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5章 94帝的殺伐業障

  第625章 94.帝的殺伐業障

  人間下了一場血雨。

  看見那駭人的景象,人們不由地想起了很久之前的記載。

  那時少昊不是現在的尊貴的白帝,黃帝亦乘龍歸去了上天,這個世界好像沒有了任何防備。在傳說之中,群魔並起,腐爛叢生的序幕便是從一場血雨開始。

  不明生物的血染紅了整個世界,讓不少強大古老的生命瘋狂,那時諸多方國消失在歷史,拱衛軒轅城的軍隊亦被重創,即便是那神勇無比的軒轅氏子孫顓頊也因強敵險些死去。

  傳說中那場劫難是由白帝少昊終結,金天國羽翼的光芒照亮了塵世,驅散邪惡,引來光明。

  白帝一路殺來,以敵人的屍骨鋪就他的王座。

  這場劫難就此化解,那覬覦了帝位數萬載的妖眾只得作罷。

  如今有引來了一場血雨,比那傳說中記載的更加滂沱,血腥味更重,其中甚至夾雜著慘白色的血肉和斷肢,令人心驚膽戰。

  人們擔心這場劫難會導致一些不祥之事發生。

  就像第一次人間血雨便在黃帝登天后不久,在眾生的心中早已將不祥的血雨與人間至高帝者聯繫在了一起。所以他們害怕這場血雨會導致白帝的離去。

  所幸,沒有。

  就連人們預料的動亂都不曾發生。

  那日,天昏沉沉,地嗚咽咽,人們看見北方的大地上亮起白芒,刀劍齊鳴之聲響徹人間。人們看見那頭戴冠冕手握利劍的銀白巨人拔地而起,胸膛高過雲海,他的眼睛便是兩輪璀璨的太陽。

  巨人拔出長劍,劈開血雨。

  僅僅是逸散出的劍芒便斬滅墜下的血肉和斷肢,這場劫難還沒開始便被帝抹去。

  人們在帝的庇護下高舉手臂歡呼雀躍。

  這便是白帝少昊,執掌五行之金,象徵殺伐之道的帝王。

  …………

  時光荏苒,那場令眾生歡呼的血雨隨第一場血雨一樣化作歷史。

  如今軒轅城的城牆已經略顯破舊,整座曾經由黃帝親自修築的都城也擋不住歲月的沖刷,走在城中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如今就連這座城市也染上了時光的印記。

  中央宮室內,鳳鴻氏躺在床榻上,過去那絕美明艷的金天國主垂垂老矣,她臉上爬滿數不清的皺紋,鬆弛蠟黃的皮膚耷拉著,她的眼睛卻明亮,緊緊地盯著床榻前的男人。

  還是那樣的高大挺拔。

  鳳鴻氏的丈夫,白帝少昊。

  雖然被稱作白帝,但這個男人更喜愛黑色的服裝。此刻他站在塌邊,微微低下頭,他的面龐有些淡漠,仿佛不是鳳鴻氏最重要的人,僅僅是一個正在注視她死去的神靈,如一片籠罩在鳳鴻氏頭頂的黑色夜幕。

  鳳鴻氏握緊少昊的手,這才能感受到這冰冷鋼鐵僅有的一點餘溫。

  「玄囂,我要走啦。」鳳鴻氏輕聲念出白帝的名字。

  這個許久不曾出現的名字終是讓帝王的眼神有了波動。

  他的目光迷茫了一瞬間,因為他想不起來上一次有人稱呼他這個名字是什麼時候了。

  「你能靠近些麼?你太高了,我看不清你的臉。」鳳鴻氏又說道。

  少昊便蹲下來,將鳳鴻氏那枯枝般的手掌放在自己的臉上。

  鳳鴻氏笑了笑,皺紋擰成一股。

  「我看著你變成這般模樣,從來沒有說過什麼,這個模樣對你來說才是最好的姿態,你將來還要守護人間萬載呢,要經歷無數次的離別,要是一個人的逝去能讓你痛苦,那該我來心疼了……咳……」

  鳳鴻氏太老了,無法一次說出她所想的話,於是她頓了頓,接著說道:「但真的到我離開的時候,我還是有想過自己會有那麼一點特殊的……咳……看來沒有啊,玄囂……也怪不得你是金行的帝王了。」

  「記得我們最初相遇的時候麼?」

  「記得。」

  「我活的比這個境界的生靈要久許多,恐怕便是與曾經托我之身降臨的那位有關。我本不該提起這個,活的久點沒什麼不好,一些強大的生靈擁有些超乎想像的力量和祝福也是正常,但……玄囂……我從躺在這榻上之後,腦子裡就不斷地湧出奇怪的想法。」

  鳳鴻氏看向少昊,那張與她對比鮮明的臉。

  她說道:「那天我們所見的金青之龍真的便是應龍麼?」

  「是與不是,都與我們無關了。」少昊說道。

  「當然有關係,和你有關係。如果應龍不是應龍,那應龍應該是誰?」鳳鴻氏平靜地注視少昊,他們此刻的心中都有答案,只是這個答案對他們而言並不重要。

  這些年來,少昊便隱隱尋得了當初涿鹿之戰的真相,但涿鹿之戰已經是古老的不能再古老的戰爭了,對現在來說並無用處。

  「玄囂,如果你今後在這個世上只有一個朋友,便是那位龍君。」

  「如果只會有一個敵人,那也是那位龍君!」鳳鴻氏用最後一點力氣沉聲說道。

  少昊搖頭。

  「為什麼?」鳳鴻氏疑惑,「你便如此信任那龍君?」

  「一個永遠站在幕後,擁有絕強武力的生靈,這麼多年,我們與他打過許多次交道,甚至連對方的目的都沒有看透。他在尋找,尋找什麼?那過去已經沉淪的文明和大地?就像一個來自舊時代的孤魂,想要尋找一個自己的安身之所一樣。」

  鳳鴻抬起頭,見到的仍然是少昊冰冷的目光,他不為所動。

  「我知道他要什麼,所以我相信他,如果有一天我們成為敵人,那恐怕是我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對立面。」少昊回答道。

  「你……咳咳咳!」鳳鴻鬆開了手。

  她在床榻上翻身,不願再去看這個男人。

  「我之後再來看你。」少昊說道。

  他起身朝著殿外走去,殿外陽光正明媚,將他的影子映在鳳鴻氏的榻前,仿佛正在擁抱這個老人。

  「站住。」鳳鴻氏說。

  少昊停下腳步。

  「你能留下他們的命麼?他們的祖先也曾隨你一起征戰。」

  少昊搖頭。

  「你究竟要做什麼?殺光所有對人族有威脅的族群?現在甚至將屠刀放在了金天國的子民頭上!」鳳鴻氏嘶吼,她眼中滿是失望。

  「羽類不是唯一一個被我屠滅的,不是嗎?」少昊說道。

  「鱗類,昆類,毛類,還有那些妖眾,早已經絕跡了。」

  「你是帝!帝甚至容不下自己的子民!你殺了多少生靈,滅絕了多少族群?你記得清楚嗎?為什麼?你分明還有萬載的時光,這個時候就要為你那人族鋪路?」

  少昊回頭瞥了鳳鴻氏一眼,這一眼才有些「人」的情感。

  但很快,他又恢復成了最初的冰冷,真鐵的冷硬。

  男人沒有回答,大步邁進光中。

  鳳鴻氏倒在大殿內的床榻上,殿外的日光再明亮,也只能照亮殿中的一角。

  勤政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