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1.

  蘇曉晨的高中生涯是在嘹亮的軍歌聲中開始的，她站在太陽底下汗流浹背的時候，秦昭陽正在和他們班的運動健將搶籃球玩。

  籃球場就在蘇曉晨這個班的邊上，場邊圍著一圈圈聞風趕來的啦啦隊，那火爆的場面簡直跟火燒火燎的軍訓形成鮮明的對比。

  蘇曉晨站在隊伍的中間，每次教官一喊向右看的時候她都會一眼就看見秦昭陽。

  蘇曉晨的記憶里，很少有正在運動的秦昭陽，他無論什麼時候都是淡淡的，疏離又漠然，做什麼都不緊不慢的卻總是比普通人事半功倍。

  估計全操場的女生都愛聽教官整隊的時候喊——「向右看」。

  她這麼想著，就被教官直接拎了出來。

  「向左看你還往右看什麼？」

  教官有心殺雞儆猴，蘇曉晨很倒霉的就是那只可憐的雞。

  她出列站在隊伍的前面，一張臉被曬得紅撲撲的，看著年輕好看的教官，咽了口口水，「因為我想教官注意我。」

  「噗……」

  全班都噴了——

  蘇曉晨不負眾望的保持著向右看的姿勢站了兩個小時。

  教官終於願意放過她的時候，秦昭陽一場籃球賽也正好結束，拿著一瓶礦泉水走了過來。

  她正蹲在女生堆里數螞蟻，就感覺頭頂攏了一層陰影，涼快得她又往那快陰影里蹭了蹭，然後她就注意到了秦昭陽前幾天剛買的運動鞋。

  她在眼前搭了個涼棚抬眼看過去，「幹嘛？」

  正原地休息的女生都眼也不眨地看著這裡，生怕錯過了一點小動靜。

  秦昭陽看了眼在不遠處集合的教官，就這麼站著替她擋陽光，「怎麼回事？」

  說話間，擰開礦泉水瓶給她遞了過去，「快喝幾口。」

  蘇曉晨不疑有他，接過礦泉水喝得只剩下了四分之一。

  秦昭陽從她手裡接過還小半瓶的水……把瓶口湊到了嘴邊，將她剩下的那些全部喝進了自己的嘴裡。

  蘇曉晨頓時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有些於心不忍地提醒他，「那個……我碰過了。」

  他睨了她一眼，理所當然的，「只有這一瓶，又不是讓你喝剩下的水。」

  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

  秦昭陽掃了她一眼，順手把她拉起來左右看了看，「昨晚讓你出門擦點防曬霜你不聽。」

  蘇曉晨顧不得去關心那瓶水的問題了，趕緊摸了摸她的臉，「怎麼了怎麼了？」

  秦昭陽勾了勾唇角，眯著眼笑道：「曬黑了。」

  蘇曉晨：「……」她還以為褪皮了，只是啥黑了能不用那麼嚴肅的語氣說麼！

  她垂下手，扶著膝蓋慢慢蹲下去，「我累死了，給我擋會太陽。」

  秦昭陽漆黑的眼珠子看了她一會，正色道：「我給你揉揉？」

  蘇曉晨目瞪口呆地問他：「……秦昭陽你今天怎麼了？」

  秦昭陽卻偏了頭沉沉的笑起來，聲線溫潤悅耳，他就揉了揉她頭頂的軍帽，「還有一個小時，我在邊上等你。」

  說著，就走開了。

  蘇曉晨被那太陽一曬，頓時整張臉都熱了起來……

  這麼暗示她，她也是會害羞的好麼。

  等她扭過頭看見班裡的同學看向她的複雜眼神時，頓時傻眼了。

  哎，別誤會啊，就青梅竹馬！你們還是有機會的……

  教官臨解散之前特別八卦地問了她一句，「你小男友啊？」

  蘇曉晨剛想說話，他又一副特別了解的表情，「不就是向右看麼！今天看了兩個小時爽吧！不用感謝我，我的名字叫雷鋒。」

  蘇曉晨被雷了一個里嫩外焦，和秦昭陽回家的時候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

  軍訓只持續了一個星期就暫時告一段落了，蘇曉晨既沒有學會站有站相，也沒有學會坐有坐相，倒是自修了一門能躺著就堅決不坐著的課程，並拿了一個不低的分！

  不過好在，軍訓結束了，那就要開始正式上學了。

  可上學……

  蘇曉晨盯著眼前這輛剛從店裡扛回來的自行車，愁得不行。

  A中校區離帝爵世家的距離並不近，秦昭陽一貫是騎車去的。

  但蘇曉晨……不會騎車。

  軍訓結束之後離開學還有一個星期，蘇謙誠就替蘇曉晨買了一輛嶄新的自行車讓她自學成才。

  蘇曉晨光學上車就差點把自行車的腳撐給壓壞，後來學會了上車堅持了幾秒鐘就必須要掉下來，天資愚笨到連蘇謙誠都不忍目睹，直接把這燙手山芋扔給了秦昭陽。

  蘇曉晨吃過晚飯就把秦昭陽一起拉了出來，讓他幫忙扶著，自己騎。

  起先她會先撐著秦昭陽的手臂坐上坐墊，掐得太子爺手腕這裡酸疼不已。

  後來她終於學會踮著一隻腳上車，都是連人帶車壓了太子爺好幾次。

  學了幾天才終於學到了能夠歪歪扭扭的騎上幾米遠，但秦昭陽站在原地數不到7她又會馬上歪歪扭扭地從車上摔下來。

  最後兩天秦昭陽都已經懶得出來陪她練了，看了眼樓下自己停靠在牆邊的自行車一眼，頗為無奈，「我帶你。」

  蘇曉晨達到目的，歡天喜地地回家把自行車塞進了倉庫里。

  不過隔日蘇曉晨就後悔了。

  高二有晚自習，但高一卻是沒有的。

