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真高手釣魚不用餌

  第72章 真高手釣魚不用餌

  釣魚是一件高雅而玄奧的運動。許多了解不深的人對釣魚存在誤解,認為其樂趣來源於炫耀魚所得到的快感。其實不是這樣。雖然楚衡空從前釣上過一整條鱷魚,但這不是重點。雖然他以前還釣上過能把小船撞沉的特大魚類,但這也的確不是重點。

  重點在於釣魚的過程。你在水邊將釣線垂下,便可望著浮標靜靜安坐,

  任由水波蕩漾將思緒帶走。若在其他場合,這便是虛度光陰浪費時間,但有了釣魚這一堂然皇之無可挑剔的理由,你便無需顧慮意義或效率,可將繁雜瑣事盡數拋開,在寧靜中放空大腦—···

  「哥們,我不知道在你的塵島有什麼說法。」凡德說,「但在我看來,

  沒有餌是釣不上魚的。」

  「能釣。」

  「不不魚類只是愚蠢但不是自殺志願者,不如說沒有種族會放著小日子不過去一口咬上鐵鉤吧!」

  「上鉤了。」

  「為啥啊?!」

  浮標忽得沉下,釣線被一股巨力扯下海面。楚衡空單手提杆,略微發力,一條奇長無比的怪魚在小噴泉中躍起!這怪魚長約20米,體表滑膩無鱗,卻長著許多海葵似的短須。它的頭部酷似鱷魚,生有四對複眼,張嘴便向楚衡空咬來!

  然後被一記手刀砸倒在了沙灘上。

  「受肉的惡魔,吃不了。」楚衡空說。

  凡德湊過去看了幾眼,很專業地給出結論:「應該是饞嘴惡魔。」

  「怎麼看出來的?」

  「惡魔是純粹的精神生命,本質上就是會活動的『思念』,用鑑定遺物的方法就能看出底細了。」凡德用短觸指向惡魔的嘴,「再說你聽聽它的叫聲。」

  饞嘴惡魔有氣無力地蹦噠著,叫聲微不可查:「餓————餓——·

  楚衡空感覺更餓了,於是了它一腳。饞嘴惡魔不敢叫了,凡德贊了一句好腳法,一人一眼繼續望著釣竿發呆。他們對於釣上惡魔這件事情並不怎麼驚訝,因為他們所垂釣的地方···

  是海邊。

  瓔石鎮是個破到匪夷所思的地方,其地形從上空看來酷似被啃了一口的月面坑。那座異獸山脈像月牙一樣將鎮子包圍住,唯一缺了的那塊則面對大海。這片一望無際的汪洋正是洄龍城外渦流的來源,據說無邊無垠無限的「虛像之海」。

  虛像之海的海水是完全透明的無色,海潮翻湧時有諸多幻象飄浮,似城堡、似山石、似美人、似珠寶。一旦專心去看,幻象便越加清晰,一隻只鮮活的觸手與眼瞳將從中探出,將遙望者拖入深邃的海底。

  這便是虛像之海得名的由來,幻影實為惡魔的虛像,海洋即為最大的魔巢。

  楚衡空漠然地望著海中的泡沫:「我看到老闆的臉了。天堂的老闆朝我笑呢。」

  凡德的聲音毫無起伏:「清醒點,不管在哪個塵島死人都是不會笑的。

  趕緊把視線移開。」

  「連聲音都出來了,好真實啊這個幻象。」楚衡空用力揉了揉眼晴,「『貪圖小利把來路不明之物留在身邊,就是你淪落至此的原因』。說得完全正確.?啊老闆!!」

  凡德把一塊石頭扔入大海,砸沒了活靈活現的幻聽。楚衡空失落地伸著手,過了好一會,沉悶地說:「我看到搭檔了——.」

  「有完沒完啊你!精神抗性高一點可以嗎!」

  「她在吃大餐———··漢堡、三明治、海鮮粥、炒飯、土豆泥—」

  「怎麼全是主食啊飲食結構有問題吧這姑娘!絕對會肥的!」

  凡德擲出第二塊大石頭砸碎幻影,楚衡空又開始默默釣魚,饞嘴惡魔想回大海,但找不到活動的時機,因此只好裝死。他們都表現出了一種平淡、

  漠然、近乎接受一切的可悲的平靜,因為走到海邊的那一刻,他們受到了今日最大的衝擊。

  海中有一道字面意義上的「天塹」,那是一個巨大的空洞。就像摩西分海的奇蹟以上萬倍上億倍的程度復現,用最誇張的形式將虛像之海一分為二。那海水在流淌到某處時便無法前進了,而隨著不可視的「界限」墜下,

