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鋼鋒流
楚衡空一時有種奇妙的錯亂感,他沒想到都這時候了敵人還報上自己的出身姓名,好似他們不在火併現場而是在演武場裡切磋。
『無流派。楚衡空。」
但他也開口回應了,像是呼吸般自然。持刀對峙的兩人腳步微動,手勢,步伐,重心,表情----用眼去觀察,用耳聽聞,甚至以嘎覺體會,去感受去猜測敵人的刀刃下的真面目,而後兩人同時出刀!
楚衡空以勢大力沉的橫斬起手,單是揮刀時的勁風便讓周圍賭桌上的籌碼栽倒。金鐵交擊之聲中杜木岩維持上段架勢踏前,穩穩格住起手的第一刀。楚衡空一擊不中轉刀再斬,刀勢短但更為迅捷,而杜木岩只略偏長刀又進一步。
場面看起來很是奇怪,分明岩是持刀防守的一方,他在步伐上卻似占據大優勢一般步步緊逼。楚衡空後退半步,眼神凝重些許。第三刀他作勢再斬,即將接觸時卻將手腕一壓,轉為突刺指向杜木岩的咽喉。
可岩的刀也動了,只如敲擊般將刀尖壓得向下。他的動作慢一手卻要更快取得戰果,因為兩人瞄準的目標不同。在岩的喉嚨被刺穿之前,他的刀會更先斬裂楚衡空握刀的手。
白色刀光如匹練般暴起,楚衡空松右手後跳,僅用觸手卷刀上撩。岩的劍弧劃出圓潤的U形,自斜向再做格擋,他的守勢滴水不漏。楚衡空的後方是一張殘破的賭桌,他腳踩賭桌發力跳起,觸手持刀迎頭一刀斬去。杜木岩位於下方卻以同樣的縱斬回擊,他的刀上帶著不可思議的勁力,一觸之間竟將白刀磕飛出去!
刀光連成黑色的碟形,杜木岩反握刀柄變招斜斬,一線刀芒直抹向楚衡空腰間。楚衡空使了個鐵板橋向後仰倒險險避過,手指彈動間兩顆水彈直奔岩的雙眼。杜木岩用墨鏡硬頂著水彈前沖再斬,楚衡空猛得起身揮刀回擊!
刀鋒交擊的一瞬過後,兩人同時退後半步。楚衡空的右手一陣發麻,深入筋骨的反震感讓他想起年幼時擊打山岩的修行。他望向敵人墨鏡下的雙眼。
「後發先至,好刀法。」
敵人沒有姬懷素那般怪力卻每每都能擋住他的斬擊,這不是一把好刀就能解釋的問題。那難纏的反震勁力似是某種高妙的刀法,那刀法與判斷力和體魄一同構成了這男人的強大。至今為止他還沒有展現特殊能力,但楚衡空認定他是一個巧手。微光與基石都不行,只有巧手才能揮出如此精妙的刀。
「你很厲害,到現在還沒受傷。」杜木岩平靜地說,「冒這麼大的風險孤身潛入,他們付了你多少流珠?」
「免費。」楚衡空笑,「我是高級探長!」
他一腳踢飛地上散亂的籌碼,觸手刀隱於亂象中連刺三下。岩以穩固的守勢將刺擊防下,但刀光過後是雄厚的腿風。楚衡空趁亂旋身一腳踢出,腳背正擊向岩的刀身。這一次磐石般的防守被撼動了,岩連人帶刀被踢入側方的走廊。楚衡空轉用右手握刀奮起直追,才踏入走廊就撞上一擊犀利的劍突。
這一劍來的太快,快到連他都來不及閃躲,因為這是岩刻意中招示敵以弱而使出的殺招。而楚衡空也沒有閃躲,他腦袋一偏與肩頭一同夾住刀身,
以不要命的氣勢舉刀再斬!