  偏偏秦昭陽也不事先告訴她，放學的時候叫上她就帶著去飯館吃飯，這一頓飯吃的那叫一個豐盛啊，她左一筷子右一筷子的，最後差點把盤子都舔一遍。

  可吃過飯她發現秦昭陽在往回走的時候，瞪了一雙圓眼驚恐的抱著他的胳膊不撒手，「你要幹嘛！」

  秦昭陽被她抱著胳膊，更方便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點了一下她的腦袋，一字一句道：「一起上自習。」

  蘇曉晨驚恐了，「我要回家！」

  秦昭陽步子一頓，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很好商量，「那你自己走回去。」

  蘇曉晨掙扎了片刻，終於妥協了，「好吧，可是我去你那裡自習真的沒關係嗎？」

  「有什麼關係？」

  他反問。

  A中的自習並沒有老師監督，只有值班的老師會巡邏一圈，等自習兩個小時之後就放他們回家，美名其曰培養緊迫感，改善學習環境。

  蘇曉晨跟在秦昭陽的後面探頭探腦的走到高二年級，秦昭陽的班級就在樓下。

  晚自習還沒開始，教室里鬧哄哄的一片，秦昭陽目不斜視地拉著她從其他班的教室走過，徑直把她帶進了自己的班裡。

  秦昭陽拎著她的書包把她帶進來的時候，一屋子的人都傻眼了。

  蘇曉晨覺得臉上燒得不行，扯了扯他的袖口，小聲嘟囔了句，「他們怎麼都看我。」

  秦昭陽順手把她從身後扯到自己身邊的一個空位上，邊解釋，「好奇你長什麼樣。」

  他說的是「好奇你長什麼樣」卻不是「好奇我帶你過來。」

  蘇曉晨處於緊張的狀態，自然沒有發現這一點，他按著她的肩膀讓她坐下，她就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別處都不看，眼珠子轉來轉去就在自己的腳尖以及秦昭陽的身上。

  秦昭陽睨了她一眼，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髮，「當做自己的班級就好了。」

  怎麼可能當做自己的班級……

  這麼想著，她又小聲地提議道：「不然我現在騎你的車回家吧。」

  秦昭陽就在她邊上的空位子上坐下，「你不會騎車。」

  「我可以學……」其實也不是不會啊。

  就是想偷懶算麼。

  秦昭陽拿過她的書包翻了翻，翻出她專門用來記作業的小本子看了眼，語氣卻分外篤定，「你學不會。」

  蘇曉晨剛想說她其實再練幾遍就會了，一張嘴，他就幽幽地看過來一眼，蘇曉晨立刻識相的閉嘴了。

  夾在一堆學長學姐裡面學習無疑是非常有壓力的，蘇曉晨打剛才踏入這個教室之後就一直沒敢抬頭。

  剛開學，作業也不多，她破天荒的把後面的功課都預習了一遍。

  然後她就發現，在這裡自習的確是比在家做作業效率高得多了，起碼不敢開小差。

  就算開小差，一抬頭看見那麼多人奮筆疾書，好像也不好意思不努力了。

  秦昭陽正在做數學題，上面負責的圖形以及密密麻麻的文字說明看得她頓時一陣頭暈。

  一想到明年這回她也要做這些亂七八糟的題目她就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她一分神，他就察覺到了，書本翻頁的時候抬手敲了下她的腦袋，壓低聲音道：「看書去。」

  蘇曉晨剛扭回頭，又察覺到不對勁，「我還沒跟爸媽說我今晚晚點回家呢。」

  秦昭陽挑了挑眉，雲淡風輕的，「哦，我幫你說了。」

  蘇曉晨：「……」原來是早有預謀！

  她悲憤地低頭，都想要啃斷眼前的書桌了，倒是一不小心看見了桌兜里的粉紅色信封。

  蘇曉晨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書桌是太子爺的……

  她盯著信封看了好一會，直到眼睛發酸，這才緩緩轉了視線。

  晚自習結束回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她跟著他去車棚里拿車，身後都是放學時高二以及高三學生大聲的說話聲。

  她站在一邊看著他推車出來，一時就出了神。

  以前總覺得時間很漫長，她要長大需要很久很久的漫長時光，可如今她卻發現童年眨眼而過。

  他們很久之前也曾經是同桌，那時候兩個人都小小的，卻不料現在再回頭看，腳印延綿了很遠。

  遠到她都已經看不到盡頭了，只是還記得兩個人的第一次見面。

  「發什麼呆？」

  他順手接過她手裡的書包放進前面的車籃里。

  「上車。」

  蘇曉晨回過神來坐上后座，等車子穩穩的前行時，她才扯著他的衣角問他，「秦昭陽你有沒有喜歡的人？」

  秦昭陽沉默了片刻，才微側過頭問她，「你說什麼？」

  蘇曉晨剛鼓起的勇氣就側漏了，趕緊換了話題，「我問你要考哪個大學！」

  「A大吧。」

  他的聲音被風吹散，她模模糊糊的聽見這三個字，可胸口沉沉的有些喘不過氣來。

  秦昭陽，情竇初開的年紀里，你有沒有喜歡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