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0章 序列的真實
等待者們站成圓形，將顧青山圍繞在中間。
他們低聲念動咒語。
顧青山望向四周。
整個世界的光影開始流轉，一切變得不真實。
虛空中，一行猩紅小字堅定的出現：
「注意。」
「一個臨時的相位世界通道正在生成。」
「這是一個有秘匙的相位世界，沒有特定人物的邀請，你無法進入。」
「該相位世界的一切都不會透露出去。」
「當你們從該世界離開，該通道將立刻化作烏有。」
顧青山看完這些提示符，心中驟然多了一絲緊張的情緒。
——等待者們能與戰爭序列的主事人交手，甚至把對方放逐至夢境中去。
明明擁有這樣的實力，卻還要臨時構建一個通道，前往某個有秘匙的相位世界——
才敢跟自己說些什麼。
這是多麼深切的忌憚。
他們在忌憚什麼？
顧青山心中一點頭緒都沒有。
許是看出他的焦慮，龍祖忽然停了咒語，開口道：
「別緊張，等會兒由我來帶你去看那個秘密。」
說完他笑了笑。
顧青山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但他如何能放鬆下來？
這些等待者穿越了無窮的虛空，最終抵達四聖柱的虛空之門。
他們沉睡了無數年，模仿混沌的力量創造了低等末日序列，並且融入末日序列之中。
顧青山忽然意識到，這樣一批人一定擁有著特殊的秘密……
——秘密！
在無窮的虛空中，這個詞仿佛有非一般的魔力。
強大的存在渴望得到它，以洞悉世界背後的真實。
而弱小的存在根本不敢聽聞它。
等待者們的秘密是什麼？
顧青山等了數息。
四周一切消失。
空白。
空白。
世界只剩下空白。
等待者們依然圍繞他，站在一片空白之中。
龍祖上前一步，將手按在虛空中。
頓時，一扇門出現在他面前。
龍祖以手輕輕扶著門把手，自言自語道：「當年在某個虛空之門中，有一個叫做『山間』的酒吧還不錯，那裡的女孩都很有情調，酒水也夠烈，唯一不太好的就是價錢太貴。」
「但他們的服務也是頂好的，確實可以避開一切耳目，你在那裡很放鬆，甚至不必擔心——」
他的話忽然停住了。
顧青山等了一息，龍祖似乎仍舊沉浸在過去的回憶中，又像是在恐懼什麼。
龍祖還是沒開口。
「有什麼要提前囑咐我的嗎？」顧青山忍不住問。
龍祖這才恍神，說道：「要說的這件事……其實需要你仔細去觀察，然後發現那個不對勁的地方，自己去領悟其中所蘊含的秘密，而我除了正常的話之外，任何提示都不能給你。」
「這是至關重要的規則。」
顧青山怔了數息，漸漸明白過來。
——秘密在酒吧中。
龍祖什麼都不能說。
自己要去找出這個秘密。
「懂了？」龍祖問道。
「懂了。」顧青山道。
「很好，我就知道你能行，現在讓我們去一次那個名為『山間』的酒吧。」
龍祖一邊說著，一邊輕輕轉動門把手。
咔擦！
門開了一條縫，隱隱約約有聲音飄出來。
——輕柔的音樂聲，酒杯相碰的聲音，低語聲，依稀還有女子的笑聲。
與此同時，所有等待者齊齊露出前所未有的認真神情。
他們轉過身，背對著龍祖和顧青山，嚴肅的注視著四周。
儘管四周是徹底空白的世界，但他們卻依然嚴陣以待。
一道道咒語聲從他們口中念出來。
顧青山注意到他們的咒語念得更快了。
梳著雞冠頭的石人沖顧青山點點頭，說道：「放心，我們守在這裡，不會放任何靈進去。」
顧青山又望向馥祀。
只見馥祀取出一個沙漏放在手中，凝視片刻。
「——是個好兆頭，時間線沒有被擾動。」她說道。
神姬聞言，便將手中巨錘豎在地上，放開雙手，任憑它自己立在那裡不動。
「因果律正常，除了我們之外，沒有其他存在參與進來。」神姬看了看，說道。
八臂巨人原地坐下，身形漸漸化作一座神像。
它的面前出現了一柱香。
香已點燃。
病懨懨的男子蹲下來，看著那柱香道：「從現在開始，十方世界一切存在全都忽略了這一處角落——等他們進去後，空間的事交給我來盯著。」
龍祖拍板道：「其他人負責戰鬥與策應，我帶顧青山進去。」
眾人一起默默點頭。
顧青山更緊張了。
他這樣的人，歷經無數戰鬥都在鎮定自若，但這一刻，靈覺一直在提醒他一件事——
有一件完全未知的事情即將出現。
龍祖見一切準備妥當，這才沖顧青山招手，再次認真交代：
「等會兒進去之後，你一個字也不能說，一旦你開了口，就意味著我們的秘密無法保守，我會立刻毀滅這個門世界通道，記住了嗎？」
顧青山點點頭。
