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始於你我的傳奇
光芒的碎片隨亂流飛舞,蒼白的屍骸沉入海中。
洄龍城的上空已不再是戰場,因為持有戰意的生命均已死去。這是一場如字面意義上驚天動地的大戰,令天上的災難死去也令海中的惡魔消亡。
野心惡魔的敗亡是最初的轉折點,契約者的死去使這位最強的敵人衰弱。而虹孽死前引發了虛空的坍塌,擊破一度閉鎖的時空。這是最危險的時刻,螺旋塔中的天使即將藉機降臨。但洄龍親身補上缺口,以重傷為代價擋住疏漏。
於是無人打攪死斗,戰場屬於最終屹立的兩者。骨骸與武者在高空中交錯,劍刃相擊間,使命與仇恨最後一次交鋒灰劍停留在姬求峰的肩頭,戰戟斬裂騎士的頭顱。
告死司鐸垂下持劍的手,自殘破的視野中長久凝視著最終的勝者。
「汝改變了,無雙將。」
「人與外道不同,會變化,會成長。」姬求峰收回戰戟,「不會長久在某處停留。」
肅穆的鐘聲再度響起,時空裂痕在喪鐘聲中出現。天啟聖劍沒入裂痕,
回到古老時光彼方的神明手中。姬求峰已無氣力阻擋,他也並不恐懼一把曾被勝過的劍。於是他散去戰甲與兵器,以最後的尊重面對將死的仇敵。
「汝需銘記,萬物皆有一死。」骨骸的話語似傳道又似勸告,「時光已銘刻汝等姓名,天啟聖劍終將再臨。」
「那是把不錯的劍,可惜你的劍術沒那樣好。」姬求峰轉身,「下次換個更好的劍士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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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求峰你閉嘴!萬一真來個更強的你怎麼辦?!」悠遊在海里。
姬求峰將頭一縮,訥訥道:「那時候自然有那時候的辦法————
洄龍撲騰起來:「沒把握就別烏鴉嘴!」
「好好好,聽你的。」
他還沒來得及瀟灑多久就又變回了那副狗頭軍師似的樣子,汕笑著站上龍的背脊,飛向他們的城市。
龍神啟程時帶來清新的風,骸骨騎士在風中潰散,散作灰色的塵埃。
楚衡空做了一個痛苦而漫長的夢。
夢裡他成了一隻綠色的魷魚,從萬丈高空墜落摔成十八根魷魚須。方一落下大地就成了烤爐,把他烤得外焦里嫩鮮嫩多汁,饞得姬懷素使勁流口水。但突然魷魚須變成黑色的了,解安說糟了!火太大了要糊了!姬懷素一聽急哭了,抱著他說阿空你糊了我們吃什麼!你不要糊啊!
大家一個個豪得哀痛欲絕,連天也哭成灰色的了。但是忽然間,陰沉的天空被金光斬破,潔白如玉的龍神從天上飛出。絕世的武將立於龍首,披重甲持戰戟,氣勢如有蓋天之勇武。他擊碎了虹色的邪魔,斬殺蛇身的妖邪,
就連死亡也被他的戰戟斬下。
「戰爭結束了。」無雙將說,「我們勝了!」
贏了!」
楚衡空一個猛子從床上坐起,而後僵硬地蜷成一團。他渾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在劇烈抽痛,痛楚之強烈讓他一動不動,只得乾嚎:「啊-----贏了.....嗎....—.?」
「沒贏你就變成魷魚或者空氣了。」骨節分明的手遞來一隻藍色的番茄「吃個水果醒醒神。」
楚衡空兩口吞下一整隻番茄,差點被不聽話的喉嚨嘻死。這玩意汁水充盈但又酸又澀,吃來的確提神醒腦。他慢慢抬頭,姬求峰在床邊坐著,手中正翻看著銀眼大書。