刀刃撕裂皮肉,雙方同時收刀。楚衡空的肩膀上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只慢一瞬就要被割斷喉嚨。岩的墨鏡斜斜劃下,一道稍淺的刀傷破壞了墨鏡下平凡的面容。
未能奏效的殺招使出,標誌看試探的環節結束,兩人不再保留使出全力應敵。長刀相撞的刺耳聲如驟雨般響起,刀光充盈走廊,割裂牆壁的斬痕如巨獸的爪。
後退的一方是杜木岩,楚衡空的攻勢驟而密集,他的每一刀都極盡所能地快卻也極盡所能地狠,分明他才是潛入暗殺的一方,卻打出了困獸猶鬥的瘋狂意味。這是楚衡空刻意為之,因為岩在防守反擊的領域更甚於他。
與後發先至之術鬥爭是決不能慢的,一慢就將完全陷入敵人的節奏。你只能快,帶著不要命的狠勁瘋狂進攻,要用蠻橫粗暴的攻勢砸穿那塊岩石,
如此一來才會有勝機浮現。
交手持續到第20回合,兩人邊戰邊走,戰到一處下字形的路口。岩也發現了敵人的意圖,他改變策略轉用反手握刀的下段架勢,以幅度極小的撩和刺節省氣力。楚衡空勢大力沉的一刀被輕易格住,反震勁力再度傳來,他忽然間雙腳離地,伸長的觸手帶著刀阻攔在前,自己卻踩著牆壁沖向側方。
杜木岩那無防守的上半身完全暴露出來,半空中的楚衡空拳直打岩的頭頂。岩忽然鬆開握刀的左手攔向上方,他的掌心閃著褐色的光!化作岩石的左掌劈向楚衡空的拳!
走廊中響起沉悶的響,像是鑿山的鐵鍬與岩石相擊。楚衡空抽回觸手翻身落地,碎裂的指甲落在血中。杜木岩的左手發出一聲爆響,石化的食指斷裂掉在地上。
兩敗俱傷的交手,岩失去了重要的食指,但楚衡空也碎了兩根指骨。杜木岩無言握刀,讓褐色光芒蔓延到刀身上。他的巧手能力是「岩石化」,使武器也變成了堅不可摧的岩刀。
楚衡空挑起眉毛:「你沒能陰到我。」
「我托大了。」杜未岩坦白承認,他本想在決勝負時才用自己的巧手能力,卻被楚衡空的偷襲逼了出來。「但你也不必這樣開心。還是說廝殺本身讓你愉悅至此?」
楚衡空愣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在笑,嘴角高高地咧著,興奮得像頭髮覺獵物的狼。
「天性如此。」他說,「你刀法這麼好,做殺手太可惜。」
「我只是個保鏢,你才是殺手。」杜木岩看著他的刀,「你身上的血腥氣重得嚇人,哪怕握著新刀也有鏽意。殺人如麻的人,也能做探長嗎?」
「想聽故事?」楚衡空笑,「算了吧。我不習慣講給第三個人聽。」
他們同時轉頭,望向卜字形路口側方那不起眼的分叉。那是條一眼望到底的死路,除了通往茶水間的門就沒有任何東西,死胡同里也很配合得安靜。但兩人的視線殺氣騰騰,竟然在死路里瞪出無色的波紋來。
一張融於環境的「布匹」自牆上揭下,隱形布後穿白色禮服的男人汕訓地揮手。
「只是個路過的小商販。」卡寧說,「兩位繼續,不要在意我。」
楚衡空抄起一塊碎石便向他砸去,卡寧掏出張符篆一抖,化做一面水藍色的大旗將自己護住。石塊撞上大旗卻被反彈回去,杜木岩一手將其接住用力再度投來。卡寧見杜木岩投石攻擊一臉訝然:「岩大師看清楚啊,你打錯人了!」
杜木岩根本懶得與他廢話,靠刀與拳腳吃飯不代表大家沒有腦子。他早就感覺城主府的進攻太過順利,如今看來背後搞鬼的十成十就是卡寧。碎石再撞向水旗,自己反倒粉身碎骨。
