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祓濁封淚之霜
鐵索繃斷的爆響不絕於耳，水藍色的劍光絕影而去，以肉眼難辨的速度擴散到都市的盡頭。姬懷素只出一劍，一劍便清空了整座城市的束縛。她以劍尖敲擊地面，滾動的雨水凍結成霜。
「千里冰封。」
水流轉瞬凝結成冰，極寒的山脈拔地而起，托起戰場中的眾人直到遠離都市的高空。不計其數的冰雪堆積，在天上造出另一片潔白的大地。那是她親手製作的決戰戰場。
冰峰間吹起寒風，數棟冰屋自雪地鑽出，將傾夜等人自動保護在內。姬懷素仗劍立於冰山頂端，俯視著孩童樣貌的惡魔。
「不敢攻過來嗎，奧萊克？」姬懷素冷冷地說，「還是那些玩弄垃圾的下三濫手段，就是你這大惡魔的全力了？」
「想看真格的？」奧萊克一點點緊拳頭，捏緊掌心的水珠，「那就如你所願。」
他一掌拍向天空，掌心的雨滴變作刺蝟般不規律的尖刺球體，一度停滯的雨勢頓時激烈落下，狂風呼嘯間雨水如刀般落向雪地。那雨滴的色澤是渾濁的無色，厄運的力量融入每一滴雨中，使得雨水本身變為極為密集的攻勢。
僵直、毒害、錯亂、失明-----每一滴雨中都帶著不同的「可能性」，本不存在的概率被發力的惡魔生生創造，這場驟雨便是不幸的集合。
姬懷素漠然行走在雨中，任憑雨水擊打在她的身上。那些渾濁的雨水落向冰甲，竟然變得如溪水般清澈。惡意的魔力被冰晶淨化，水體因騎士的意志而重歸潔淨。
純粹精神的要素需要與物質結合才能發揮效力，而戒律騎土正是物質與元素的掌控者。現在的她是質點3的「碧鎧軍」，但凡水體均為她的領域。
她拔劍斬擊，自上而下的一斬破開雨幕，劍風在雨中製造真空的通道，被吹飛的雨水潑灑在奧萊克的臉上。支配周圍概率的鐵索斷裂過後，不幸的轉移無法瞬間發動。
以巨劍入地處為起始，三重圓的法陣構造而出，代表三元素的色澤升騰交融，形成世上最為穩固的封印。奧萊克掌心的雨水忽然落地，他失去了對雨幕的控制，在這陣法作用之下他甚至無法向外界滲出一絲精神力量。
戒律封印·聖三一之陣。隔絕術式遺物等外界影響，僅允許使用身軀戰鬥的封印術。對於憑依在他人身軀中才能發揮力量的空想惡魔，這就是極端針對的殺招。但聖三一之陣的強效背後是苛刻的釋放條件，這是至少三位資深騎士聯手才能釋放的上級封印，因為其中涉及到水·火·土三種無法共存的元素。
而姬懷素僅憑一己之力就將封印瞬發了，這完全違背了低質點範圍的規則，
可她看上去完全沒花什麼力氣。她舉起長劍衝鋒向前，如奔向陣法中央的殺意之線。
「用這等老舊手段對付我，你還早了三千年。」奧萊克拍掌，掌中落下黑色的血珠。那一滴血液中刻滿了肉眼不可見的微小文字，作為老惡魔它向來準備完全，在強制契約完成後，應對特殊情況的咒縛就被提前製作完成並儲備在月之血的體內。
黑血落入陣法，令聖三一之陣的一半變作漆黑。姬懷素正在此刻闖入法陣，
她的影刃與光盾消失不見，拳中僅剩單純的元素力量，而奧萊克的雙手變形為污穢的鐮刀。這是厄運惡魔的「分擔」之咒縛，以咒縛污染聖三一之陣後，踏入陣法的姬懷素自己也無法使用術式。
她什麼術式也沒有用，她谷盡所有力量奔跑，凝聚水元素的直拳砸斷鐮刀，
捅進奧萊克的腹部！
「咳一一！
奧萊克被打得離地而起，驅邪的水元素與拳勁共同砸入軀體，讓不死的月獸在精神上發出嘶鳴。姬懷素反手一擊砸中他的側臉，俊秀的五官在巨力作用下近乎擠做一團，半個頭顱向右扭轉，右勾拳緊隨其後砸來令頭顱復位。
奧萊克的頭顱變作一團黑血撲來，姬懷素伏低身軀，躲過突襲，緊接著一記上勾拳深深砸進惡魔心口。她回身出腿，迴旋踢掃中準備出擊的右臂，將奧萊克踢入遠方的冰山！
惡魔砸中冰山，在痛苦的嘶叫中被反彈飛起，然而此處還在封印陣內，他還無法施展神通。來不及躲避，姬懷素已殺到跟前。她單手抓住惡魔的腦袋奮力甩出，讓奧萊克再度砸向相同的位置！然後第三次！第四次！
元素力量在惡魔體內橫衝直撞，拳勁接連不斷爆發使他一時間根本無法控制身體。第五次彈起後正拳砸入他的面門，這一次他生生砸穿了冰山，在雪地上如石子般滾動！