「記住，一定要小心觀察，我知道你這樣的人，一定可以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龍祖拍著他的肩膀，眼神中卻流露出些許擔心。
「我盡力。」顧青山道。
「好，事已至此——」
龍祖深吸口氣，輕輕拉開門，低聲道：「跟緊我。」
顧青山跟在他身後。
兩人一起走進了門裡。
「歡迎光臨，兩位嗎？」
「兩位，給我們一個安靜的位置。」龍祖道。
「好的，請跟我來。」
咔擦——
門在兩人身後關上。
外面的空白世界中，等待者們繼續念動咒語。
沙漏緩緩落下。
巨錘立住不動。
那柱香無聲的燃著，病懨懨的男子手中拿了個打火機，默默守在一邊。
——等待者們。
他們小心翼翼的觀察著整個空白世界，守護著那扇門。
……
顧青山跟著龍祖一路在酒吧里穿行，最終被侍者引到了一處卡座。
兩人坐下。
「請問喝點什麼？」侍者問顧青山。
顧青山記著龍祖的叮囑，不開口說什麼，只是看向龍祖。
「你們這裡最烈的酒，不加冰，兩杯。」
龍祖道。
他將兩塊奇怪的圓形硬幣放在桌子上。
侍者看了看，笑道：「正好付清，請稍等。」
侍者禮貌的沖兩人點點頭，便去了。
龍祖從懷裡掏出一根雪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這裡環境很不錯。」
他雙手按在桌子上，神經質一般抖著腿，給了顧青山一個眼神。
——開始吧，找出那個特殊的地方。
顧青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抬起頭朝四周望去。
整個酒吧暗暗的，除了吧檯的方向，其他地方都沉浸在一片黑霧之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
這估計也是一種保密的措施，好讓顧客們能放心大膽的交流，不必擔心自己談論的事情泄露出去。
吧檯上點著許多蠟燭，照亮了那整整齊齊的酒瓶，以及一個個亮晶晶的酒杯。
「兩位的酒。」
侍者從托盤上取下兩杯酒，放在顧青山和龍祖面前。
「這位客人是第一次來，所以我們特地贈送這一枚錢幣，歡迎你在有空的時候再次前來。」
侍者將一枚三角形的錢幣放在顧青山面前。
顧青山笑了笑，朝侍者點頭致意。
侍者低聲道：「在無盡的虛空之門中，我們『山間』酒吧一直享有盛譽——唯有我們這裡是絕對保密和安全的所在，你可以在這裡擁有絕對的自由，放心的休憩片刻。」
顧青山認真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侍者沖他一笑，轉身離去。
龍祖吐出一口煙霧，端起酒杯，輕輕抿了一口。
他坐在那裡，看上去若無其事，但不時拿眼去瞥顧青山。
——其實他也很緊張。
顧青山心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到底……
這裡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抿了一口酒，開始認真觀察整個酒吧。
半刻鐘後。
顧青山搖搖頭，再次抿了一口酒。
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作為一個愛喝酒的人，自己也算是泡了無數酒吧，卻沒從這個酒吧看出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他目光從龍祖臉上掃過。
龍祖叼著雪茄，手中握著酒杯，滿臉的放鬆神情。
不過龍祖保持這個姿勢這個神情已經整整半刻鐘了。
顧青山感受到對方的緊張，不由在心中默默嘆了口氣。
到底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他又把整個酒吧細細看了一遍。
——依然沒發現什麼。
奇怪，如果有不對勁的地方，肯定會很容易就被發現的。
能來這裡的人，恐怕也不是一般的人物。
難道只有龍祖他們看到了不對勁？
顧青山陷入沉思，一邊想，一邊順手從桌上摸起那枚三角錢幣。
只見錢幣的正面是一扇緊閉的門扉。
翻過來。
錢幣反面是三行不斷變化的簡短文字。
當顧青山看著這行字，文字頓時化作人族通用語：
「諸界中唯一保密的地下酒吧。」
「在這裡你將不再受到窺探與控制。」
「——本店開業於真古聖界誕生的那一天。」