卡寧大步走出,一手持水旗護身,一手拋出個銀色的金屬球體。那金屬球落地一彈,伸出八根尖爪,成了只活靈活現的蜘蛛。金屬蜘蛛張口一吐,
向杜木岩噴出光束攻擊,岩一刀便將光束斬斷,與這靈活的蜘蛛纏鬥起來。
楚衡空趁機出刀殺向卡寧本體,刀刃擊出卻被那水旗彈飛。卡寧翻手變出一把左輪手槍,連開三槍,楚衡空扭頭躲閃,子彈擦著他的耳朵尖飛過。
「你想必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新探長了。」卡寧將左輪手槍收起,又拿出一方手帕來,「我叫卡寧,是個商人。很高興認識你。」
「不用火我也認得出你。」楚衡空甩出觸手鞭,「沼澤的熒屍是你帶來的吧!」
卡寧老神在在,笑得毫無危機感。他手腕一抖,那手帕就變作了一把布匹質地的刺劍。他以刺劍和楚衡空的觸手鞭戰作一團,又丟出兩隻新的金屬昆蟲加入圍攻杜木岩的陣列。這個人身上的遺物多的驚人,他簡直像個移動的武器庫,城中三教九流視作珍寶的遺物被他當一次性用品,用了就丟。
「當然,是我。」他毫不在乎地承認,「但那瓶血也是我送去的。你是不是該考慮下停手呢?這次我們是一邊的!」
楚衡空沒想到對方竟直接講明了自己的行徑,那態度從容到接近猖狂,
從心底里就不把在場的兩人放在眼裡。可他們的確沒有對付此人的方法,杜木岩被金屬昆蟲圍攻騰不出手,楚衡空一時又無破開水旗防禦的手段。
「無意干涉你們的決鬥,可以停手了嗎?」卡寧摘下帽子彈了彈灰塵,
在水旗護佑下顯得分外悠閒:「戰局這麼緊張,我不建議你們在這裡浪費時間,你們的手段對我沒用——·.」
話音未落,杜木岩反手收刀,刀刃入鞘的聲響清如水流。他深深地望向水旗後的卡寧,殺意如傷痕刻入眼中。
他拔出殺意凝結的刀!
明亮的刀光刺入兩人眼中,粗糙的刀身上綻出鋼鐵的鋒芒。那一刀瞬間斬裂了三隻金屬昆蟲,它穿透水旗防禦直接斬斷旗杆,將後方卡寧的雙腿一同斬為兩段!
卡寧大睜著眼睛,用手摸向下半身的傷口,好像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受傷的事實。
「真嚇人。」卡寧說,「差點就被腰斬了——」
他忽然笑了起來,似是說了個極滿意的笑話。灼熱的氣浪隨他的笑聲而生成,洶湧如暴風,楚衡空和杜木岩都被逼得後退。他們看到那被斬裂的下半身變作了一團青色的火。
卡寧大笑著舉臂,令火星灑向罪惡的高樓,他抬手戴上禮帽。
「是我小看你了,岩大師!我不便這渾水,先走一步!」卡寧的聲音高昂,「最後向楚探長贈與友好的建議一一麥維亞的召喚陣在最頂層,再耗下去,你們就會被黑月吞沒!」
他像呼吸般輕鬆地燒穿了地板,在烈焰的包裹中一路下行。他的青焰以匪夷所思的速度蔓延,似乎凡物質的一切都將被火焰當做燃料。楚衡空想要伺機上樓探查,但杜木岩橫刀攔在了前方,眼中的殺意堅硬如生鐵。
「現在離開,我不殺你。」杜木岩說。
楚衡空咧嘴一笑:「看來卡寧沒有說謊。」
轉瞬之間戰陣再起,一時休戰的兩人再度開始廝殺。他們頭頂上有燃燒的木塊落下,青炎燒穿了樓層,讓上層的景象也浮現在眼中。同樣身處烈火的包圍下,金髮的騎士正與群魔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