遠方觀戰的傾夜目瞪口呆：「懷素姐她，她不是至尊道路嗎？」
楚衡空剛被冰柱從地底撈出來，正在古力啵照顧下休養。他喝了口熱水，愉快地說：「她的父親，是位了不起的武修。」
拳擊快捷如狂風驟雨，法陣內的惡魔全然沒有回手的時機。攻擊，迴避，防禦，躲閃，無需分擔精力思考，戰鬥的本能早已烙印在軀體的深處。姬懷素腦中想起父親的教導。在一個個一無所獲的黃昏時，男人鼓勵她的話。
總有一天會用到的。
是啊，總有一天會用到的。因此她堅持下來，即使自己並無天賦，即使對實力沒有本質的提升，也未曾懈怠過一天的鍛鍊。所以即使在地底深處她也未曾倒下，所以她得以站在這裡，與敵人戰鬥！
「多謝啊，老爹。」
姬懷素收回雙臂，深深吐氣，左拳率先擊出，中指突出的正拳擊碎奧萊克的喉結，蓄力的右拳隨後打出，帶著怒意與感激打穿奧萊克的胸口，讓惡魔砸入冰霜之山！
痛呼聲早已變成嘔吐聲，然後是怨魂般掙擰的咆哮。被吐出的黑血落入雪地，染黑了整個封印陣法。足足經過了五秒。竟然花費了五秒。不幸分擔破碎後的第二道咒縛起效，用厄運的混淆擾亂自我與外界的認知，使得聖三一之陣短時間內不會再度起效。
封印陣的效力與不幸分擔同時結束，姬懷素的影刃和光盾又回來了。奧萊克從冰牆中落下，恢復成無傷的人形，不再平穩的眼中透出濃厚的惡意。
「的確，這一次是我選錯了。根本不該顧慮因果，我在先前就應該拿出所有力量碾死你-——-不，最初就該出動本體才對！哪怕和殘心做過一場！！」
「終於知道後悔了嗎，看不起人的老東西。」姬懷素獰笑，「可惜啊，再也不是你能為所欲為的時候了。你現在要全力以赴，來挑戰我！
奧萊克猛得張開雙手，代表不幸的水珠飄起，迴旋，讓驟雨再度凝聚，形成捲入萬物的厄運之渦。他將那旋渦直接推向雪地，組成戰場的冰塊開裂，海量的水元素被其吸納，成為厄運旋渦的一部分。
厄之渦·急！
那不間斷落下的驟雨頓時又急數分，厄運的沖刷頻率驟然加快，姬懷素的冰甲淨化速度當場慢了一截。渾濁的色澤滲入冰晶攻擊軀體，而厄運旋渦的威脅更迫在眉睫。不幸的機制就是是巧合的連鎖，不同的攻擊同時存在會讓彼此變得更強。
如果姬懷素使用封印陣法守衛自己，那麼崩潰的冰原就會與旋渦一同毀滅都市，而如果她專注於解決危機自己就會受到重創。這又是奧萊克最中意的選擇題，這一次沒有誤算，結局依然是註定的不幸。
姬懷素雙指一勾，併攏的雙指如劍指向天空。
「起。」
雨勢停歇，雨水飄浮，在騎士的御令下飛起。那無窮無盡的狂流竟然停歇了，雨水倒流如柱，在她的命令下飛向天空。
她的雙手緩緩合攏，如同握著某個不存在的武器。倒飛而起的雨水匯聚凝結，竟在天地之間形成一根透明如玉的水柱。水藍色的長龍從騎士背後飛起，盤旋在水柱之上。她奮力握拳向下一砸，雨水巨柱在龍嘯中落下，擊穿天頂的雪原，擊潰惡魔的漩渦。
「洄龍神術·定海神針！」
水柱周遭滲出神聖的力量，化作潔淨之水橫掃全城，以守護神的威嚴絕滅一切不幸。整個金葉市的結構因此而得到增強穩固，龍神的神威護佑之下，無辜的平民再也不用擔心被厄運捲入！
古力干舉著小爪子，花了好半天沒說出來話：「神，神術？神術啵？」
凡德縮在衣袋裡，笑眯咪地說：「說來她的養母是條古龍——」
在幼年日夜裡學習的理論，那些縱使理解也無法運用的知識-—--二十年的積累與忍耐在這一刻升華，凝結為力量的結晶。姬懷素閉上眼睛，帶著對家人的，
同伴的深深的感謝。
她雙手抓住神針，將其抬起奮力搖晃，仿佛以凡人之身扛起山峰。她大喊著投擲神針，水柱撞向奧萊克，簡直像是液態的天穹自天而降！
惡魔抬手，用力緊握。黑血中數不盡的符文浮現，形成一把陰沉而不祥的畸形鐮刀。他舞動鐮刀撕裂水柱，神針在暗色的斬擊中分離，飄動的水幕映照出惡魔陰鬱的臉。
「低質點的騎士不該有這樣的力量，哪怕你吸收了地底的亡靈也不行。」奧萊克喃喃自語，「絕不只是符篆的效果————-你是誰的女兒！
姬懷素仰起頭來，驕傲地高喊。
「我是古龍與武修的子嗣。我是洄龍城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