顧青山靜靜注視著這三行字。
保密。
不受窺探與控制。
保密是基礎，不受窺探和控制則更進一步。
重點是保密。
顧青山目光朝下移動，落在最後一行字上。
「——本店開業於真古聖界誕生的那一天。」
聖界……
顧青山立刻想起那通天徹地的血色巨柱，以及隱藏在聖界之中，朝下俯瞰六道爭雄的未知存在。
——真古之魔，萬界俯視者。
俯視麼……
顧青山心中默念著，忍不住抬起頭朝上望去。
他看到了一幅畫。
酒吧的天花板上，畫著一隻眼睛。
這隻眼睛靜靜的注視著下方的整個酒吧。
它在動。
忽然，它看見了顧青山。
猩紅小字飛快跳出來：
「你觸發了隱藏的因果律。」
「你發現了秘密畫像。」
「注意，你被一個完備的守護儀式所保護著，此事件並不會對你造成致命效果，但你仍然需要警惕小心。」
霎時間，四周一切仿佛全然不見。
顧青山發現自己身處於一片滿是灰暗迷霧的虛空之中。
在他對面有一根青銅柱。
青銅柱上困著一個渾身枯敗乾癟的老人。
老人早已失去了眼睛，眼眶處只剩下深深的黑色深窟。
他的雙手、雙腳、以及脖頸處，分別被腐朽的鐵鏈鎖住，無法移動分毫。
——不是巨大屍體！
顧青山心中默道。
在老人的身周，漂浮著無數張卡牌。
每一張卡牌上都有著一位存在——
從卡牌上可以看出，那些存在身處於各種不同的環境中，正在做著各種各樣的事情。
老人低語道：「戰爭序列三是一個殺戮狂，正好適合去做這件事，就讓他去看看，六道輪迴還有多久才會重開……」
老人身上浮現出一團灰暗之光，輕輕觸在一張卡牌上。
霎時間，那張卡牌不見了。
顧青山看著這一幕，根本還來不及消化這一幕所帶來的衝擊，耳邊已響起龍祖的急切聲音：
「走！」
立刻，仿佛有一隻手用力扯著自己——
酒吧的靜謐與輕歌曼舞出現了一瞬，緊接著，是呼嘯不止的狂風。
背後傳來了劇烈的爆炸聲。
前方驟然出現了一扇門。
顧青山只覺得自己被一隻手用力扔出門去。
嘭！
門關上了！
顧青山在虛空中一停，飄落地上，轉頭望去。
只見龍祖滿身大汗，背靠著那扇門，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通道已經毀滅。」他說道。
馥祀迎上來，輕聲問道：「他看見了嗎？」
龍祖說不出話，只是用力點頭。
所有等待者望向顧青山。
神姬走上來，牽著他的手，輕輕抱了他一下。
「你窺見了序列的真實，顧青山。」她低聲道。
顧青山心念數閃，不知為何，忽然想起最高序列的那句話。
「——混沌是最偉大的終極，是真正的自由，總有一天你會明白其中的秘密。」
他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顧青山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幻覺，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粒虛空中的塵埃。
——在無窮無盡的歷史洪流中，自己只是一粒身不由己的塵埃。
什麼是真實？
什麼是力量的盡頭？
那些真正的龐然大物，操縱著世間的一切。
可笑有一個酒吧，卻以為自己可以替所有人保守秘密。
或許——
山間酒吧的存在，是那些埋身於塵埃之中的渺小存在們，聊以慰藉的所在。
他們以為那裡安全、保密、不受窺探。
可是。
對於那些真正的幕後者來說，卻早已看穿了一切。
它們或許根本不搭理這件事。
又或者放上一副有著眼睛的畫像，以此作為對世間螻蟻的譏笑。
馥祀的聲音遠遠傳來：
「沒事的，顧青山，你已經從過去那一瞬間的歷史畫像脫離出來，又離開了那個酒吧，現在安全了，這裡是守護你的儀式之地，你可以說話了。」
顧青山強迫自己恢復冷靜，飛速道：「所有序列之中，只有末日是不受人窺探和控制的——因為它的背後是混沌。」
「所以你們寧可冒著死亡和沉眠的危險，也要進入上一個世界之門。」
「你們模仿諸界末日在線，只因它屬於混沌的力量。」
「它給予你們自由。」
「對不對？」
眾人看著他，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死一般的寂靜。
龍祖這時候緩過勁來，忍不住大聲讚嘆道：
「我早就知道，這小子實在是個機靈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