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舅舅從齊家給她要的鋪子,一家藥鋪,一家脂粉鋪子,一家香料鋪子,三間商鋪都在城南長安街位置極好的地段。
馬車停下,沈惜月掀開車簾,細細地觀察了一會兒。
人來人往的街上,每間鋪子客滿為患,唯有自己的那三間鋪子冷冷清清,門前的雪都沒人掃的。
沈惜月下了馬車,朝著第一間藥鋪走了過去。
「我求求您,就賣我些藥材吧!我阿娘快不行了,只有你家鋪子有這味藥啊。」男子的聲音帶著急切的哭腔,接著便是額頭重重磕地的聲音,一下又一下。
「你這個死窮鬼,別在這晦氣,是你自己沒銀子,可不是老子不賣你!」
「我有銀子!我有十兩銀子,求您行行好,賣我一副好不好?」
「十兩?打發叫花子呢?滾出去!!」
沈惜月腳步一頓,皺起了眉頭,緊接著一個書生模樣的男子踉蹌著從藥鋪里出去,身後大腹便便的藥鋪掌柜手裡端著銅盆,潑了一地髒水,破口大罵道:
「快滾!別耽誤我們做生意!」
書生那洗得發白的衣裳被沾了水,濕漉漉地站在身上,寒風一吹,立刻瑟瑟發抖起來,但他絲毫不計較這些,仍是撲通一聲就給胖掌柜跪下了:「求您了,賣我一副藥吧!」
「滾滾滾!」
胖掌柜一把扔下銅盆,雙手叉腰道:「再膈應人,老子把你腿打斷!」
綠柳有些緊張地解釋道:「郡主,宋相爺早把契書交給了奴婢,奴婢來跟他們說過鋪子換了東家,容他們過年後再另尋出路......實在不知道他們在這裡橫行霸道的。」
「不怪你,你是好心。臨近年關,不砸人飯碗,也是積德行善。是這鋪子裡的掌柜自己心術不正,想趁機敲詐一筆。」
沈惜月冷然一笑,抬了抬下巴,華陽郡主的尊貴和氣度叫人不敢直視:「你好大的狗膽!」
胖掌柜這才發現旁邊還站著位氣度華貴矜傲的女子,雖說他從前也是見過文遠候夫人那等貴婦人的,但眼前這女子,不過淡淡一眼,就叫他那股囂張的氣焰不自覺的就矮了下去。
胖掌柜立刻就彎了腰,臉上的表情也諂媚起來:「唉喲貴人,叫您看笑話了!您快裡面請,咱們鋪子裡是滿京城藥材最齊全的地兒,您要買什麼都有!」
沈惜月壓根不理會他,綠柳立刻上前一步,擋住胖掌柜那賊眉鼠眼的眼神。
沈惜月問那個書生:「你可有藥方子?」
書生眉眼濕潤,有些怔愣地看了眼沈惜月,又慌忙地低下頭,從袖中拿出藥方:「有......」
沈惜月接過藥方,抬腳邁進藥鋪中:「先隨我進來避避寒氣吧。」
「謝,多謝姑娘......」書生臉色漲紅,神情分明是不甘受人施捨的,但母親有救,卻又叫他眸子晶亮,眼眶更加濕潤,寫滿了感恩。
沈惜月將藥方遞給鋪子裡另一個夥計:「去抓十副藥來。」
店裡的夥計是個老實的,拿了藥方就去抓藥。
方才那個氣勢囂張的胖掌柜就不願意了,提醒道:
「貴人,不是小的為難他,實在是那味藥價格貴,滿京城也只有我家鋪子裡有,貴人,您要是當好人,那得替他付銀子呀!」
「銀子好說。」沈惜月挑眉問道:「這藥為何只有你家鋪子有?」
「啊,那自然是咱們東家有權有勢,那些藥材商人都只能把藥材賣給咱家嘍。」胖掌柜得意揚揚的,滿臉寫著,快來問我東家是誰的表情。
偏偏沈惜月就不問。
那邊夥計已經麻利地抓好了十副藥,胖掌柜朝著沈惜月伸出兩根手指比畫著:「貴人,兩千兩銀子。」
那個書生聞言,瞪大眼睛臉漲得通紅,看著胖掌柜據理力爭道:
「這藥哪裡值這個價?別家藥鋪的大夫說了,這味藥原先也就賣十個銅板,是你這黑心藥鋪壟斷了藥材,坐地起價做這黑心生意,也不怕喪良心!」
胖掌柜拿鼻孔看人:「良心?良心值幾個銀子?這鋪子我說了算,我願意賣多少就賣多少!」
「你說了算?」沈惜月挑了挑眉,聲音輕柔似是雪落:
「這家鋪子從文遠侯府手上早就轉了手,新東家是瞧著臨近年關了,才准許你們在這多留幾日,賺幾個銀子過年,年後自求出路,怎麼就成你說了算了?」
胖掌柜眼睛咕嚕嚕的轉,上下打量了沈惜月一眼,皺眉疑惑道:「你......你到底是誰?這些事你怎麼知道這些的!」
沈惜月沒說話,而是從櫃檯上拿過藥,遞給書生:「拿去給你母親治病要緊。」
「多謝姑娘姑娘今日援手。」書生抱著藥滿臉感激,鼻子一酸,眼睛都紅了,勢要記住這份恩情。
沈惜月溫和地笑了:「這是我的鋪子,沒管好鋪子裡的夥計,怎好再擔公子的謝?」
書生瞪大眼睛:「是.....是姑娘您的鋪子?」
他一陣怔愣,不過旋即又想起姑娘方才說的話,這鋪子裡發生的事情,她眼見著是不知曉,定是被這胖掌柜給騙了。
遂憤怒地看向胖掌柜。
而胖掌柜則是滿臉驚恐,鋪子的事情他是知道內情的,這鋪子可是宋相從侯府要過去,又給華陽郡主的......
這姑娘說這鋪子是她的,那她豈不是就是華陽郡主?
是自己的新東家?!
胖掌柜滿臉的難以置信,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道:「您是......華陽郡主?」
沈惜月好整以暇地看著他:「掌柜的倒是慧眼。」
「華陽郡主?」書生呆滯地重複了一句,沒想到今日竟有如此機緣遇到郡主......他忙拱手深深地向沈惜月彎腰:「郡主今日大恩,小生銘記在心,結草銜環,必報郡主大恩。」
沈惜月擺擺手:「快回去,令堂大人還等著藥材呢。」
「嗯。」
書生抱緊手裡的藥材,臨出門之前,下意識地回頭看了沈惜月一眼,似是覺得冒犯,又慌忙收回視線,一路小跑離開了。
沈惜月一直看著他離開的方向,微微勾起了唇角,沒想到今日還有這份際遇。
她當然認得這位書生。
如果沒猜錯的,這便是未來驚才絕艷的新科狀元萬修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