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4章 103.羽化，黎仙
獸群緩緩後退，它們繃緊了身軀，變得警惕。
這個地方出現了能威脅到它們生命的東西。
熊熊燃燒的巨獸屍體上，一隻覆蓋金色火焰的手掌伸出，朝著另一個巨獸虛握，這一刻，周遭的空間扭曲，仿佛出現了一個看不見的黑點，吞沒了一切光亮，巨獸的血肉骨骼皆被扭曲碾碎。
那個渾身披著金色烈焰的生靈走出迷霧，逆生之獸竟然退縮了。
但那個生靈仍在往前走，垂下的劍鋒醞釀能劈開宇宙的光。他走過的地方綻放出金色火蓮，他面向的地方，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擋在那個方向上，即便是環繞的諸星都偏移軌跡。
他的靈和意識瘋狂擴張，直至能將宇宙視作一片海。
無垠的廣袤宇宙此刻在李熄安眼中便是一片能被切開的大海，金色的靈便是這片大海的水滴。
古老者被震撼了。
大道垂下萬千，虛空中梵音詠誦。
一個虛幻的尊位浮現在李熄安的背後。
李熄安攤開手，一道披著群星剪影的纖細影子出現，黑紗下，虹的那對只會映照群星的雙目與李熄安一樣變得璀璨至極，浮動著金色的潮汐。
「走吧，去哪裡都行，這對你來說不難吧。」李熄安說道。
「你究竟做了什麼，我從未見過……」虹頓住了，因為這種力量形式祂也許見過，在古界山脈中沉眠的漫長時光里，宇宙中出現過這樣的生靈，他們仿佛憑空出現，卻擁有律道層次的力量，有的甚至更加可怕，接近了寂照之境。
李熄安沒有理會虹，他越過了祂，走上前，時間的迷霧緊隨其後，綻放的火蓮宛若大霧中指引道路的航標。他的氣息神秘可怕，宙法的符文時刻閃爍，他所過之處，時光都為他避讓。
這種生靈被稱作無道之聖者，無冕之至尊。
虹沒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親眼目睹一個無冕至尊的誕生。
李熄安全身在發光。
這並非只在物質宇宙中蕩漾旭光，而是在無數昏暗的宇宙中肆意散發著恆明的光亮。
他每踏出一步，身上的因果便會脫落一分，直到他的身影徹底與那虛幻的尊位重合，萬般因果的視線從他的身上垂落，斷裂。屬於李熄安的過去變得模糊，那些脫落的因果線被靈燃燒取代。
他離虹越來越遠，好像也在離他自己越來越遠。虹感覺那不是赤龍，而是一個萬古之前死去的亡魂占據這副軀殼。一切因果皆在此處斷絕。他成為了一個孤島，一個孤島自然不需要寂滅萬千本我才能將自己點亮。
但僅僅是將自己點亮還不夠，孤島上可無法取得寂照的力量。
所以赤龍才會點亮一個曾經暗淡的尊位，虹分辨不出那尊位來自哪一個至尊，也許出自某一個已經死去的九州至尊。
那些綻放的火蓮中燃燒著李熄安的過去，他踏上的尊位則粉碎他的未來。
虹覺得以這頭赤龍的能耐，將來一定能成就寂照尊位，不過現在一切免談了，他承接了一個早已暗淡的尊位，可能會在一時獲得超乎常理的力量，但將來超脫之上的位置沒了他的影子。
隕滅萬千光亮，自身恆明是為寂照。
那眼前這個境界是什麼？能匹敵寂照的境界該是怎樣的模樣？
他披著金色的羽衣，抱著金玉鍛造的長劍，古樹的枝丫在他頭上生長，托起他的髮絲，枝幹上開出三朵花來。他的臉被一層無形的霧氣抹去，他的身影也只出現在虹的眼中。
他朝獸群走去。
曦劍輕吟，一顆一顆碩大頭顱落下。
在宇宙諸靈的視線里，獸群步步後退，如日出般的曦光碟機散了它們，將它們趕出了宇宙。
律道生靈不能直視那光芒的中心。
那身披金色羽衣的身影一劍破開宇宙，邁向宇宙之外。
至尊孑發出笑聲，離群之主欣賞眼前的景象，不禁地讚嘆。黑暗中的手拽回所有骨鏈，獸群融入黑暗中，隨後，無數雙豎著生長的眼睛在黑暗混沌上睜開，眼睛勾起，好像在笑。
威嚴宏大的箴言在諸天星辰之間響起，金色的潮汐潮起潮落。
好似在述說一個古老的預言。
「降黎明，開帝閽，是為黎仙，聖人也。」
…………
顓頊回到了人間，他看見那破開的天穹上流動著金色光芒。
百姓們都離開家門，抬頭望天。
五彩霞光從天際鋪來，取代鉛灰色的厚雲。雲層壓的很低，邊緣勾勒出神聖的金色光芒。久違的陽光灑下，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他們見到翻騰的海水平息，天邊偏移的星辰歸位。
有淡淡的霧氣從空洞中瀰漫下來，顓頊雖然不曾見過這種迷霧，卻從中感知到了霧中逆流的時光。
霧氣在不知不覺間鋪滿整個世界，無色的白霧映照五彩的霞光，如同整個世界都被霞光絢爛。
那霧氣甚至滲入到軒轅城中。
顓頊終於看清空洞中心的身影。
身披羽衣，懷抱玉劍，天門於他眼前轟然洞開。
十萬大山深處，猩紅大地上，無首的戰神放下干戈，天上那個窟窿中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那道身影令他感到些許熟悉。
北漠，海市蜃樓的行宮，青衣女魃走出宮殿，黃沙靜默，她遙望那天空，群星在緩緩歸位，被撬動的大地正在逐漸復原，她本該為神州的復原平和而感到欣喜，但她無論如何無法在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似乎忘記了一個很重要的東西，心底空了一部分。
被映上五彩霞光的霧氣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力量，瀰漫到的地方乾涸的土地在短時間內變得濕潤，長出了莊稼和樹木。
為死去的人修建的墳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疑，然後喜極而泣擁抱的人們。
一個老人跪在地上，他捧起手上的莊稼，像個孩子一樣哭嚎道：「這是我兒時曾經種下的糧食，是以前，不是重新長出來，是以前來找我了！」
軒轅城在震動，震動的源頭來自中央宮室，那塵封已久的地下宮殿中漲潮了，迷霧籠罩中，青色的湖水填滿了大殿。與湖水一併出現在霧中的是超乎常人大小的石桌和庭院。
修長的蛇尾在湖水中擺動。
顓頊想到了什麼。
關於古老的有蟜氏傳承下的至高之術。
時間的霧氣將一位古老族群的子嗣帶到了此刻，人首蛇身的神靈從中央宮室下起身，乘雲而去。
她的掌心承載五彩，低吟頌歌。
於迷霧中復甦的存在不是黃帝的母親，是一個更加古老的意志憑藉這個環境降臨。
遠古，祂的出行會有萬民高頌讚歌。
百姓朝著天空的方向拜服，這一幕亦如仿若定格的壁畫。天邊滾動烈焰和彩霞，人首蛇身的神靈高舉手臂，縫補穹宇。
當流動的光焰成為壁畫上的鎏金，歸位的群星成為石壁上的點墨。
一切自當結束，成為傳說。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爁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猛獸食顓民，鷙鳥攫老弱。」
「於是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淫水。蒼天補，四極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蟲死，顓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