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杏、小梨這大半年以來陪著她走南闖北慣了,心野了一圈,膽子也大了一圈,瞧著這十里長街熱鬧的的情形哪裡還按捺的住,嘰嘰咯咯品評不斷。
「你們自己去轉轉吧!一個時辰之後咱們還在這兒碰頭回府!莫要忘了時辰,我可是不等的!」
姚存慧便笑著向她們說道。
小杏、小梨喜不自禁,笑著拜別,又望向紅蓼。
紅蓼抿唇一笑,搖搖手道:「你們去吧,我和二小姐在一處!」
姚存慧便笑罵道:「兩個壞水,你們自去便罷了,連紅蓼也不給我留下!」
說的幾個人都笑了起來,小杏、小梨便辭別了姚存慧和紅蓼,牽著手笑去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擁行如潮的人群之中。
「我記得去年元宵節,跟姐姐一起攜手出遊,那時候多麼快活,不知道姐姐現在怎麼樣了!」
流光淌了一地,光怪陸離,繚亂人眼,地上的燈火生生將天上那一輪圓圓的清輝月色比了下去。
「您不是說大姑爺待大小姐極好嗎?四姨娘都生了小少爺了,想必過不了多久,大小姐也該生了吧!」紅蓼在一旁笑道。
「是啊,也快了!」姚存慧嘴角微翹,目光有些迷離,想到去年元宵節燈會上自己姐妹與姐夫的偶遇,忍不住呵呵的笑起來。
真是件有趣的事,那個時候哪裡知道這位姐夫竟是如此至情至性的痴心人呢?姐姐同他琴瑟和鳴,正是良緣天定。
紅蓼見姚存慧笑,雖然不知道原因何在,也呵呵的跟著傻笑起來。
「咦,小姐,這兒有五福燈呢!奴婢買一盞回去送給紅枝吧,討個吉利,替她沖一衝,也不知怎麼的,她病了這麼久竟也沒好!」
紅蓼說著輕嘆了一聲,秀眉輕輕的蹙了蹙。
她和紅枝是當年雲氏還在的時候為姚存慧選中的丫鬟,同時來到她身邊。紅蓼忠厚老實,紅枝聰明活潑,紅枝學東西極快,指點幫過紅蓼不少,那時兩人很是要好。
如果雲氏沒有早早過世,也許兩個人可以一直那麼好下去,誰知世事無常,卻走到了今天這等地步。
「去吧!」姚存慧輕嘆,無奈道:「你呀,真是個好人!」
在紅枝湯藥中做手腳的事,只有姚存慧和容媽兩個人知曉,便是紅蓼,姚存慧也不曾透露半點兒風聲。如今時候也差不多了,也該讓紅枝慢慢的好起來了。
「是,二小姐!」紅蓼憨憨的笑了笑,上前去買。
姚存慧眸光輕轉,百無聊賴的往人群中望去,突然一怔,定定的盯住不遠處一個花燈攤子前的男子,眨了眨眼睛,努力讓自己看清。
那人穿著月白長袍,墨發高束,身材修長,容貌俊美如花,不是白慕鳶那天殺的又是誰?
元宵燈會,金吾不禁,乃是舉城狂歡的喜慶日子,白慕鳶出來遊玩一點兒也不奇怪。
只是,他的身邊,親昵的依偎著一位身著大紅衣裳、梳著高鬢的美貌女子。女子一隻纖纖素手挽著他的胳膊,另一手指著攤子上的花燈笑吟吟的同他說著什麼。
攜美同游,共度佳節,這本來也不奇怪。
只不過,這兩人的表情很令人玩味。女子滿臉是笑,眉飛色舞,興致勃勃,看得出來是真心高興歡喜;白慕鳶則不一樣,笑得頗有幾分勉強與敷衍,目光不時四下張望警惕著,有意無意的側身向內站立,仿佛很怕被人看見一般。
姚存慧微微挑眉,忍不住注意了起來,遮掩著身子站在不遠處盯著他們。越看,她越覺得那女子眉眼之間有幾分熟悉,往腦海中苦苦思索了一回,明明有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可是偏偏就差那麼一點點,死活都想不起來!
只見白慕鳶低頭跟那女子不知說了什麼,那女子仰頭朝他嫣然一笑,二人隨即離開了攤子,混入了人潮之中。
姚存慧下意識走上前,來到方才他們站著的地方,若有所思朝人群中望去。
偶一低頭,地上赫然躺著一個同心結!