  仿佛世界盡頭的大瀑布,其底部唯有空無一物的虛無。

  這樣的瀑布共有兩道,在空洞兩側遙相呼應。以最殘酷的方式將此岸與彼岸隔絕。因而凡德很理解殺手那空虛的表現,它都感到了內疚與同情。大空洞就像一座墳墓,葬送了所有歸去的希望。無論洄龍城在海域中的何方位置,他們都沒可能回去了。

  楚衡空突然放下釣竿站起。凡德渾身一激靈,以為他真被虛像引誘了:「哥們?」

  「狀況差到這地步,不想等死就得多想辦法。」楚衡空出奇冷靜,「我的目標是回城,你現在有什麼想法?」

  「我的觸手和手冊都在你手裡,你問我?」凡德瞪著大眼,「我正想和你說這事。現在前有猛獸後有惡魔,無處可逃了咱們!至少在逃出深山之前,放下恩怨適當合作吧。」

  「合作是生路。」楚衡空點頭,「但我不信你。」

  凡德冤枉死了:「殺手哥!我一個眼魔渾身上下有哪點可疑的?我都人畜無害到這種地步了你還不信我?」

  「你倒是說說自己有哪裡不可疑?」楚衡空拿起大書,「比如這本書,

  你說這是旅行手冊,可它連高質點遺物都能鑑定,這不是尋常東西能有的能力。能解釋一下嗎凡德?為什麼你的手冊會如此強力?」

  「我不知道啊。」凡德眨巴眨巴眼,

  楚衡空一時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啊?」

  「就,咱讀書時是個高材生,所以畢業時館主親手送了咱這份禮物。咱也不知道這手冊到底算幾級,總之館主手搓應該挺牛逼的----」凡德搔搔頭,「這東西是咱得到的禮物,你問咱也不知道啊·——」

  凡德的眼神要多無辜有多無辜,眼裡寫滿了「咱也不懂咱也不明白」

  有股大學生般清澈的愚蠢。楚衡空見之不由得深深嘆氣:「那你這寶貝書冊為什麼會到我的城裡?」

  「求別問。」凡德一下子垮下來,「總之這事跟什麼陰謀詭計都沒關係就是單純挺丟人的求求給點面子別問了。」

  這丟人的眼神這窩囊廢的氣質---合著你一出門就把人館主親手做的畢業禮物給丟了是嗎?!作為一個傻卵大學生干出這事---—-還真符合身份啊!

  楚衡空一時感覺如嘻在喉,凡德管都沒管他的反應立馬開始新的話題,

  一副超想把這事糊弄過去的模樣:「你問了這麼多也該我了!姓楚的,你是個基石還是微光?我看你這身本事倒是一個賽一個怪,一個學者法師打起架來跟個蠻子似得,究竟用的是何方理論構築術式啊?」

  「我是巧手。」

  凡德大吃一驚:「巧手法師!真夠少見的!怪不得你這法杖還做成了刀型···這是什麼動力源能透露下不?」

  「肌肉。」」

  ——.—·啥?」凡德一頭霧水,「你這個是——-生物能術式?看著不像啊楚衡空深深嘆氣,指著自己說道:「我是武者。」

  「唔者?」凡德越加迷惑,「沒聽說過這行。你這個是————-用生物能修煉言靈,再對肉體提供加持?」

  楚衡空用力握拳,令臂上肌肉鼓動,拳背上暴起青筋。他一拳砸向沙灘,打出一個半徑三米的大坑!

  「師承龍泉鄉辰鈞宮。」他一字一句地強調,「善用龍鄉拳法!」

  凡德盯著那個坑看了將近十秒鐘,抖得跟個篩子一樣。

  「你,你你你,你。你不是個法師?」

  點頭。

  「你是,武,武修士?」

  再度點頭。

  凡德哇一聲跳進坑裡,邊哭邊滾:「完了!怎麼是個肌肉傻子!我讀了這麼多年書,結果觸手被蠻子搶了!你行行好把我埋了吧,這日子沒法過了!!」

  它撲棱著沙子把自己埋在坑裡,只差一根小木棍就是「眼魔凡德之墓」。這眼球之賤格著實驚人,楚衡空見了又氣又笑。他一觸手把眼魔拽住來,使勁抖了兩下:「鬧夠了沒有?」

  凡德眼淚汪汪:「我堂堂圖書館精英都淪落到了與蠻子為伍的境地,你還想怎樣!」

  「接著問話。」楚衡空無視對方的裝腔作勢繼續逼問,「你說自己人畜無害,那你又是怎麼在森羅秘境裡活了七個月?」

  凡德挺了挺腦袋,拇了授觸手,立馬瑟起來:「心境歸心境實力歸實力。你凡德大爺身為高材生怎麼說也是有兩手的,只是之前環境不適合大展身手—而且現在又只剩一手了整不出狠活來——.」

  眼球怪這般說辭反讓楚衡空略感安心,要是它一口咬定自己無害全靠運氣,那才是可疑到家了。他一腳踩住蠢蠢欲動的饞嘴惡魔,不讓其溜走:「我的能耐你見過了,你這高材生也該向我透個底。」

  凡德一口應下:「你且伸直觸手瞧好了!」

  楚衡空不明所以,把觸手繃直。凡德蹦踏起來,用自己那根特長的觸手像擊掌一樣和他一抽。兩根觸手尖端頓時噴出一大股透明的黏液,像一大坨鼻涕一樣將饞嘴惡魔黏在沙灘上!

