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諜者公主

  北殷皇宮,

  靠近芙蕖池的宮檐下,幾個宮女說著話,嘆氣道,「華翎公主沒回來之前,咱們公主才是最受寵的,連陛下都比不上呢。」

  誰都知道太后與陛下關係不睦,早年還被宮人聽見屢屢有爭執,這些年來也顯得十分冷淡。外人都在傳是因為太后不肯還政,所以比起會與她爭權奪利的長子,太后更為疼愛幼女永思,可以說是要星星不給月亮。

  「公主尊貴,豈是我們能妄議的,要是被人聽見了,少不了一頓板子的。」

  其中挑起這話得宮女眼珠子一轉,顯得有些不安分,「我才不是妄議呢,我只是為殿下不平。」

  「你沒瞧見,華翎公主一回來,這些日子,旁人對咱們公主的態度都變了。」那名叫雪雀的宮女說話都帶著酸意。

  天子勢弱,太后攝政,都知道北殷誰在掌握大權。許多想討好殷太后或是怕受責罰想求情的,就會尋到永思公主這裡來。連帶著永思公主身邊的宮人都要高人一等。

  現在眼看著太后似乎更加重視寵愛回宮的華翎公主,連小女兒永思都冷落在一旁了。

  其他宮女聽了她的話,也心有戚戚,服侍的主子得寵,她們這些做奴婢的日子也過得好些,何況永思公主性情溫軟,待仆下也從不苛責,能夠在她身邊當差也是門好差事。

  忽然一聲,「殿下。」宮女們臉色煞白,齊齊跪了下來,擔心方才的話被永思公主聽見了。

  永思明麗嬌艷的小臉皺著眉頭,「雪雀,你這話不要再說了,我聽了也就不高興罰你幾頓,要是被母后聽見,你的小命可就沒了,母后下令,我也為你求不了情。」

  永思雖然得寵,但並沒有養成驕縱之氣,對殷太后的性格也有些了解,對待宮人她是過於寬和了些,但卻不會為了旁人同母后鬧,違背母后的命令。

  那宮女一慌,眼淚立刻楚楚可憐地落了下來,「公主恕罪,是奴婢說錯了話。」

  永思心一軟,只打算再教訓幾句,卻聽見身後有人喚她的名字。

  過去在這皇宮裡能喚她名字的只有母后和皇兄,現在又多了一人。

  永思轉過身去,見到來人,眉眼帶上笑意,「皇姐。」

  「我去毓寧宮裡找了你幾回,你都不在。」永思流露出一絲委屈來,

  原以為皇姐身子康健後回到皇宮,常常能相見,還想著與久未逢面的皇姐多相處,卻一連撲空了好幾次,詢問宮人只說皇姐出宮了。穆永思不明白,皇姐怎麼也跟母后似的忙得不見人影。

  蕭函沒有回答永思的話,低眉淺笑道,「我這不是來看你了麼?」

  蕭函淡淡瞥了一眼跪在青石階上方才還可憐兮兮,現在努力縮小存在感的宮女。永思性子還是軟了些,沒有說她是為何被罰的,否則傳出了宮,殷太后也不會留她的命。

  等到與永思分別後,蕭函臉上的笑意淡去,平靜道,「查查那個叫雪雀的侍女。」

  「是。」阿蟬低聲道。

  許是她統領暗探時間久了,見誰都有幾分懷疑。不過還是查一下比較好。

  殷太后既然繼續讓她執掌暗衛營,蕭函也不客氣,開始發展在北殷國內的暗衛營勢力。

  北殷暗衛營本是屬於皇室的一股精銳。不僅可以向敵國刺探情報,同時也監視朝野動向,保護皇室安全。

  在大興帝京由蕭函統領的不過是其中一部分,可以說北殷國內的才是大本營。這些時日,永思找不到她,也是因為蕭函一直待在暗衛營,重新整頓了一下,又安排了各種任務訓練下去。

  北殷暗衛營里的人雖沒怎麼見過她的面,卻沒有一個不聽從她命令的。

  穆華翎在大興攪風攪雨的事情,雖還未傳到國內,對朝野上下也是保密,但暗衛營不會不知道,更知道收回雲朔的大計謀劃至少一半是華翎公主之功。

  蕭函從大興撤退也帶回了上千暗探,無論是雲朔戰敗,還是她在帝京搞出那樣大的動靜,大興現在少不了一段時日的大清洗,這些暗探都為計劃盡心盡力,付出甚多。蕭函也捨不得將他們置身於險境,冒著可能被發現的危險繼續潛伏。反正計劃已然結束,針對大興的刺探情報可以暫緩一段時日。

  暗衛營已歸蕭函統領,殷太后也對她十分信任,沒有任何插手干預,她想做什麼都可以。

  許多被她帶回來的暗探,重歸暗衛營。而部分能力特別出眾,功績顯著的暗探,比如文曲,廉貞,破軍他們,蕭函則為他們請封官職,殷太后也沒有不應的,也很認可他們立下的功勞。

  適應一段時日後,蕭函在了解北殷形勢的同時,差不多也掌控了整個全新的暗衛營。

  自從先帝猝然駕崩後,幼帝登基,北殷的一切日常政務都由殷太后獨立裁決。若有什麼重要的軍國大事,她便召集大臣共商,最後綜合各方意見再做出決定。

  在殷太后的努力下,北殷局勢平穩,軍事日漸強盛,政局經濟也步入正軌,還順利奪回了被大興占據的雲朔十三州。

  外界都傳言北殷攝政太后**,野心勃勃。但以蕭函來看,殷太后並不是個權欲很重的人,她對於自己的家族她也沒有過多的優待,還喜歡拔擢人才,不限於出身年齡,且真正關心國家民生疾苦。

