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人床(四)
烏蔓比往常睡得還要晚。閱讀
她是在追野入睡之後才睡著的, 時刻心驚膽戰著,怕他順手將她抱過去嵌在懷裡, 因此他一動她就連忙往旁邊挪。
後來挪累了, 才困得不行過睡過去。
以致於後來追看第一期雙人床的cp粉們看到這一幕就像坐過山車。
本來不抱期望以為他們各自要和別人睡,結果轉臉兩人在客廳相逢,雖然是兩條毯子各睡各的, 但四捨五入也算睡一起了!還是他們自己創造的!這比節目按頭好嗑多了!
當時cp粉們激動地把大腿都拍爛了。
然而畫面一轉, 只見原本還挨得挺近的兩個人,漸漸越睡越遠, 越睡越遠……烏蔓就像條扭動的毛毛蟲, 只要追野一動, 就非常驚悚地往旁邊扭開。
她每扭一分, 就是一把刀往cp粉們心口插進一寸。
僅僅第一期, 他們就嘗到了樂極生悲的滋味。
兩個字, 酸爽。
*
第二天的錄製,節目組很俗套地選了遊樂園,邀請六位一同前往遊玩。
原本編導想選迪士尼, 但客流量實在太大, 可以想像到時候會寸步難行, 於是選擇了遠郊的一處過氣遊樂園。
人不多, 好拍攝。
烏蔓依舊無法坐車, 只能坐地鐵去。
她強烈地用眼神暗示讓追野不用陪,他乾脆裝瞎, 一本正經地說自己昨晚睡沙發沒睡好, 怕暈車, 提出也要去坐地鐵。
節目組別無他法,為了不引人注目, 就只派出陳茜一人幫忙引路指導。
當陳茜聽到烏蔓和追野要脫離大部隊單獨坐地鐵過去的時候,她心裡的cp雷達開始瘋狂作響。
不對勁,這一定不對勁!
一路上,她完全克制不住瞥向那兩人的雙眼。
然而卻越看越失望。
他們倆只有幾句簡單的溝通和交流,除此之外便沒再對話。
甚至連站都沒有站一起,隔著點距離。
陳茜沮喪地垂下頭,暗嘆自己還是心有不甘,不願意直面cp已經be的事實。
工作日的車廂過了尖峰時間,沒有那麼擁擠,但也座無虛席。
直到列車駛過一個換乘站,終於空出了一個位置。
陳茜為人機靈,上前一步想把位置占下來讓給他們坐,但是晚了一步。
追野自食其力,長腿一邁,瞬間就把位置占到了。
只見他衝著不遠處揮了揮手,而那個方向……陳茜的心提到嗓子眼,順著望過去,看見了捂著口罩小幅度搖頭的烏蔓。
追野卻鍥而不捨地示意烏蔓過來,她在原地磨蹭了幾秒,左右看了看,在引起更大的注目前低著頭坐到了空著的位置上。
陳茜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忍住了想要尖叫的欲望。
我的天,我的cp在幫對方搶座位!過年了過年了!
追野仿佛這時候才想起來旁邊還有個可憐兮兮的女性工作人員,卻見她神情扭曲,嚇了一跳。
「……你沒事吧?」
陳茜猝不及防地對上追野專注看向她的視線,身心跟著飛馳的地下鐵暈眩。
活到這把年紀,頭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心動的感覺。
她火速甩了甩頭,內心瘋狂叫囂著你清醒一點!你可是cp粉!不是女友粉啊!
「沒事沒事!」
他輕眨下眼:「剛剛只占到一個位,先給阿姐了。
下次我再幫你占?」
她像個卡殼的機器人,結結巴巴地大幅度搖頭:「啊……好……不……不用……沒關係!千萬不要!」
MY GOD,我可求求您別幫我占位!我才剛嗑上您對烏蔓的保護欲呢,這要是幫我占不就變成人手一份的中央空調了嗎!那還有什麼好嗑的!
嗑cp的精髓就在於雙標,就在於我對你的獨一無二!
她絕不允許這好不容易摳到嘴邊的糖被自己破壞。
追野完全沒想到陳茜反應那麼大,懵懵地說:「哦……好。」
陳茜默默地縮到一邊去證明自己的決心,眼神卻偷偷摸摸地看向那兩個人。
因為她的離開,他們倆好像自在了一些,追野半彎著手臂抓著吊環上頭的欄杆,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正好站在烏蔓的座位前,將她包圍。
兩人都戴著口罩,離得遠了陳茜無法看清他們的表情。
只是偶爾,烏蔓會抬起頭看一眼追野。
而追野一直看著車窗里的倒影,只不過微微低著頭,那個視線的落點分明不是他自己。
陳茜只是遠觀著,就感受到一種靜謐的安心。
明明他們沒有做任何親密的舉動,明明只是眼神的幾個交錯,卻讓她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整節車廂是多餘的,甚至整個世界。
似乎他們的眼中只有彼此。
*
他們三人坐的地鐵到的比節目組還快,門口根本不用排隊,冷冷清清的。
過了二十分鐘,那一車人才姍姍來遲。
眾人順利進入園內,工作日大部分是帶著家長的孩子們在裡頭消遣,看到他們也只是湊熱鬧地掏出手機隨便拍了拍,沒有多狂熱的興趣圍著他們轉。
因此他們只是在剛入園的時候遭遇了一些困難,之後便順暢起來。
秦凡蕾手上拿著今天的任務卡,她幾乎充當了MC的作用,cue流程道:「節目組讓我們一起先去玩鬼屋。」
簡群崩潰地捂住額頭:「我就知道,節目組就不能整點陽間的東西嗎?」
烏蔓不信神明,所以對鬼屋之流一點不怵,聽完之後內心毫無波動。
然而翁紹遠卻似乎覺得她會怕,走到她身邊說:「不用擔心,如果你害怕就直接抓我的手。」
烏蔓尷尬地臉色一抽,不等她回答,追野擠到兩人中間,搭上翁邵遠的肩頭說:「我也害怕,我可以抓你的手嗎?」
這下輪到翁邵遠臉色一抽。
他強擠出微笑,指了指走在最前頭的季思佳:「我覺得她膽子也挺大的,不如……」
追野挑眉:「怎麼可以讓女孩子衝鋒打頭呢對不對?
