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謝芳坤身上,各種不可置信,就連跪著的那六人和方友安,都抬起頭看他片刻,然後茫然地轉向蘇淺淺。
「這位大人,怎能這樣冤枉小民?小民雖未中舉人,可也是有秀才功名的,平白無故將那樣的罪名落在小民身上……」
謝芳坤冷聲質問。
「謝芳坤,申遠鴻早在七年前就已經亡故了,不是嗎?」
蘇淺淺淡淡說道,堂上堂下又是一陣騷動。
「不,他沒有!」謝芳坤的聲音忽然變得尖利。
「你是申遠鴻的未婚妻子,以女子之身有這番作為,本是值得稱讚的,可惜你誤入歧途,執迷於為亡故的申遠鴻復仇,以你孿生兄長謝方堃的身份加入萬物生財會,成為斂財機器。
雖然會首為你除掉了害死申遠鴻的人,你卻從此越陷越深,對那些想要賺錢買官之人尤為痛恨,對他們從未手下留情。」
蘇淺淺指著下面跪著的那六人:「你們大概都疑惑,見到的申遠鴻雖是背影,或是隔著屏風,但是他身材高大魁梧,那不過是謝芳坤的護衛!
真正的申遠鴻就在那間小私塾里,還以謝芳坤的身份娶妻生子。
每到夜間她的妻子都睡得很熟,那是因為被她餵下睡藥,再讓她的護衛進房。
這幾年生下兩個孩兒,她便以需要修身養性為由,不再與妻子同房而居,可是如此?」
蘇淺淺淡淡看著謝芳坤,她的臉色已經變得慘白,只是撐著不發一言。
堂下傳來顫抖的女聲:「不可能,你胡說!相公,謝郎,你快說話,說他信口雌黃!」
「謝芳坤,申遠鴻當年因為被指作弊逐出考場不得應試,他自尋短見一命歸西。
你兄長本已經告知於你,你卻不信偷了他的戶牒,一路女扮男裝尋到西京,你為了讓自己有信念活著,騙自己申遠鴻還沒死。
偶然的機會你心狠手辣殺了欲搶你盤纏的劫匪,被萬物生財會的會首遇見,替你抹去殺人痕跡,將你收於麾下。
從此你一面以謝芳坤的身份做了私塾先生,一面以申遠鴻的身份做了萬物生財會會主,這樣你就能和你的未婚夫君經常相會於申宅。」
大堂上鴉雀無聲,就連那些衙役皂吏都聽得呆了。
這比說書精彩得多!
「那麼我該叫你申遠鴻,或者是謝芳坤,還是謝芳芳呢?
你改成這個『坤』字,與你入土的申郎便永遠在一處了,只可惜你如今做下諸多惡事,就算是九泉之下,如何有顏面去見生性耿直清清白白的申遠鴻!」
蘇淺淺說完了,坐回她的位置上,看著如遭雷擊的謝芳坤,搖搖晃晃委頓在地。
「不是,他沒有死,他沒有死……申郎……」謝芳坤喃喃叨念,雙目失神,整個人像被抽走了魂魄,與走進大堂時判若兩人。
【可惜了,本也是才華橫溢的女子,卻因情誤終生,情之一字害人不淺吶,白頭並非雪可替,相識已是上上籤,報仇不能搭上自己,除惡不能泯滅良知,她懂那麼多,偏偏不懂這兩句!】
蘇淺淺心裡嘆息一聲。
系統:同歸於盡這個成語就不在你的詞典里……
「謝芳坤,萬物生財會會首是何人,你將那些騙取的錢財都藏在何處了?從實招來!」
莊大人厲聲喝問。
謝芳坤抬起頭看著莊大人,忽然露出一抹詭異笑容。
「不好,卸了她的……」
蘇淺淺話還沒說完,就見謝芳坤托住自己的下頜,舌頭伸出唇外,張大的嘴猛地合上,隨著「啊」地一聲慘叫,她的嘴裡噴濺出鮮血,唇角淌出血水,整個人痙攣倒在地上。
顧不得猶豫,蘇淺淺一個箭步竄出去,伸手用力捏住謝芳坤兩頰頰車穴,迫使她張開嘴,伸手將她血肉模糊的舌頭拉住。
「快,叫郎中!」蘇淺淺大聲吩咐衙役。
堂上的莊大人和陪審的幾位大人也下座過來,只有盧珺巋然不動。
莊大人吩咐把那幾名案犯先押入大牢,今日暫時退堂,明日再升堂審案。
「謝郎……」堂下女子哀哀戚戚的聲音漸漸遠去,那些聽審的議論紛紛走出大理寺。
蘇淺淺手上黏糊糊心裡直犯噁心,可是如果鬆開謝芳坤就有可能窒息而死,她現在已經因為疼痛暈厥過去,只有郎中來了想辦法止血,固定住痙攣收縮的舌頭,謝芳坤才有救。
「公子,我來!別髒了你的手!」雪柯從後邊跑出來,伸手到謝芳坤嘴裡,代替了蘇淺淺,他的手小卻有力,還真是很適合。
蘇淺淺趕緊去洗手,一抬頭卻見太子坐在輪輦上,被內官推著和秦含璋從後堂出來。
眾人紛紛行禮。
「免禮。」太子溫和說了一句,目光落在蘇淺淺的手上:「快為蘇員外郎淨手。」
太子身後內官急忙跑去取水盆。
秦含璋已經先拿帕子替蘇淺淺擦拭,待內官端來了銅盆再替蘇淺淺挽起袖口清洗。
郎中趕來救治,解放了雪柯,足足洗了三盆水,蘇淺淺還覺得他們倆的手有血腥氣。
這時太子已經在和大理寺五位官員討論這樁案子,如此性質惡劣的大案,引起了乾德帝的重視,所以太子才不顧腿傷親自前來聽審。
「小蘇大人心思縝密,竟然能抽絲剝繭查到如此多線索,實是令人敬佩,孤當向父皇回稟,小蘇大人審理此案立下奇功。」
太子停下來,轉頭向偷偷踢巔峰玩的蘇淺淺說道。
「多謝太子殿下誇讚,這並不算什麼,重要的還在明日,若是查不到會首也是徒勞。」
蘇淺淺實話實說。
莊大人有些憂心忡忡。
按理說應該三日後再接著審,畢竟謝芳坤傷得不輕,沒死都是因為蘇淺淺反應快,但是又怕夜長夢多,大理寺的大牢他也不敢擔保了,難道每天要他親自去守著牢門?
盧珺一直交握雙手在袖子裡,聽著太子和幾位大理寺官員討論,並不多言,只似不經意間目光屢屢掃向蘇淺淺。
「天子腳下,竟然有如此囂張的組織,實是目無國法,務必要嚴查,絕不可姑息縱容。」
太子神情嚴肅,秀美的面容終於現出不容忽視的帝王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