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月之末,歲至小雪。
此時,留風宗的整個上空已是陰雲密布。
倏忽間,血紅的雪花悄然降至。
它們於微風中輕踮腳尖,盤旋著悠悠而落。
裹挾著那肆狂的殺機一齊,降至了留風宗。
「怪,怪物……怪物!!」「你這個邪祟,你來我們宗做什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我,我的腿?我的腿……咳呃?!」
——
於茫茫小雪之中,一嬌俏少女佇立在眾靈修之間,翩然揮動著劍刃。
她的肌膚如屍體一般呈現出了詭異的僵白色,配上一襲極其艷麗的紅色連衣裙,就仿若一朵於白雪中綻放的血蓮。
而其劍刃卻好似在指尖舞動,靈活又不失勁力。
磅礴的刃浪捲動著殘雪,瞬間如切紙般剖開了周遭靈修的身軀。
見此之狀,她興奮地抬起了頭。
伴著那銀鈴般的笑聲,暗紅鮮血伴著華麗舞步四散紛飛開來。
與華麗而僵硬的動作相襯,又似是一場玄奇的木偶表演般,詭異而怖恐。
「乓!!」
恍若驚雷般的銃響,這場表演頃刻間戛然而止。
?
少女嬌軀一顫。
她呆呆地看了看自己胸口的血洞,又看了看周遭驚恐不已的靈修們。
突然間,她嘴角瞬間又猛地咧開來,露出了一抹滲人的笑容。
「咯……咯~咯咯咯~~」
「——」
扳機再度扣動,又是一聲銃響。
少女腦袋上頓時綻放出了一朵血花。
她那粉眸倏然失去了神采,呆愣地直接仰倒在了地上。
而與此同時,她也再沒了任何生氣。
「……」
一個身形消瘦的靈修已然站在了眾弟子身前。
他端著冒煙的火銃,分外緊張地望著少女的屍體。
而那雙握住火銃的手也已是顫抖不已。
「去,去死吧!邪人!!」
「欸?」
「死……了?」
而望見這一幕,眾靈修仍是心有餘悸。
方才被銃貫穿了心臟還能挺如此之久,魔修的詭邪程度真是不可估……
「唔?!」
近乎毫無徵兆的。
端槍的男子忽覺體內一陣氣血翻湧,胸口莫名開始變得愈發灼熱起來。
「我,我怎麼……」
「——」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一隻猩紅的觸手瞬間從胸口鑽探而出。
!!!
男子望著那觸手所包裹的砰砰直跳的心臟,瞳孔驟然一縮。
不……不要……
不要!!不——
「啪。」
伴著爽脆的炸裂聲,男子渾身劇烈一搐。
那蓬勃的心臟倏然如被攥爆的氣球般,直接炸了個粉碎。
?!!
男子不敢置信地望著觸手。
他連忙猛張大了嘴巴,可看著諸多弟子卻再說不出話來。
大量鮮血從腔喉中不斷冒涌而出,他也如方才少女那般,直愣愣倒了下去。
「這是……怎麼回事?!」
諸多靈修見狀,不禁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是怎麼回事?!!!」
「咯咯咯咯~~」
伴著眾靈修的驚恐之色,少女的聲音已然再度浮響而起。
只見少女渾身的血肉頓時開始不斷扭曲蜷縮,翻轉蛄蛹,最終竟又填滿了胸口的血洞。
而她本人也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勢,倒著重新站立了起來。
「哥哥賜予我的能力,豈是凡人可以僭越的?」
「咕……你,你難道……是……」
鮮血不斷從男子胸口噴薄而出。
他驚恐地望著眼前的少女,雙眼已然瞪得渾圓。
「你,你是!!血……」
「——」
話音未落,那從他身軀中鑽出血紅觸手驟然突射而出。
而男子的腦袋頓如西瓜一般,砰然碎裂開來。
頃刻間,血光飛濺。
「初擁,月……啊~不對,芝芝。」
少女淺然一笑,媚然凝視著男子屍體說道。
「能親自死在芝芝手裡,已經算是痛快了哦~」
「這是哥哥的恩賜呢~好好品味吧~」
?!
「葉……師兄?」
「不,不可能!!葉師兄……葉師兄怎麼可能那麼容易就被……」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眾弟子看到這一幕,已皆是嚇得傻了眼。
他們連忙驚惶地朝後退去。
可身後不知何時早已圍滿了魔修,數以萬計的血紅觸手正源源不斷地從宗派牆外,蔓延而來。
此時的諸多血裔,已頗有當初那番血裔壓城之勢。
而如今的留風宗弟子,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眾弟子一個個紛紛渾然瞪大了雙瞳,眼看著血裔蜂擁而來,那血色也漸漸蒙蔽了他們的視野……
——
「這是怎麼回事?!大,大家……」
姍姍來遲的流瑩望著眼前這一幕,渾然瞪大了粉眸。
殘肢掛懸,肝腦塗地,一片血腥之景赫然映入了她的視野之中。
而眼前這一切,已無法用狼藉來形容。
「流瑩……許久不見,芝芝很是想你呢。」
唔?!
流瑩聞言猛地一驚。
縹緲的殺氣亦如惡鬼一般撲襲而來。
高亢地嚎叫霎時響徹了耳畔。
!!