所以我只能躲在像你這樣的大男人後面了。」
他精準擊中翁邵遠的做人守則,讓他無話可說。
他被迫點頭道:「那好吧,一會兒你就……害怕就……抓住我袖子。」
「不行哦。」
秦凡蕾忽然插話,「節目組規定了必須要一男一女插開走。」
追野的臉一下子垮下來。
「什麼?
!」
翁邵遠笑容爽朗:「我覺得節目組安排得非常合理。」
烏蔓忽然出聲道:「我不怕這些,我走第一個吧。」
她扭頭看了看表情委屈的追野,「你走我後面就行。」
追野一愣,爾後微微揚起唇,臉上的表情生動得要飛起來。
他挺直胸膛,趾高氣揚地瞅了眼翁邵遠:「我也覺得節目組安排得非常合理!」
翁邵遠再次無語凝噎。
於是六人排成一隊,由烏蔓打頭,依次走進黑漆漆的甬道。
她不知道追野是真的出於害怕還是故意搗亂才那樣說,但她知道他信仰神明,可能多少還是會真的畏懼,走進去沒多久小聲地轉頭對他說:「都是工作人員扮演的。
不要怕。」
然而她一回頭,對上的是他笑得有點憨的一張臉,哪裡有半分害怕。
「?」
「我還在回味你剛才的話。」
追野壓住麥,俯下身對著她耳語,「果然是阿姐,不論多少次,我都會對你心動。」
怦怦——怦怦——
還沒完全走進鬼屋,還沒遇上任何一個鬼影,烏蔓就感到自己的心臟被擊倒了。
*
鬼屋的前段路一直風平浪靜,等到後方的光亮完全消失時,他們看見了一片空地,四周打著幽藍色的冷光,像是沉入海底。
通往前路的門關著。
「怎麼回事?
這鬼屋還帶解謎的嗎?」
隊伍里秦凡蕾聲音顫抖地發問,然而沒人回答她,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空地中心,那裡正擺放著一台老式的電視機,只有幾個按鈕的那種。
屏幕閃著黑白呲花,閃了兩下,出現了一個只有眼白的殘破布偶。
「啊——」
秦凡蕾立刻尖叫起來,連同簡群一起尖叫聲唱起了二人轉。
她被人提線的嘴角上下翕動,稚嫩的童聲唱了起來。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lling down,fal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my fair lady……」
每唱一句,玩偶的眼白就消失一塊,眼黑回來一點。
那聲音斷斷續續,隨著呲花一頓一頓,配合著秦凡蕾和簡群的高低尖叫二人轉還挺有滋有味。
簡群直接爆了句粗口:「別尼瑪唱倫敦橋崩了!再唱下去我心態先崩了!」
烏蔓壓住笑意,這個時候笑出聲就太不厚道了。
她的手臂忽然被熾熱的手掌貼上,側過頭一看,追野緊抓著她,如臨大敵地說:「阿姐,我怕。」
……說怕的中氣挺足啊。
烏蔓暗中翻了個白眼,已經摸清追野的套路。
他被人稱道的演技從來不在她面前適用,總是會被她一眼戳穿。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敷衍道:「不用怕,阿姐在。」
追野趁機將人往懷裡正大光明摟得更緊點。
電視中,那個玩偶唱到了尾聲,它的瞳仁變得一片漆黑,歌聲戛然而止,身後的門順勢而開。
門開的那一瞬間,背後赫然站著和電視裡妝容相似的玩偶,沒有眼白只有眼黑。
它不給他們反應地直直衝著這群人撲來,首當其衝的就是領頭的烏蔓。
她雖然不害怕,但這種身體接觸還是會讓人下意識地感到抗拒,她剛想躲,追野攬住她的腰往自己腰側一帶,轉瞬間就交換了位置。
剛才還瑟瑟發抖故作姿態說著好怕的人,毫不猶豫地上手隔開玩偶。
只是視線太黑,他把握得不太準,只覺得手上抓下來什麼東西。
滑溜溜的,搔得他手癢。
幽藍的射燈恰好一閃而過,照亮了面前的玩偶。
本來是為了烘托他的出場,讓遊客能夠看清他的樣子從而感到害怕。
這下子大家借著那光,的確是看清了,包括他被追野揪下假髮之後那鋥光瓦亮的腦門子。
同行的一行人全都沉默了,玩偶大叔也沉默了。
追野尬笑了一下,畢恭畢敬地把假髮送回他的頭頂。
「我知道舒然牌子的洗髮水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這個牌子怎麼聽上去有點耳熟。
玩偶大叔茫然地想。
二個月後的彈幕區內,看到這一幕除了清一色的哈哈哈哈以外,還有好幾條彈幕刷刷飛過——
這特麼不是烏蔓代言的洗髮水嗎?
這位哥,你自己身上還有一個洗髮水代言呢?
絕口不提還推競品,金主爸爸沒把你撕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