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存慧臉上微熱,她承認,她是腳軟了,腳步浮浮虛虛的。別說沈佺擔心她摔倒,她自己都捏著一把汗!
「那,我要是真要摔倒,你怎麼樣?」姚存慧偏頭笑問。
「當然是伸手扶住你!」沈佺毫不猶豫,緊了緊握著她的手,「慧兒,以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扶住你了,有我在,我不會讓你摔倒。」
這是最動聽的情話!姚存慧一愣,眼眶熱熱的下意識湧上了淚水。她忙抽回手胡亂將眼淚抹去,不好意思好笑道:「我應該高興的才對,誰知道反倒哭起來了,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啊!」
沈佺笑道:「不是,你是喜極而泣啊!我媳婦是最好的!」
姚存慧忍不住「撲哧」一笑,心中也輕鬆了些,聽他叫著「媳婦」心中既歡喜又有點兒害羞,不由得輕輕啐他笑罵道:「也不怕別人聽見笑話!」
「我說的是事實,誰敢笑話?」沈佺笑道:「嗯,我媳婦眼光最好,選中了我這個夫君。誰說不是,就是看不起我沈佺,看不起我沈佺——」
「怎麼樣啊?」姚存慧偏頭好笑的嗔向他。
沈佺摸摸鼻子,挑了挑眉道:「看不起我沈佺麼,那就看不起吧,但誰也不能說我媳婦不好!」
「貧!」姚存慧忍不住掩面咯咯的低笑起來,臉上一片緋熱。
沈佺見她笑心頭忽然有些恍惚,這些日子以來,難為她了!能夠重新見到她的笑,真好!就像他們初見那時那樣。那時她的笑乾淨純真,現在多了一份少女的嬌羞,不一樣的笑容,卻都是為他而綻放。
「慧兒!」沈佺輕輕的叫她。
「嗯?」姚存慧微微抬起了頭。
「沒有什麼,就是想叫你。」沈佺輕笑道。
二人相視而笑,一切盡在不言。
沈佺在離鎮西王府還有一條街的時候便下了馬車,看著姚存慧的馬車消失在視線中,方拂了拂衣裳,轉頭慢悠悠的踱步回府。
簫夫人聽到下人稟報,不等丫鬟婆子扶持,忙忙奔了出去,嘴唇微動正欲張口呼喚,卻聽得沈佺的聲音在院子門口平平響起:「告訴夫人我沒事,請她放心,我先回去了,明天再來給她請安。」
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疏離沒有半分親情味,簫夫人腳步一滯,嘴角勾起一抹澀澀的苦笑。
她唯一的兒子這麼對她,然則她又有何立場來指責他?他們之間走到今天這樣,她知道錯在她,她更知道他心裡有怨念!
「佺兒!」簫夫人到底心中放心不下,聽到沈佺要離去的腳步聲忙高聲叫住,急急奔上前,上下打量著他,「你沒事吧?」
「沒事。」沈佺搖搖頭。
簫夫人嘴唇動了動,滿腔滿腹的話被這淡淡的兩個字盡數堵在了喉嚨口,怔怔的望著他出神。
沈佺靜靜的站在那裡,等了片刻沒見她再說話,便拱手躬身道:「母親沒有別的吩咐,兒子告退。」
「你——」簫夫人淚水湧上眼眶,偏身點頭道:「你去吧!」
母親?呵呵,她已經記不起來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叫她「母親」,再也沒有叫過「娘」。
沈佺無聲鞠了一躬,轉身離去。
簫夫人呆呆的站在他的身後,聽著那一聲聲低沉的腳步聲漸行漸遠,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抬起帕子輕輕拭了拭眼角,勻了勻呼吸嘆道:「咱們回屋吧!」
「夫人,」黎媽媽上前扶住簫夫人,「王爺肯定是累了,夫人,您得體諒他,他也不容易!」
「是啊!他終歸是我的兒子,對嗎?」
「您能這麼想就對了!這母子的關係是天生的,王爺總有一天會體諒您的一片苦心!」黎媽媽勉強笑了笑,又道:「等會兒老奴去打聽打聽吧!」
黎媽媽心中也忍不住暗暗嘆息,夫人和王爺之間的心結太深,彼此之間除了禮節規矩上的問候簡單對答之外再無多餘一言。🍫🍫 ❻9şђù𝐱.ς𝓸Μ 🐍🎉夫人每每有心問王爺一些生活上的瑣事,也是夫人問一句,王爺規規矩矩答一句,那種形式的問答讓說話的雙方都感到彆扭,久而久之,夫人也只得作罷。
如今,夫人如果想要知曉王爺的什麼事情,都是由她去跟王爺身邊的小廝丫鬟打聽,再回來稟給夫人聽!
黎媽媽不由苦笑,也不知他母子二人這種情況什麼時候才是個頭,或者,這輩子都這樣了也說不定!
