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意?」三老夫人面色凝重地問。
秦太夫人這時打開那本文牒,看清上面的字身子不由一晃,閉上了眼。
杜氏和蘇淺淺急忙起身扶住,蘇淺淺拿過文牒看清楚了,上面有奉旨傳令的通行日期,正是在那場戰役之前,最後還落有北疆軍營值守的印鑑,證明老武寧侯收到了旨意。
也就是說周堂曾經持著這腰牌和文牒通過各處城池關卡,給北疆駐守的軍營下達過皇帝的旨意,至於旨意的內容不得而知。
可是那場戰役從無人提起皇帝下旨,只有老武寧侯剛愎自用一意孤行,率領三萬將士冒進貪功,穿過須彌山攻打大梁邊城的傳聞。
「此物應與虎符或聖旨詔書同在一處,方能調動一軍主帥,世良他不見虎符定不會貿然出兵,可是若有皇上旨意,那便是聖命難違,以他的性子定是會奉旨而行。」
杜氏聲音顫抖,身體也在搖晃。
蘇淺淺和二老夫人趕緊扶著杜氏坐下,每個人臉上皆是悲憤不已。
「啪」地一聲,二老爺竟然將椅子扶手掰裂,雙目圓睜充血,脖子上暴起青筋。
「我秦家人枕戈達旦不怕,馬革裹屍也不怕,可若果真是受這樣的冤屈枉死,還有那三萬將士埋骨他鄉,就算拼上一條命,也要為大哥和兩個侄兒,還有那三萬同袍討個公道!」
「咣」,門忽然被打開,蘇淺淺嚇了一跳,沒想到站在門前的是三老爺,一步步走進來,走到他母親面前,伸手拿過那腰牌和文牒,看了一遍又一遍,指尖捏得泛白。
「世同,你怎麼……」秦太夫人看著久未出院門的兒子,心裡更是一陣心酸,他們只知上陣殺敵,錯過了多少夫妻間的恩愛纏綿,兒女的承歡膝下,又不懂得人心險惡,才落得受人陷害而不自知的處境。
「娘,這是真的麼,大哥和含瑋兄弟兩個……」三老爺喃喃說道。
「世同,世達,這件事尚未有定論,在真相大白之前,你們務必要守口如瓶一如往常,不可露出絲毫破綻,這關乎我們武寧侯府生死存亡。」秦太夫人嚴肅地提醒兩個兒子。
「是,母親。」二老爺低聲答應。
「祖母,這件事孫兒定會查個水落石出,長公主命韶華夫人找這件東西,便是知情人,若是正常的調兵傳令,何必隱瞞?周堂又怎會將它藏起來,何氏也不會知道它的重要。」
秦含璋起身將那文牒和腰牌收好,這東西放在誰手中,若被人得知都是危險的,蘇淺淺決定遠離危險,遠離秦含璋。
回聽瀾院的路上,兩個人都不發一言。
天氣越發寒涼,夜風吹動秦含璋的披風,被侍硯挑著的燈籠照出一道飄搖的暗影。
蘇淺淺從軟轎上側頭看過去,旁邊形單影隻踽踽獨行的那個人,忽然就讓她覺得有些難過,她不知道這情緒是從哪裡來的,像是自己又像是另外一個人的心情。
「你……還好嗎?」蘇淺淺不由自主發出聲音,卻把自己嚇了一跳,她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秦含璋從沉思中回過神,也有一點驚訝,看向蘇淺淺的眸子裡,像是深邃的夜空中灑落幾顆星子,閃著細碎的星光。
「我?無妨……」秦含璋的聲音比往日要低沉暗啞。
既然開口了,蘇淺淺覺得安慰兩句也是應該的。
「自古忠臣無好死……」
「咳咳……」秦含璋腳底下一個踉蹌。
「哦不是,親身不是想說這個,應該是自古忠臣難善終……也不對,我是說……」
蘇淺淺忽然覺得作為一名理科高材生是可恥的,百無一用是書生一定說的是理科生……哦不,是說她這個理科生,只有她!
「夫人不必擔憂,我明白你的意思,不妨事,雖然並不想是這樣的結果,但是若能驗證心中所信,亦是幸事。」
秦含璋仰頭向天,仿佛在尋找著隱藏於夜空的星辰。
蘇淺淺明白,他堅信自己的父兄不會拿同袍性命冒險,如今雖然只是揭開冰山一角,但是總算有了一點希望,對自己信念堅持的希望。
……
這日秦福在向蘇淺淺回事時,說修繕房屋的材料已經備齊,蘇淺淺便吩咐下去,按照名冊上登記的,開始到房屋破漏的下人家中維修補漏。
一時間那些人奔走相告,工匠們到的時候,街坊鄰居圍個水泄不通,都跑來看新奇。
漸漸這件事越傳越遠,也越傳越玄,成了仙人給侯夫人託夢,說暮冬時節將有雪災,要她行善事積功德,化解天降災禍。
蘇淺淺看著甦醒惟妙惟肖地學那些婆子做派,也不由得好笑,她可沒時間去闢謠,而且這個效果也不錯,讓百姓知道厲害準備自保就好。
距離相府酒宴過去了十多日,蘇淺淺忙得差不多,這天讓甦醒換了男裝給平郡王送信,收到回信後帶好了銀票,帶著甦醒和巔峰,直奔她一直想去的地方:煙雨樓。
這裡果然是溫柔鄉英雄冢,西京最大的銷金窟,單看高大寬敞雕樑畫棟的門面,就讓那些布衣褐衫的窮人望而卻步。
蘇淺淺大搖大擺向裡面走,甦醒有些害怕臉紅,苦著臉跟在後面垂著頭。
「抬頭挺胸,小爺是個紈絝子,紈絝子的小廝什麼樣?你想想?」
蘇淺淺給甦醒說戲,讓她儘快進入角色。
「公子,咱們為何要來這種地方,費錢又……沒什麼好玩……」甦醒努力適應,悄悄對蘇淺淺建議。
「那去哪裡?南風館?」蘇淺淺笑得不懷好意。
「公子……」甦醒臉紅得像醉了酒,她自然知道南風館是什麼地方,不過真要是去了,只怕心裡會覺得對不起青鋒。
二人走進門去,門上迎接的龜公點頭哈腰過來,蘇淺淺示意甦醒拿銀子,甦醒不情不願從懷裡掏出銀袋,捏了一塊小的遞給那龜公。
「公子賞你的,給我們公子準備一處好去處,可以看姑娘們歌舞,茶點也要最好的。」
甦醒終於進入角色,一副富家公子跋扈小廝的樣子。
「呦,出手這么小氣的公子,還挑什麼好去處?只怕吃喝罷了拿不出銀子,要脫了褲子袍子抵帳!」
那龜公掂著碎銀子拉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