察覺到危機,流瑩近乎本能地直接縱身一躍。
「——」
而在躍起的一剎,原本那落腳的地面轟然塌陷了下去。
無數血紅的蠹蟲正盡數蜷在坑洞之中,靜靜仰望著流瑩,正等待著她落入巨坑。
看到這一幕,流瑩不禁一陣心驚肉跳。
「還沒完呢!」
就在驚魂未定的剎那,那抹嬌俏的血影也已湊到了跟前。
流瑩見狀,粉眸頓時一呆。
瞬息間,那猙獰的爪子瞬間便在胳膊上烙下了一道深邃的血痕。
嗚?!!
流瑩面色渾然一猙。
翻湧而上的劇痛瞬間使得她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朝著地面墜了下去。
但某人又怎會給她喘息的機會?
須臾的一霎,那十數條觸手已全然奔涌而來。
流瑩見狀,連忙咬緊了牙關,強行抬手直指向了諸多觸手。
「出!」
電光火石間,一把三尺長劍倏地迅疾竄出。
凌厲的劍光翻飛流轉,亦若千萬柄刀釜般,盡數斬碎了觸手,瞬間朝著那血影便飛了出去。
而芝芝又怎會把這破劍放在眼裡?
只見她冷冷一瞥,直接一把捏住了劍刃,硬生生將其掰斷開來。
流瑩見狀,翩然一笑。
「【百萬鎮妖冊】,現!」
一道靈咒念出,霎時間,那冒著粉光的妖異冊子頓時再度浮顯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那被掰斷的劍刃殘片,竟又莫名嗡動了一瞬。
唔?
芝芝察覺到已被甩在尾後的斷刃殘片,微微一怔。
而下一剎。
那無數枚斷刃碎片卻如雨點般,驟然轟砸而下。
「——」
只聽得噗噗噗一陣血氣連爆。
流瑩一陣花枝亂顫,無數殘片瞬息間直接貫穿了她那嬌弱的身軀。
猙獰的血肉四散飛濺。
伴著那幾塊模糊不清的殘軀,就這麼軟趴趴地朝地面落了下去。
而見此狀,流瑩捂著流血的小臂,強忍劇痛又緩緩掐起訣來:
「天行有常,大道無光……」
「鴻矇混沌,百獸恐惶,八卦予身,乾坤相望!」
流瑩猛然睜開了眼睛,粉色的流光乍然迸發而出。
腳下渾然凝成了一小枚八卦陣圖。
「結陣!」
「唔?!!」
支離破碎的血肉忽然一滯。
繽紛的光彩霎時從四面八方奔射而出,一環套一環盡數攏住了那破碎的血肉。
乾坤坎離震艮巽兌八字依次顯現於八方,漸漸迎向了中央的血肉。
不過半息,一道足足十餘丈的偌大法陣赫然凝聚而成。
耀眼的粉芒頓時團團包裹住了它們,猶如一根根釘子般將它們強行釘在了原地,一時再動彈不得。
而它們察覺到流瑩的動作,眼中也頓時露出了極度的惶恐之色。
「不……不不不……」
「不!!!」
「別以為我們人族真的沒辦法對付你們血裔。」
流瑩冷眸凝視著支離破碎的芝芝,鏗然說道。
「我的靈器……生來就是為了阻止你們!」
「不……不可能!!」
「哥哥給我的力量不可能有缺漏!」
「不可能!!!」
碎肉惶恐地尖嚎著,面對眼前的靈陣已徹底慌了神。
它們頓時驚慌失措地胡亂竄涌爬動起來,瘋狂地撞擊著、啃食著靈陣周遭的牆壁。
可無論它們再怎麼撞咬,那靈陣卻不見有半分破損的跡象。
不會的……
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不會的……
不會的!!
碎肉們漸漸再度融為了扭曲而猙獰的一團肉泥,它們癲狂地直勾勾瞪視著靈陣,實打實地猛然砸擊著牆壁。
一拳拳撼得四周街景都一陣微顫,可靈陣卻兀自是安然無恙。
流瑩漠然望著這一幕,指尖再次一顫。
「嗚!!!」
碎肉忽感精神一振,頃刻間,無數粉色絲線瞬間貫徹了它的寸寸外皮。
只見那外皮迅速乾涸開裂,砰然爆炸開來。
「啊啊啊啊!!!」
流瑩再度露出了原貌。
她驚聲嚎叫著,痛苦地捂住了腦袋。
一股陌生的記憶倏然涌回了腦海之中,她望著眼前的流瑩,瞳孔驟然一縮。
「流瑩……」
「流瑩!!!」【芝芝】嘶聲怒吼道。
「是你……是你毀了月氏!!!是你毀了大家!!!」
「我恨你……」
「我恨你啊啊啊啊啊!!!!」
伴著撕心裂肺的呼嚎,【芝芝】瞳孔驟然一縮,整個人再度被磅礴的血氣所緊緊包攏。
霎時間,偌大的粉色八卦圖竟真的浮現出了裂痕。
先是乾,緊接著是坤,艮……所有字符紛紛閃爍起來,而流瑩的靈能也倏然紊亂了一瞬。
感受著靈陣的混亂,流瑩眼眸一呆。
這……這是……怎麼回事?!
這圖是專門限制純種血裔的!她怎麼可能真的突圍?!
除,除非……
流瑩忽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一白。
她……不是……血裔?
「呵~看來剛好趕上~」
!!
聽著耳畔突然傳來的男聲,流瑩又是一震。
她愕然扭頭望去,而那張分外熟悉的俊逸面容,也再度顯現在了視野之中。
「好久不見了~流氏大小姐~」
「不知我那沒頭沒腦的弟弟有沒有給你添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