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祭拜

  陳之問還是第一次看到鄭安怡對著自己輕言細語的說話,再次點了點頭,示意她把手拿開。

  「我們去打盆水過來,先把客廳收拾乾淨,一會吃飯的時候好用。」

  「好!」

  兩人去了廚房,此時廚房已經清理的差不多了,杜方知正在清洗碗筷,許悠然在鍋裡面燒了一大鍋熱水,正準備下米煮飯。

  陳之問要了兩瓢熱水,帶著鄭安怡一起去整理客廳。

  大家一起動手,不大一會兒工夫就到吃飯的時候了,看著桌上擺出的三菜一湯,雖然有些簡陋,但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別的講究了。

  走了大半天的路又幹了那麼久的活,誰都已經飢腸轆轆了,好在煮的飯分量夠足,三下五除二的把飯吃完收拾乾淨。

  陳之問帶著他們出了門,來到了後面的那一大叢劍竹林里,一眼就看到了那竹林深處一座鼓起的墳墓。

  蘇先生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停在了那墳前的青石碑前,看著上面那個自己念叨了一輩子的名字。

  直接跪在了地上,伸出顫抖的手,想要去撫摸上面的刻字,可又帶著幾分不敢,那傷心欲絕的樣子,讓身後的幾個年輕人都覺得感同身受起來。

  「師傅,我和方知又來看你了,今年,我們給你帶來了兩個驚喜呢!」

  陳之問說完之後拿出香燭,直接跪在地上把墓碑前堆積的那些枯葉全部給清理乾淨,把香燭插上之後,拿出火柴遞給了旁邊的蘇先生。

  杜方知帶著許悠然清理起那墳上的雜草,鄭安怡見狀,也主動上前幫忙。

  陳之問陪著蘇先生燃燒紙錢,口裡面還喋喋不休的念叨著:「師傅,我跟方知順利進入了市賽,下個星期五就要上戰場了,您老可一定得保佑我們,拿一個好成績回來,我們將來還要參加省賽國賽,為你爭光,為咱們堂堂西南半壁爭光呢!

  師傅,你看到那個女孩兒了嗎?穿藍色襯衫的那一位,他是方知的對象,這世道就是不公平,方知這個悶葫蘆居然比我還要先找到女娃,老天爺實在是太不公平了。

  師傅,我錯了,我不應該又抱怨不公平,這一次看在我把蘇師叔給帶來的份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再打我手板了。」

  陳之問對著墓碑念念有詞,就好像此刻埋葬在墳墓裡面的那一個人,真能聽到他說話一樣。

  每年過來上墳都是這樣,方知負責清理打掃,他負責跟師傅聊天說話,說說外面世界的變化,說說行業內出現的各種代表佳作,偶爾還會講講寧橋跟菁語之間的各種明爭暗鬥。

  當初不知道菁語跟師傅之間的關係,作為江安人,陳之問在說話聊天的時候,語氣大多數都是偏著寧橋的。

  做夢都沒有想到,有一天自己會把菁語的創始人給帶到這裡來。

  「師傅,你看到蘇師叔了嗎?他這些年一直都在找你,你是不是也特別想要見他。」

  陳之問這一句話剛說完,耳邊就響起了蘇先生的潰不成聲:「竹里……我總算是找到你了!

  竹里啊!是蘇詞對不起你,當初偷師明明是我們兩個,卻偏偏讓你一個人承擔了後果。

  是我懦弱不敢承擔責任,我對不起你,讓你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裡面過著這般清苦的日子,蘇詞對不起你啊……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在四處找你,可卻一直都找不到你,竹里,你心裏面是不是特別的怨恨我,所以才會搬家躲在這裡面,故意讓我找不到你……」

  聲聲哭訴,聽的人肝腸寸斷。

  杜方知此刻已經清理完了墳上的雜草,默默地跪在了陳之問旁邊,一邊幫忙燃燒紙錢,一邊聽著蘇先生悔恨自責。

  許悠然十分自然地跪在了他身旁,杜方知偏過頭看了她一眼,眼眸明顯的亮了亮,把手中的那一疊紙錢分了一半給許悠然。

  鄭安怡見狀,也只能默默的跪在自己師傅旁邊,靜靜的聽著蘇先生訴說著他這些年所有的內疚和悔恨。

  等到香燭紙錢全部燒完,蘇先生卻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手指不斷的撫摸著馮竹里三個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填平自己心上的愧疚。

  「蘇師叔,你不用過多的傷心,師傅並非如同你想像中的那樣孤苦無依,不管是他活著的時候,還是現在,都有他最愛的竹陪伴著他。

  這一片劍竹還是當初他親手種下的,他說所有的竹子裡面,他最喜歡的就是劍竹了,他還笑著說他上輩子一定是一隻熊貓,一天也離不開這些竹子。

  不管是搬到這裡來住,還是葬在這個位置,都是他自己決定的。

  若要說遺憾,他最大的遺憾就是,一輩子只收了我和阿問兩個徒弟,不過我們也向他保證過,他發明研究出來的所有編織技巧和雕刻技巧,我們都會全力地傳承下去。

  等到將來我們有能力的時候,我們會廣納弟子,絕不會讓馮氏編法斷了傳承。」

  「好……好」蘇先生接連說了好幾個好字,卻依然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杜方知只得繼續開口勸道:「蘇師叔若是願意,以後每年師傅的祭日,我們都抽上幾日時間上來小住。」

  「願意的……願意的!」蘇詞不斷地重複著這一句話,仿佛只有這樣的承諾,才能讓自己心裡好受上幾分。

  「時間不早了,下山的路還有那麼遠,我們收拾收拾回去吧?」

  杜方知很少用這樣的耐心去對待一個人,大概是因為師傅的原因,對這一位從天而降的師叔,杜方知說話的語氣裡面多了一絲照顧。

  可蘇先生的樣子,依然寫滿了我不想離開,找了大半輩子的人,總算是找到了,不管是換成誰,不管是生是死,都想要和他多呆一會兒。

  杜方知沒辦法,只能用眼睛向鄭安怡求助。

  所謂知師莫若徒,這一點在鄭安怡的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

  只見她伸手抓住蘇先生的胳膊,低聲說道「師傅,時間不早咱們該回去了,許小姐買了明天一大早去省城的車票,可不能讓人家錯過了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