  而她的種種舉措,鐵血手腕,也觸及了北殷貴族朝臣的利益,加上殷太后行事風格也十分強硬,屢用重刑,引來不少反對聲。這些也都化為了推動還政於天子的勢力。

  事實上,劇情里北殷走向衰落且被燕殊和秦葭吞併,與它本就內憂外患,矛盾重重離不開關係。殷太后若不能一直掌握大權,壓制住底下的人,那麼矛盾情緒就會一併彈壓反噬。

  其實現在看來,她那位皇兄的態度就很模糊不清,任由著太后攝政,自己既不早朝不議政,也任由朝野議論紛紛,也不去管。穆頤似乎這些年與太后有些芥蒂,連懵懂無知的永思都感覺到了一些。

  蕭函將母后給她的密折放在桌上,嘆了口氣。

  殷太后對她信任不已,國家大事,軍情機密沒有瞞她的,而她最近就隱隱透露出想要變法改革的意思。即便沒有明說,但蕭函立刻猜出了她的意思。

  想起在議政殿兩人獨處時的對話。

  殷太后意氣風發道,「我北殷不變法,如何能強國,如何能一統天下?」

  殷太后這般進取,倒是蕭函沒有想到的,這才剛收回雲朔,解除大興對北殷的掣肘,就放眼天下了。原身那些國家大業的想法果然是殷太后自小灌輸的。

  蕭函試探道,「母后的想法,可有與皇兄提過。」

  「你皇兄性子太過仁厚柔弱,如何能擔得起這些。」殷太后目露淡淡的失望道。

  蕭函索性不再繞圈子,「母后與皇兄是不和麼?」

  殷太后嘆道,「你們兄妹三人中,華翎你最肖我,永思最為年幼,你自小被送到大興,我對永思也不忍苛責太多,縱得她這些年來不知世事。而你皇兄太過重情,婦人之仁,不知身為君王,應胸懷天下大志。」

  她絮絮叨叨了一大段,蕭函大致總結了一下母后話里的意思,就是說對穆頤壓根不放心,各種不信任,認為穆華翎最能理解她的想法,至於穆永思……她只要當個乖巧的吉祥物就夠了。

  殷太后微微撫額,似是只有在親女華翎面前才能卸下防備,從窗外落下的日光還能照見她鬢間的白髮,「哀家只願有生之年,得見我北殷一統天下,不負祖宗基業。」

  蕭函也仔細看過這道密折,其中提到的種種變法之策,也是言之有物,真的實施起來對北殷國力有利無害,她對變法並不反對,只是變法不是小事,方方面面北殷上下,牽連甚廣,其嚴重性不亞於與大興南梁交戰。

  蕭函輕輕敲打著桌面,若真要變法改革,那就少不了清除一些朝中的障礙。

  ……

  相府,

  北殷與大興分左右二相六部的機制不同,百官之首就是律相,自先帝時就已為北殷丞相,門生遍布朝野,稱得上一聲權臣,哪怕太后攝政為安撫百官,也需敬他三分,此外他也是最支持太后還政於天子的老臣,因為此舉還贏得了士林儒生乃至民間的美名。

  此時在他的書房裡,律相派系的官員議論紛紛,一個個七嘴八舌,群情憤慨。

  「殷太后牝雞司晨,弄權禍國,早已激起民憤,我等早該上書勸太后放權於天子,清理朝綱。」

  「可最近的摺子又被太后駁了回來,還削了好幾個直言相諫的官員。。」

  有官員嘆道,「攝政太后在朝中大肆安插親信,任用她的人擔任要職,陛下竟也不聞不問,連早朝議政也不管。」

  一位新入律相門下的年青官員擲地有聲道,「依我所見,當召集北殷仕子聯名上書,令眾朝臣群而攻之,懇請攝政太后將印璽授予天子手中,免除攝政大權,方為上上之策。」

  這個法子之前就有人提出,不過殷太后可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徒,當年先帝駕崩,朝綱動盪,宗室爭權,最後殷太后贏得勝利,扶持幼帝登基,還殺的宗室幾乎沒幾個留下,無人能與天子爭位,僅存的零星幾人也是活得戰戰兢兢,爛泥扶不上牆。

  這些年有敢反對殷太后的,不是掉腦袋就是流放,所以這種正大光明直接捋虎毛的法子再一開始就被否決了。當然理由不能這麼說,有圓滑的官員只嘆氣道,「雲朔十三州的收復令攝政太后的聲勢大漲,只怕更加不會放權了,長此下去,我北殷危矣。」

  此話一說完,立刻便有官員向律相拱手道,「律相,您為國之重臣,可不能不管啊。」

  律相一副忠厚慈和,憂國憂民之狀,輕捋虬髯,「在座各位皆是忠君報國,為了北殷不繼續被太后把持朝政,危及社稷,我等也只能劍走偏鋒,兵行險著了。」

  其他人被說的一個個豪情壯志,心潮澎拜,但究竟是為了報國,還是被潑天之功的榮華迷了眼就不得而知了。

  律相也是微微眯了眯眼,

  天子在政事上能力不顯,且不喜過問這些事。一旦扳倒了殷太后,朝政大權也就能落到他的手裡了。

  再等他將女兒送到宮裡,成為皇后誕下太子,

  律相的心思仿佛已經照見了未來的權傾朝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