「閒來無聊就翻了翻,你記了不少東西。」姬求峰將書交給他,「大家費了好久才找到,小心點別丟了。」
從空島躍下的時候這本書理所當然地掉了,畢竟連大衣都沒了也實在沒地方放書了。楚衡空接過大書,又看到了自己的刀、輕甲與掛墜手套。他心裡一下子踏實下來,嘗試活動觸手:「我躺了多久?」
「你已經昏了十年了。」姬求峰一臉沉痛。
「好爛的笑話。」
「以前真有這種情況,受傷太嚴重導致我們不得不凍個十年八年等有條件再治。」姬求峰搖搖扇子,「不過你這次狀況還行,才昏了小一周,好歹悠遊及時把你給拼起來了。」
楚衡空面無表情:「你說『拼」——我當時到底什麼狀態———」
「差不多十成熟吧,碎得還不太均勻。」悠遊從姬求峰的衣袋裡探出腦袋。
楚衡空摁了摁太陽穴:「你們這次必須給我漲工資。「
「好說好說,專職假期福利待遇應有盡有啊!」姬求峰笑眯眯地說。
身軀各處劇烈作痛,尤其背部痛得跟摔成了幾截一樣。楚衡空意識到自己這次傷得真是很重,他又吃了一個番茄,心中有股莫名的虛幻感。
「真的—.結束了?」
「結束了,我們都對得起各自的戰場。」姬求峰說,「工坊主死透了,
放心。」
楚衡空沉默了片刻,想起金髮男人最後瘋狂的笑容。
「不太懂他的動機——·—·真贏了又能怎樣呢。」
「首先當然是我和悠遊會死。」姬求峰隨意地說,「其次嘛-—--」-你聽過神話的變遷嗎?」
「戰爭中的勝者會打壓敗者的信仰,他們重新編篡神話,將敗北方神明貶為惡魔或從神,以便自己的主神將對手的權能納入囊中。這事常見於戰爭後的『文化勝利』,有時也伴隨著民族融合的過程。」楚衡空不假思索地作答,他從前在家族的文化課上詳細接觸過這些概念。
「你居然知道!」姬求峰讚嘆,「那麼你已經明白了。」
楚衡空愣了一下:「卡寧能讓惡魔取代悠遊?」
「神殿被攻破有著重要的象徵意義。到那時野心惡魔有希望取代我,成為洄龍城的新「圖騰』。」悠遊一臉嫌棄地說,「不過那也只是可能性而已!更大的可能是他們什麼都撈不著白忙活一場。用這點概率去賭一場死戰,所以說惡魔和契約者一樣都是神經病!」
楚衡空越想越覺得心有餘悸,他靠在床頭,無奈道:「你把這種任務交給我們,也好意思說惡魔—.—」
「惡魔是賭,我不是。我相信你們一定行。」姬求峰笑,「拿好你的戰利品,好好養傷。」
他將一塊青色的水晶放在床頭柜上,帶著小蛇離去。這水晶摸來溫熱,
底層光滑如鏡,上層卻滿是尖銳凸起,像一團凝固的火。
楚衡空的手還使不上力,他用觸手將其放在書上。
【野望之殘火】
【評級:2(5)】
【產地:森羅秘境-洄龍城】
【效果:1、心火引出殘火的力量,纏繞於肢體。可在短時間內使用野心之火。
2、青燒一天至多使用一次。激發殘火的力量,製造通天的炎柱。
3、不滅以渴望為薪柴,熊熊燃燒。
該遺物等級隨持有者的質點而提高,每次提升等級,將喚醒新的力量。】
【咒縛:
1、該遺物為虛無外道產物,純粹的人類無法使用。
2、該遺物被外道污染,持有時進攻性將增強。遺物等級提升至3時,將被野心惡魔貝森附身;提升至4時,將自動成為貝森的契約者;提升至5時,
持有者將與貝森融合,成為野心惡魔的新「面相」。
由於野心惡魔貝森已被擊殺,在新的「野心」升變至質點五前,咒縛2
失效。】
【思念:少年追尋著虛幻的夢想。
虛像回饋以真實的力量。
本質相同的人與惡魔,總會相互吸引,簽下契約。
一同成為末路的泡影,或深海的君王。】
楚衡空喜上眉梢,眉開眼笑,一時間連疼都忘了。
2級的可成長遺物,還是能用的外道產品!有了這玩意他也能用火啦!