姚存慧心頭一緊,忙彎腰拾起。大紅的底色,綴著同色的長長流蘇。金線鑲邊,嵌著一圈細細的米珠,上用彩線繡著牛郎織女鵲橋相會,旁邊還有兩行用黑絲線繡成的詩詞「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姚存慧想了想,將同心結袖入了袖子中,轉身離開。
「二小姐,您上哪兒去了!奴婢擔心死了!」
姚存慧走回原地,紅蓼已經買了花燈回來,正在四下張望,急得團團轉。
「就在前邊隨意看了一下!」姚存慧好笑道:「難不成還能走丟了本小姐?這有什麼好擔心的!」
紅蓼卻道:「萬一二小姐叫人擠著摔著了呢?奴婢怎麼能不擔心!而且,不是說這等熱鬧的時節,拐子最多的麼。」
姚存慧彎腰「撲哧」一笑,「紅蓼,哪個拐子不長眼睛,拐得了姑娘我?」
紅蓼一怔,不由也笑了。且不說京城裡的治安如何,有人想要拐姚存慧,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這就是你給紅枝買的燈?」姚存慧含笑望向她手中的五福燈,是一盞大紅的紗燈,呈五面,每一面描畫著一副吉祥圖案,下頭綴著金色的流蘇,看起來甚是喜慶。
「拿著也費事,放到馬車裡去吧!」
姚存慧一笑,同紅蓼走向存放馬車的地方。
放好了花燈,二人繼續在長街上走著,興致勃勃匯入歡快的人群。
「姚二小姐!」沒走多遠,身後突然傳來一聲溫潤客氣的招呼聲。
「白公子!」姚存慧和紅蓼轉頭,一張俏若春花的俊臉頓時映入眼帘,男子輕盈含笑走來,有如謫仙之姿,正是白慕鳶。
「好巧!」姚存慧向白慕鳶點了點頭,神色淡淡,客氣而疏離。
「呵呵,是啊,好巧!」白慕鳶一怔,有些無奈的苦笑了笑,含笑道:「好歹當初亦有一路同行之誼,姚二小姐何必如此拒人於千里之外!」
姚存慧臉色微沉,冷聲道:「此一時彼一時,再說,一路同行亦不過萍水相逢,在下不覺得有什麼誼好同白公子敘的。」
白慕鳶一怔,知道她是想起了後來被自己當做把柄要挾的一夜心中不快,當即歉意一笑,望著姚存慧拱手懇切道:「都是在下的不是,在下在此向二小姐賠罪!前方有一茶樓,能否請二小姐坐坐?」
姚存慧嗤笑出聲,毫不客氣說道:「不必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如果一個人對同樣的錯誤犯了兩次,白公子說這人是不是很傻?」
「姚二小姐,」白慕鳶嘆了口氣,苦笑道:「二小姐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大家都是生意場中人,沒準將來還有合作的機會呢,二小姐為何對先前之事耿耿於懷呢?先前的事是在下不地道,可是,不也讓你們姚家狠狠的擺了一道嗎!二小姐究竟還有什麼氣不能消?」
「你們是自作自受,我們是正當反擊,這怎能一樣?」姚存慧毫不客氣的反駁,白了他一眼冷笑道:「受了姚家擺一道你不在乎那是你的問題,可對那些專門喜歡背地裡陰人、玩弄陰謀詭計的東西,本小姐從來就沒有興趣和解!」
如果換了是別的商人,將話說到這一份上,姚存慧無論如何都會順著台階下,至少表面上給對方一個面子。但是,白慕鳶不一樣。
此人的背後是呂家,也許他並不知道姚家已經知道這個事實。呂家有太后撐腰,這些年胃口越來越大,什麼都想插一腳,若不是前些年太囂張引發了一場極大的動亂,太后震怒,遭了訓斥,恐怕這一次對付姚家,他們的手段更加卑鄙陰損,而且,也不會推出個白慕鳶做傀儡自己躲在幕後。
正因如此,姚存慧不願意給對方一絲縫隙可鑽,否則,對方只會糾纏不休,想方設法的滲入進來。如今的姚家米行,已經將腳跟站得穩穩的,姚老爺更準備今年將生意做到江南,通過大運河首尾相連,呂家暫時根本動不了!
白慕鳶沒料到她一個姑娘家說話這麼直白毫不客氣,神色一滯,琥珀色的眸中怒意一現而隱,勉強打著哈哈笑道:「二小姐真是快人快語,真乃脂粉隊裡的英雄,不讓鬚眉!」
「二小姐、紅蓼姑娘!」循聲望去,卻是趙紀遠也來了。
這倒有趣,他也來了!
「趙公子!」姚存慧點點頭,神色依舊冷淡。紅蓼對彬彬有禮的趙紀遠倒是頗有好感,含笑向他福了福身,叫了聲趙公子。
兩個男人目光對上,彼此拱手笑著招呼,客氣寒暄了幾句,實際上卻是誰也看誰不順眼。三人之間,頓時流淌著一種怪異的氣氛,就連紅蓼,也察覺到了兩分不對,眨了眨眼,略帶疑惑的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
此時,白慕鳶再出言邀請上茶館坐坐,姚存慧便沒有再拒絕了。
於是,四人一起上了近處的的鳳尾茶館,要了一間雅間。
白慕鳶似乎對這兒很熟悉,熟絡的吩咐小二上茶、上點心零食,笑著向姚存慧道:「這兒的信陽毛尖不比黃山雲霧差,二小姐可以嘗嘗!還有這家的杏干桃乾等果脯也與別處不同,另有一番風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