簫夫人聽見黎媽媽這麼說便不做聲,黎媽媽知曉這是默認的意思,交代了丫頭們幾句小心伺候,便輕輕的出去了。
「你說什麼?太后,太后賜婚了?」簫夫人聽到黎媽媽的回報,震驚得臉色微變,忙問:「是哪家的小姐?」
簫夫人在心中暗暗祈禱,千萬不要是姚家的二小姐,今日她剛剛才同姚家二小姐那樣不痛快的會面,將來要是進了門,婆媳之間該如何相處?
母子關係已經糟糕透了,再來一個彼此發生過不愉快的媳婦,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說是,說是太后准了王爺所請!王爺這會兒在熙和堂高興著呢,說明兒聖旨下來之後人人都有重賞!夫人,這事要緊,老奴打聽到這個也沒敢再耽擱,便忙著回來先稟報夫人,要不老奴再去一趟?」黎媽媽說道。
簫夫人只覺得心底泛起一層涼意,眼前一黑頓感暈眩。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
「不用了!」簫夫人心煩意亂的搖搖頭,無力扶額緩了緩神,輕嘆道:「我得親自去一趟熙和堂!」
沈佺剛剛換了袍子,正領著千嶺背著手在熙和堂各處轉悠,不時指點比劃這一處該如何改,那一處該如何修,這裡最好多一架屏風,那邊院牆索性拆了把後花園弄大一點,東北角那邊可以引進活水,順便鑿個池……
千嶺知道主子心愿得償,正在眉飛色舞的查看,準備叫人翻修熙和堂迎娶王妃,心裡正高興著呢,哪有不奉承的?沈佺說什麼他都笑著說好,一邊默默的記下,主僕兩個有說有笑,好不和諧。
聽到簫夫人來了,沈佺臉上的笑容滯了滯,偏頭向千嶺盯過去,千嶺心虛的垂下頭,陪笑道:「爺,夫人來了咱們今兒就先說到這吧!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嘛!」
沈佺冷哼一聲,一腳踹在他膝蓋彎,拂袖大步而去。
千嶺抱腳痛苦的跳了幾下,忙不迭飛跑著跟上。
「母親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叫人來喚兒子就是了!」沈佺抬腳進了熙和堂正廳,便向簫夫人道。
簫夫人心中有事,哪裡還顧得上同他計較別的?忙忙上前道:「聽說太后指婚了?」
「是。」
「是哪家的姑娘?」簫夫人捏著帕子的手情不自禁緊了緊,心裡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
「太后聖明,恩准了兒子所請,米糧皇商姚家的二小姐!」說到姚存慧,沈佺的目光情不自禁染上了兩抹溫柔,冷俊的面部線條也柔和了兩分下來。
簫夫人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一片空白。是她,竟果然是她!
「怎麼會是她!」簫夫人喃喃脫口而出。
「母親不喜歡?」沈佺的目光驀地變得沉冷如霜,繼而自嘲一笑,淡淡道:「我喜歡的人,母親不喜歡,也難怪。」
「不、不是!」簫夫人頓覺失言,心中不由懊惱,急忙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
猛然對上兒子那般淡漠通透似乎看穿一切的目光,簫夫人忍不住有兩分惱怒起來,「我沒有不喜歡她,只是,平津翁主肯善罷甘休嗎?呂家肯罷休嗎?我是擔心你啊!你為何——這麼倔呢!」
簫夫人忍不住掩面低泣起來。他就是這樣,他還是這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最不喜的,就是他這副臭脾氣!有的時候硬氣倔強起來,叫人生生的感到害怕!他心裡有事從來不會說,挨了打罵從來不反抗,受了委屈從來不辯解,認定的事情固執得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簫夫人悲從中來,越哭越傷心,又想起逝去的長子,兩下對比,更覺淒涼,不覺肝腸寸斷,低泣也變成了痛哭。
黎媽媽想勸又怕她憋在心中反而不妙,這些日子以來她天天擔驚受怕提心弔膽,這回痛痛快快的發泄出來也好。便也沒有相勸,只是替她輕輕拍打著背後順氣。
「母親別哭了,何必呢!」沈佺聽她沒有絲毫停下來的跡象,面上忍不住露出兩分不耐。
「王爺!」黎媽媽忍不住了,也顧不得什麼尊卑主僕有別,幽怨的望了沈佺一眼,大大替夫人不值!母子天性,竟涼薄於此!夫人即便再對不起他,也是他的親娘!
沈佺卻根本不管黎媽媽那譴責的語氣和眼光,繼續平靜而淡漠道:「母親再哭,大哥也不能再活過來!」
簫夫人身子大震,哭聲戛然而止,在兒子面前,竟然有一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黎媽媽更是整個人都呆愣住了。廳堂中一時鴉雀無聲,人人俱斂聲屏息,大氣也不敢出,恨不得變成聾子,剛才什麼也沒聽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