少有報酬讓他覺得如此值得,這玩意算是一個。咒縛2被解決了暫時不用擔心,至於咒縛1嘛····
他嘗試將殘火在觸手上一擦,觸手上頓時燃起青色的火。楚衡空心念一動,火焰即熄。他興奮地抬起左胳膊:「我有火焰觸手了!」
「哇,厲害厲害~」門口的女孩鼓掌。
楚衡空的表情僵在了臉上,他一寸寸轉頭,絕望地看向門口。
一張輪椅卡在門前,金髮女孩趴在把手上賊兮兮地笑。
「請吧,火焰觸俠~?」姬懷素眉眼彎彎。
咯吱咯吱,咯吱咯吱。輪椅駛過滿是碎石的路,姬懷素愉快地吹著口哨,楚衡空黑著臉臨危正坐,滿含殺意的雙眼向每一個人傳達著「看什麼看給老子滾再看別想拿下個月績效」。
但大探長的殺氣眼今天沒啥效果,但凡眼熟的隊員都在偷笑。解安正拿著個掃帚清掃,見狀湊過來大聲說:「呦!呦呦呦!呦!」
楚衡空氣笑了:「你他媽沒詞了是嗎?』
「語言不足以表達當下心中之感慨呀~」解安揮揮掃帚,「剛想著給你煲湯就醒了,你這人別的不說,命是一等一的硬。」
「就咱們這行,命不硬幹不下去。」姬懷素揉揉搭檔的腦袋,「出去遛彎去了,給我留碗湯哈。」
她推著楚衡空輕快地跑開,路過各種似曾相識的破石頭、碎石堆與荒廢建築。曾經的總部大樓在戰鬥中完全毀了,能用的設施十不存一。因此回生部隊從上到下都在積極地清掃重建施工,手腳再不利索點就真沒地方睡覺了...
好在這次不只有他們自己忙活。從沼地來的壯勞力是災後重建的生力軍,小伙子們聽說能為龍神做貢獻興奮不已,打撈員們也加入了重建的隊列,用著頗有蒸汽朋克風格的設備似堆積木般重建大樓。楚衡空估計看不出半個月,新的總部大樓就差不多能用,而再過一兩個月,就會有新的建築群拔地而起,徹底取代以前的老樓。
「其實如果悠遊大人出手,蓋個樓是個很簡單的事兒。」姬懷素說,「但是吧——」」
「總得給市民創造就業機會。」楚衡空評價,「而且親手重建家園有助於鼓舞人心。」
姬懷素眨了眨眼:「嗯。啊,對,就是這樣。」
「你剛剛本來想說的是?」
姬懷素湊到他耳邊說:「我是想說她有點懶啦。」
楚衡空沒忍住笑了一聲。他們從總部一路繞開,到了周圍的療愈神殿。
居民樓大多倖免於難,但許多人都走出門外繞著療愈神殿等候。姬懷素告訴他這是因為有小道消息說今天水幕要開了,大傢伙都想看看離別20年的天空。
「要不要去天上等放晴?」她雀躍地建議,語氣好像在說等爬山看日出。
楚衡空找不到反對的理由,況且他實在好面子,不想在街坊鄰居們面前坐輪椅溜達。於是他們繞了個彎回到總部廢墟,乘古樹中的升降梯一路行至空島。
工坊區的狀況比中庭更慘澹,魔飈突入時的狂風直接將大多數建築都颳得七零八碎。安薩工坊急需重建,曾屬於黑工坊的地方也討不了好。烏鴉們的巢穴十不存一,到處都是崩碎的鐵塊,大型機器的殘骸向外噴射蒸汽。楚衡空連續登上幾個空島查看,感覺自己到了什麼蒸汽朋克主題的廢墟。
「技術班正在努力挖掘,不少工匠都趁機想分杯羹。」姬懷素告訴他,「黑工坊的遺產里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當然都是些低質點的小玩意,但特實用。我覺得隊員們會喜歡。」
「我們以後也要穿黑風衣了?」
「這個嘛—··.」姬懷素轉了轉眼珠。
她鬼鬼票票地轉身離開,不多時提著個大布袋回來。布袋裡是件綠色的長風衣,雖然加長了但仍能看出楚衡空從前那件的影子,背後雙蛇杖的標記與先前一模一樣。
『看你蠻喜歡的,就給你重新做了一件。」她抖了抖衣服,「以前那套沒法完全還原就索性改了下款式——···看看怎樣?」
楚衡空接過風衣,做衣服的工匠很用心,入手時的觸感與先前別無二致。他摸著風衣背後的雙蛇杖,忽得笑了。
「我很高興。」他微微笑著,「多謝你了。」
姬懷素大睜著眼晴:「一件衣服就讓你開心成這樣,你是不是太容易滿足了點啊?」
楚衡空披上風衣,笑道:「容易滿足,才活得開心啊。」
之後他們企圖尋找黑工坊曾經的「總部」,但一無所獲。在天災過境之後,什麼樣的建築看起來都一個樣。最後楚衡空隨便找了個看著順眼的地方,位於一處牙齒般凸起的岩石上。他吃力地從輪椅上下來,找了一大塊發青的石頭,用手磨成簡陋的石碑。
他思考了片刻,在墓碑上刻了一隻靈動的飛鳥。楚衡空將這塊碑插在岩石頂上,正朝天空,做成一塊小小的墓。
「你還有這習慣。」姬懷素彎腰把墓碑豎直些。
『我之前給杜木岩也做了一個。」楚衡空說,「以前有人跟我說,這個習慣很虛偽而且雙重標準。因為你並不真正了解自己的敵人,那些被你殺死的人也不值當被送葬。但我心血來潮時依然會這樣做-—.」
