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同門

  因為三點跟蘇先生有約,現在這個時間又不好再去閒逛,三人非常默契地慢慢吃飯,等到吃完飯的時候,都已經兩點過了。

  陳之問主動的結了帳,在這一座小城裡,他必須得盡地主之誼。

  出了飯店,又回到了寧橋,和門衛說清楚與蘇先生有約,順利的進入了公司裡面的辦公樓,來到了會客廳。

  因為這幾天舉辦比賽的原因,辦公樓裡面空空的,好在會客廳就在進門不遠處的位置,也不用人去專門引導就能迅速的找到。

  想著裡面應該沒人,陳之問直接把門推開,就看到了獨自一人坐在裡面喝茶的蘇先生。

  蘇先生原本微沉的臉,在見在杜方知的那一刻,居然極力的露出了一絲笑意。

  「你們來得好早!」

  「讓蘇先生久等了!」這種時候,一般都是陳之問先開口說話。

  「你也是竹里的弟子?」

  「是的,我和方知同出一門,所以今天才來組隊參賽,聽蘇先生的語氣,和我們的師父應該很熟?」

  陳之問心裏面全是疑問,又帶著幾分激動,仿佛馬上就要揭開自家師傅那神秘的面紗。

  要知道在那山裡面,一個藉籍無名的老竹匠,怎麼會跟蘇先生這樣厲害的大師有交情?

  「都坐吧!」蘇先生示意他們三人坐下,提起了擺在桌面上的茶壺,為他們每人倒了一杯茶。

  三人連忙開口道謝,這才規矩的坐了下來,等著蘇先生先開口說話。

  蘇先生看了一眼杜方知,不急不緩的說道:「我與竹里,和你們一樣師出同門,當年我們先後拜在了師父門下,成為了一個小學徒。

  那個時候,學徒是沒有工錢的,不但所有的髒活累活都要做,一年的四個節氣,還得自己掏錢給師父送禮。

  我們的運氣不好,干打雜的活兒就幹了三年,師傅卻從來沒有教過我們一星半點東西,而且對我們特別的苛刻,動不動就非打即罵。

  相反,對他們同族同宗的弟子,倒是照顧有加的很,就連那些後來一年多的師弟,都能開始獨立的完成作品。

  可是我和竹里,連最基礎的十字編都沒有學會,三年的時間裡,我們只學會了劈篾,那還是為了給他們準備材料這才教我們的。

  我那個時候情緒比較多,每天都會找機會偷偷的跟竹里抱怨,甚至慫恿他跟我一起離開。

  可竹里說,咱們這個師傅是這周圍技術最好的師傅了,如果我們就這樣半途而廢的離開,那之前的那幾年時間不就白白的全部浪費掉了。」

  「可如果你們留下學不到東西,不就是等於還得浪費更多的時間嗎?」許悠然也偶爾聽人講起過,在那個年代的師徒關係,無非就是找幾個徒弟幫自己幹事,教不教徒弟功夫全靠做師傅的良心。

  蘇先生抬頭看了一眼許悠然,微微的點了點頭:「當時我也是這樣說的,我們年紀輕輕,學點什麼不好,為什麼要跟著這人浪費時間?

  而且那個時候的竹匠,並沒有現在這樣的待遇,不管你做出多精巧的作品,也賣不上好的價錢。

  就算是學會了這一門技術,到最後也不過只是為了能夠餬口。

  可哪怕只是這樣,有很多人都不願意把技藝外傳,生怕被別人搶了飯碗,還打著什麼祖傳絕學之類的口號。

  這也是我們現在,有很多傳統的古老編織技巧,都已經失傳了的原因,其實我能堅持到今天,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竹里。

  師傅不願意教我們外姓人,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個事實之後,竹里就開始帶著我一起偷學。

  他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不管是看到誰手上做一遍,他就能學會,然後偷偷的上山砍根竹子,躲在山上帶著我做。

  有了第一次的成功,我們倆都非常的高興,仿佛看到了未來的希望,這樣不斷的找機會接近那些正在學習的師兄弟,從他們手上偷學技藝。

  不過才半年時間,那些師兄弟還沒有完全掌握的編織技巧,我和竹里都能熟練的運用了。

  也許是因為竹里特別的聰明,也許是因為偷師帶來的刺激,我們倆進步的非常快。

  把所有做出來的作品,藏在了一個山洞裡面,有一天輪到竹里休息,他從裡面拿了兩個筲箕,偷偷的上街上去賣,因為做的細巧的原因,居然賣了整整的一塊錢。

  這可是我們兩個拜師三年來,第一次賺到錢,嘗到了甜頭,從那些師兄弟手上偷師已經滿足不了我們了,我們開始直接從師傅手上偷師。

  可是那老頭子鬼精的很,一直都在提防著我們,他在做一些簡單的竹器時,都把我們打發的遠遠的。

  可每回做一些複雜一點,大型一點的竹器,就會指使我和竹里在一旁打雜,因為他覺得在沒有基礎的情況下,我們根本就看不懂他的手法。

  可他不知道,我們此刻想要偷學的正是這些比較精深一點的東西。

  有的時候他動作快一些,竹里就會故意地犯錯,讓他動作慢下來,可這樣的代價,迎來的就是一頓毒打。

  拇指粗的竹根鞭,直接往身上招呼,一下就是一條青紫痕,有的時候一場打下來,整個後背手臂看不到一塊好的。」

  蘇先生說得雲淡風輕,可在座的三個年輕人,卻聽得驚心動魄,當年的那些人實在太厲害了,連這樣的體罰都能忍受得下去。

  陳之問更是倒吸了一口涼氣,想著自己當年在師傅家裡,不知道犯了多少錯,哪怕自家師傅在欺負人和打人的功夫里,有蘇先生口中的這位師祖一半厲害,自己恐怕早就逃之夭夭,根本就學不到丁點兒東西了。

  「有一次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替他擋了一下,可就是這一下,卻惹火了那老傢伙,說我們倆拉邦結派,把我們給壓在矮凳上面,直接用二指寬厚的竹篾片,狠狠地抽了一兩百下。

  疼得我都沒辦法下地走路了,卻還是得給他們準備材料,上山砍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