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毒酒

  「情理之中,好,好!」

  韓信點點頭,背著雙手,仰起臉,朝著大廳外走。

  管家剛剛從圓形門洞走出來,遠遠看到韓信,立刻跪在了路旁。

  「大王,您剛來就要走了嗎?」樊噲十分惋惜,望著韓信離去的背影悻悻地說:「您好不容易來一趟我家裡,總得給我次機會,讓我好好的請您吃頓飯吧。」

  「不必了!」韓信揮揮手,步子邁的更大了。

  「大王,您慢些走!」樊噲似乎動了感情,小跑著追了出來,跪在了韓信身後:「大王豐功偉績,國士無雙,您能來我家裡,我樊噲實在是三生有幸!」

  說完,樊噲把整張臉貼著地面,長跪不起。

  韓信停下腳步,咬了咬牙,眼角忽然閃爍起了淚花。

  「哈哈,哈哈哈!」

  他猛然睜開眼,大笑不止:「沒想到我韓信這輩子竟然有和樊噲等人同流合污的一天啊!」

  話音落盡,人已經走出了舞陽侯府。

  「這是什麼情況,我兄弟跪錯了?」

  盧綰從大廳里走出,拉了拉樊噲的衣袖:「走了,早走了,走遠了!」

  樊噲有些沮喪地爬了起來,朝著府門方向望了一眼,嘆息了一聲:「哎,楚王果然是貴族後裔,咱兄弟始終比不上啊!」

  「貴族個屁,他那貴族身份除了一把破劍,淨靠自己吹了!」盧綰抬手搭在樊噲肩膀上,笑著說:「瘟神送走了,來,咱兄弟繼續喝酒吃肉!」

  「對,喝酒吃肉!」樊噲給自己鼓了鼓勁,卻始終難以釋懷:「你說我跪他真的跪錯了嗎?」

  「叔父沒有錯!」盧棄回答的很堅決:「是淮陰侯心裡有塊冰,化不開。」

  「有塊冰,侄兒,你是說?」

  「他過於孤傲了。」

  「嗯,這麼說沒錯。」樊噲臉上的陰雲終於消散了,抬眼看到樊全,大聲吆喝:「去,把那幾個歌姬叫出來,給我們兄弟助興!」

  「喏!可是,侯爺,夫人,她,她……」

  「她怎麼了,你信不信老子一腳踢死你!」

  「是,是,老奴這就去叫!」

  樊全不敢再多嘴,低著頭跑開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片刻後,十二名歌姬翩翩起舞,樂聲直衝雲霄。

  盧綰左手支撐著腦袋,躺倒在地上,右手拿著一根筷子,和著樂曲的節奏,在酒碗上輕輕的敲擊著。

  「老盧,瞎敲什麼吶,你懂音律嗎?!」

  樊噲用慘白的牙齒撕下一片狗肉,一邊大咬大嚼,一邊揚了揚酒碗:「來,喝酒!」

  盧綰瞟了他一眼,視線又回到了歌姬身上:「急什麼啊,讓我把這幾個小娘子挨個看過去再說!」話還沒說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手中敲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哎,你這些歌姬都是從哪兒弄來的?」

  盧綰目不轉睛地望著一名挽著頭髮的歌姬,下意識咽了咽口水。

  盧棄看到父親如此模樣,故意清咳了一聲。盧綰假裝沒聽見,繼續貪婪地盯著歌姬看。

  樊噲知道自己兄弟的德性,喝了一口酒,笑著說:「這都是陛下賞賜的,怎麼,你想要,想要我現在就送給你!」

  「這可是御賜,我哪兒敢要。」盧綰放下筷子,端起酒碗:「來,喝酒吃肉!」

  兩人碰了碰酒碗,各自喝乾了酒水。盧棄搖搖頭,忽然注意到樊全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哎,沒長眼睛嗎?快倒酒!」

  樊噲喊了一聲,樊全渾身一哆嗦,趕忙抱起一壇酒,往兩個空碗裡倒。

  「喝吧,喝吧,看你盧綰還能喝多久!」

  樊全滿臉堆笑,眼角餘光掃了掃盧綰手邊,那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個精緻的酒壺。

  「燕王近幾日就來長安,少不了到你家走動,這是一壺美酒,幫我勸他喝了。」

  「喏,小人一定盡力!」

  「盡力?本宮不想聽到這種話。」

  「諾,小人就是搭上性命也要燕王把這壺酒喝了,只是,只是小人不太明白,娘娘為什麼要,要?」

  「為什麼?你一個奴才知道這麼多,不怕沒腦袋嗎?」

  想起呂后交代任務時說過的話,樊全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子。

  「哎,哎,溢了,溢了!」

  盧綰一聲喊,樊全這才意識到酒水已經流淌了一地。

  「小人該死,小人該死!」

  樊全臉上一紅,趕忙跪下磕頭。

  盧棄越發覺得他的行為十分異常,想起他剛才似乎朝著父親坐的位置掃了一眼,盧棄也暗暗地朝著盧綰那邊瞟了瞟。

  「酒壺,是那個裝著毒酒的酒壺!」

  盧棄蹙了蹙眉,心中暗想:「這樊全看起來貪生怕死,實際上膽子卻不小!」

  一想到事情關係到父親的安危,盧棄立刻緊張了起來:「小義哥呢?」想到盧義,盧棄下意識回頭望了一眼,大廳的柱子底下是空的:「不見人了!這可怎麼辦?」

  盧棄表面上不動聲色,腦子早已轉了幾十上百回了。

  另一邊,盧綰的心思卻全在挽著頭髮的少女歌姬身上,擺了擺手,任憑酒水浸濕了衣服,也沒跟樊全計較。樊噲則瞪了樊全一眼,也看到了盧綰手邊的酒壺。隨後,他的眼珠動了動,猛然放下酒碗,站了起來:「停,停,別跳了!都給老子停下來!」

  說話的同時,樊噲像是很好奇似的,走到盧綰身邊拿起酒壺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他娘的,我這腦袋裡裝的全是什麼破玩意兒啊!」樊噲一副自責的模樣,在原地走了幾步:「現在是太上皇的喪期,全國禁酒禁樂,咱們兄弟還喝個屁呀!」

  「對呀,你不說我差點也忘了!」

  盧綰大驚失色,立刻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歌姬們識趣地退到了角落裡。

  「不過,咱們兄弟久別重逢,吃吃狗肉應該沒事吧。」樊噲忽然笑了起來,對著樊全招了招手:「你,叫人把酒搬走!」

  「諾!」樊全似乎也長出了一口氣,趕忙招呼僕人收拾酒罈、酒碗。

  樊噲重新坐下,指了指那名少女歌姬,又指了別的一名歌姬:「你們兩個留下來伺候我們兄弟吃肉,其他人領賞去,跳的不錯,可惜不能繼續看了!」

  「喏!」歌姬們行禮退下,少女歌姬低著頭,走向了盧綰。

  「還吃什麼肉啊,時間不早了,我回去了!」

  盧綰轉身就走,少女歌姬停下了腳步。

  樊噲沖少女歌姬努了努嘴,望著盧綰的後背說:「急什麼啊,肉還多著呢!」

  「不吃了,折騰一路了,累啊!」盧綰背身拱拱手,徑直朝門外走去。

  少女歌姬偷偷望了樊噲一眼,趕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