「是想要記住曾經的戰鬥吧?」姬懷素隨口說道,「記住那些值得銘記的敵手。」
楚衡空被搶白了,無奈道:「你懂我。」
「廢話你很好懂的啦。」姬懷素做鬼臉,「再說我是你搭檔嘛!」
她見楚衡空能動了,就挽著他的骼膊一路走下山坡。楚衡空走了一陣才想說這動作容易招人誤會,他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也習慣了。
來到洄龍城已經過了快四個月了,關於穿越他依然一無所知,對於回地球也沒一點心思。因為新世界裡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抓賊要練武要賺錢還得忙著拯救都市。
在這些充實到爆的日子裡他習慣了這個群魔亂舞的城市,也習慣了身旁這個咋咋呼呼的金髮姑娘。習慣了每天早上一塊吃食堂的便宜飯菜,習慣了偶爾替對方上個夜班,習慣了在練武時碰觸她白暫的肌膚,習慣了金髮擦過耳畔帶來微微的癢。
習慣成自然這話說得真沒錯,混著混著就成搭檔了。
他們一路走回巨樹頂端,坐在洄龍城最高的地方,等待不知何時將至的陽光。天上的水幕正緩緩流淌,不似往日那般湍急。水流的色澤也淡了,像是一團籠罩都市的,朦朧的雲。
楚衡空居高臨下俯視,忽然發覺這座巨型城市變得很小。他能叫的上中庭每一條小徑的名字,能說出沼澤每一片區域的資源。那些地方他都曾經踏足,當一座城市已經熟悉如掌中之物,它也就不再有龐大的陌生。
姬懷素側過頭來,靜靜瞧著他。
「四個月前我在這個地方看見你,心想這次的惡魔附身者會是個難啃的骨頭。我猜你是黑工坊派來的間諜,或者是披著人皮的魔物。」她眨了眨眼,「直到我看到你在天上手忙腳亂,就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我那時覺得自己在帶個很有前途的新人,但我沒想到他這麼有本事----厲害到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我的城市。」
「分內之事。」楚衡空聳肩,「我接了活就一定做到最好。」
「切,又開始裝了。」姬懷素撇嘴。
楚衡空有點尷尬:「什麼叫裝?裝什麼了?」
「你知不知道你有的時候特喜歡擺著一副拽拽的表情,恨不得把『我是冷血殺手』寫在臉上?」姬懷素認真地說,「但你每次又會去幹些很不顧後果又熱血上頭的事情,什麼寧肯丟飯碗也去救小女孩啊,什麼在烈火中和刀客生死斗啊-----這跟冷血哪裡有半點關係?你根本就是個裝酷的熱血小青年嘛!」
姬懷素一下下戳著他的臉,楚衡空一時啞口無言,很想反駁但找不到一點理由。他想去拍開姬懷素的爪子,但剛刻完石碑的右手還使不上勁,那軟趴趴地一揮輕得好似打情罵俏。
姬懷素當場噗一聲笑出來。楚衡空氣得用觸手抓她的手腕:「姬小姐你可以拿我開玩笑,但你不可以質疑我的專業素質!」
「那你為什麼要來救我呢?」
姬懷素沒有動作,靜靜回望著他。她說正事的時候一向都很嚴肅,但這次她的注視那麼認真,讓楚衡空不知如何回應。她的手腕微微顫抖,紫水晶般的眼中帶著晶瑩的光。
楚衡空心想這姑娘太過感性了,在道上混不就是這樣。你欠了東西就必須要快點還,一旦對方死了就再也還不清了。他欠了一條命就要把這條命救回來,大家互不相欠,兩清。
可是話到嘴邊說不出來,姬懷素的眼中含著擔憂與內疚。她是真的很害怕,怕楚衡空就那樣死掉。他下意識地覺得說江湖規矩是不太好的,於是急中生智,拍拍姑娘的肩膀。
「因為我們是搭檔啊。」楚衡空說,「搭檔是要同生共死的對不對?有我一條命在你就應該活著。所以我不會讓你自己去死—--只要我還有命在,
我就肯定會去救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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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自已這話說得太到位了,沒有那麼重的江湖氣但滿滿都是情與義。姬懷素證地望著他,望著一張微微發紅的臉。
她突然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楚衡空。
「那我也會去救你的!」她大聲說,「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什麼地方!
