼睛好像聽見了她的聲音,一瞬間又有了光彩,身形也慢慢凝實。

  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難道是秦含璋……遇到了危險?可是她為什麼會感應到?

  蘇淺淺搖搖頭,告訴自己不過是一個夢而已,翻身繼續睡……

  天光大亮,雪已經停了,蘇淺淺換了一身男裝,先去大理寺走了一趟,同莊大人在他的公署里談了許久。

  出來後她便去了安民茶樓,平郡王早已經等在那裡,看見蘇淺淺上下打量一番,示意她坐下,才悠然問道:「侯夫人已經向你說了,你難道不想知道,為何要給我銀子?」

  「平郡王要銀子,那就是因為缺錢,理由還重要麼?雖然在下沒什麼錢,但是平郡王窮成這樣,都想出去搶了,看在相識一場的份上,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蘇淺淺拿出一疊銀票,放在桌案上,朝平郡王推過去。

  那邊坐著的陶長史緩緩垂下頭喝茶……

  「蘇大人何必這樣冷嘲熱諷,拿你一點銀子就像割你的肉一般,難道我救你半條命,還不值得這一萬兩?」

  平郡王把銀票拿過去,修長而蒼白的手指捻開了,像扇子一樣扇了兩下,挑眉問蘇淺淺。

  「半條命?在下一條命都不值一萬兩。」蘇淺淺瞪大眼睛豎起一根食指。

  【老子的命無價之寶,誰給你的權利替我定得這麼潦草,一萬兩救我半條命,剩下半條我還得自力更生唄,你懂不懂生命是一加一等於N,一減N等於完犢子?】

  蘇淺淺在心裡吐槽,臉上還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

  陶長史放下茶盞,用那隻獨臂的手掩住唇,不知是不是咳嗽,微微有些顫抖……

  「罷了,所以說我已經很公道,這個價錢你是賺了。」平郡王把銀票交給陶長史。

  「行,既然你收了銀子,作為半條命的僱主,我是不是可以問一下,是什麼人要索我的命,為何要我這不值錢的小命?平郡王又是如何知道的?」

  蘇淺淺抓起盤子裡的瓜子,一邊嗑一邊問。

  平郡王沉默地看著面前的小腦袋瓜,一雙小鹿眼水汪汪的,眼眸像是浸在水銀中兩顆黑曜石,烏溜溜轉動無辜又單純。

  「蘇潛,若是不能為我所用,你便會死,你要如何選?」平郡王沉聲問道。

  陶長史抬起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垂眸看著自己僅剩的手臂。

  「那便死好了,還能如何選?」蘇淺淺一攤手,無所謂地說道。

  「你寧可死,也不願為我所用?」平郡王一字一句問道,聲音低沉毫無情緒。

  「怎麼是我寧可死?難道不是只要為你所用,我便逃不過一死?

  我的姐夫會放過我,還是聖上會放過我?既然如此,我何必留個罵名再死,難道還要選個臭名昭著的死法,我又不是你們的太子殿下!」

  蘇淺淺聳聳肩,繼續嗑她的瓜子。

  「你怎麼知道……」平郡王有些驚訝,太子的怪癖絕對是秘密,就算在大梁,知道的人也不會超過五個,他是其中一個。

  「平郡王如果不想說,那就算了,我可能暫時要離開西京幾日,平郡王想清楚了,願意說的時候再告訴我,那樣的話我自己的事,就會自己解決。」

  蘇淺淺把瓜子扔回盤子裡,挑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