  「這就是我凡德大人的招牌妙法,黏液攻擊。」凡德洋洋自得。

  楚衡空無言拽起凡德,將它當成皮球在沙灘上拍來拍去。大眼球亂叫:「聽、我、說、完、你、自、己、看!」

  楚衡空斜眼望去,見那酷似鰻魚的惡魔瘋狂抖動卻怎也掙不脫黏液,越是掙扎越是驚恐。凡德從沙地里抬起腦袋,抗議道:「你就沒點耐心,我這絕技能幫你吃上飯!」

  「細說。」

  凡德抖抖身上沙塵,得意地說道:「空想惡魔是純精神生命體,它全靠附身在這條魚身上才能岸來。而凡德大人我的黏液可以容納思念,觸手則可以抽離思念,也就是說——」

  「你能把惡魔抽出來?」楚衡空大感興趣。

  「不錯!但現在我的一條觸手在你身上,想抽離思念,需要你我配合。」凡德說,「怎麼樣,是餓死還是聽我的?」

  楚衡空繃緊了觸手,在空中打出一記響鞭。饞嘴惡魔眼睜睜地看著一人一眼帶著詭異至極的表情走來,四雙魚眼中充滿了絕望。

  十分鐘後。

  啟蘇拿著根小短棒,蹦蹦跳跳地前往海岸。鎮裡的會議開完了,大家很快統一意見商量出了法子。總之當前得先把那倆傻帽照看好了,之後則得看看他們的運氣·—·—

  「喂,魷魚們~」啟蘇把小手環成喇叭,「釣不到魚就先回鎮裡一一你們在幹什麼啊?!!」

  啟蘇驚悚地緊急剎車。只見一隻身材奇長的鰻魚被數團黏液生生吊起,

  似受刑般吊在兩根木棒中間。它的魚身不斷觸電般抽搐,口中連連呼痛求饒,因為長觸手的男人就站在處刑架之前,以他的觸手對鰻魚進行慘無人道的鞭打!

  「你不招也可以。」男人眼神陰狠,「我們有的是耐心。」

  「餓!餓!」鰻魚發出悽慘至極的哀呼!它那柔軟的長條身軀被打得皮開肉綻,滿是道道銀色的鞭痕,棕色的血液從傷口中滲出,被黏液像吸血蟲一樣吸食。這是何等殘暴的虐待啊--但是處刑人毫無慈悲之情,坐在他頭上的眼球怪人,更是尖笑著助紂為虐。

  「嘻,楚衡空,單抽身子的效果太慢。你要抽它的臉才是!來來來,我為你增加集中力,好讓你打得效率些啊。」

  啪!「餓!」啪!「餓!」啪!「餓!」鰻魚的求饒聲一聲低過一聲!

  黏液被全部染成棕色!

  「凡德,你果然有經驗,我感到效率提升了。」楚衡空大喜,「就這樣抽死它!」

  「住手!你們這兩個虐魚變態給我滾出去!!」

  啟蘇大驚失色,使棍一潑揚起大把沙塵。楚衡空側身避過,凡德被沙塵迷了一眼。它閉著眼晴滿地打滾:「臭小鬼你有病啊!你家大人沒教過你處理海鮮嗎?!」

  啟蘇指著那條生無可戀的鰻魚,滿臉通紅:「這這這算什麼處理!太過分了,你們只是在發泄自己卑賤的欲望而已!!」

  這時楚衡空補上了最後一鞭,饞嘴惡魔發出嘔吐般的聲音,徹底沒了動靜。一團微弱到極點的虛像從魚身里飄出,還沒來得及回歸大海,就完全融入了黏液中,變成了一坨···很像賜福的東西·····

  凡德見狀大喜過望,一把撲到黏液里:「逼出來了!快幫我收起來,這每一滴都是精華呀!」

  那條驅魔成功的鰻魚,變成了一條離死只差一口氣的鰻魚。楚衡空將鰻魚高高舉起,直面虛幻的海洋。這個簡單的動作中,蘊含著滿足、欣喜、自豪----等等一系列獨屬於勝利者的感情!那是人類在與大自然的抗中踏出的重要的第一步!

  「吃的!」楚衡空百感交集。

  啟蘇望著滿頭滿臉都是棕色不明物體的小魷魚,與高舉鰻魚大喊的大魚,只想兩腳把他們統統端飛到海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