楚衡空有點無奈,他被緊緊樓著,一時不知道手該往哪放:「你連這也要不服輸——.」
「誰讓我們是搭檔嘛。」女孩咯咯直笑,「一輩子都是好搭檔!」
「我靠怎麼就一輩子了?!」
「你先說的。」
「我什麼時候說這個了?你怎麼臉紅了?我草姬小姐你臉紅什麼!?」
楚衡空一下沒維持住平衡被撲倒在地上,他們大呼小叫著打了好幾個滾,身上沾滿了野草。這時候金色的光芒從天而降,落在兩個毛孩子般的大人身上。他們見到沉寂的水幕緩緩散開,帶著流轉不知多少年的遺物推向兩側。璀璨的陽光像一道長長的階梯,落在都市正中的古樹上。
兩人相互扶看站起,看到水幕之外蒼藍的晴空,看到陽光下一望無垠的海。海中有數不盡的虛像沉浮,又有天塹般的空洞孤懸,櫻色的海岸線立在空洞的彼方。
一隻無名的飛鳥掠過天際,落下灰色的羽毛,帶著年輕人們的視線一同遠去,飛向水幕之外無比瑰麗又無比危險的,未知的世界。
與世隔絕二十年,洄龍城重見天日。
中庭總部,中控室。
囊括房間的水幕重新亮起,城外水域清澈,神力的護佑令群魔逼退,不見暗礁與穢物。悠遊盤在一隻精巧的藍瓷盤中,愜意地用小盅抿酒。
『我到現在都有點暈暈乎乎的。」她說,「三方外道,二十年的圍城,
就這麼破了-----好像做夢一樣。咱們倆幹掉三個高級外道哎,放到整個沉動界都是傳奇。」
姬求峰給自己倒了一杯:「還好,小傢伙們的壓力要大得多。那可是冠名惡魔的契約者,給他足夠時間,拿下一個塵島也不在話下。」
「說出去恐怕沒人會信。」悠遊吐舌。
「傳奇的故事不都是這樣嗎?」姬求峰悠然道,「大家說太離譜了,沒希望的,一定會死一定會輸。可一旦你賭上性命去試,就發現再黑暗的地方也依然有路。硬著頭皮一直堅持下去,回過神來的時候你就成了傳奇。即使中道崩殆,也是傳奇的落幕。」
他們對視一眼,均笑了起來,想起當年建城時的往事。恰在此時洄龍水幕開放了,陽光照入渦流中的都市,也照入這間小小的屋子裡。
房間周遭的水幕落下了一半,形成了四四方方的無色屏幕。屏幕中有星星點點的光亮浮現,以洄龍城為中心連成一片浩大的海圖。
水幕開放後,迎來的遠不止是陽光。海圖中幾個稍大的星光閃耀起來,
悠遊有點緊張。
「接入。」她說。
那光點變得清晰起來,藉助水流的變化構成無機質的人聲:「這裡是無塵地-C·E·W研究所,向森羅秘境-洄龍城發起的本年度第7次定期聯絡。魔動學者們祝願貴城平安,遠離外道毒手」
「洄龍城收到。」姬求峰說,「同祝研究所諸位學者平安。」
片刻後傳出一陣慌亂的忙音。代表研究所的光點收縮,然後劇烈地震盪,一個明顯老成的聲音接入進來:「原靈保佑啊!你們還活著?!」
海圖上的光點一個接一個亮起,每個星點都代表著一個塵島中的勢力。
許許多多的聲音從水幕之外傳來,連成一片嘈雜的問候:
「嗯,喏,神樹議會,向遠方友人的子嗣,致以敬意——-—」-收到了?
啊??」
「來自求趣妙土的呼喚!」
「修羅島千日城祝武運昌盛———」
「龍鄉安好,望遊子歸來。」
海圖上沉寂的星點紛紛放出光芒,那些沉寂的島嶼連成一片,近平照亮了整個房間。姬求峰面朝水幕,朗聲宣告。
「現在是燭光歷3000年6月3日,我是洄龍城城主姬求峰。在此通告各位友邦,今日起龍城解封,貿易重啟。」
「我們還活著!」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