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

  沈亦歡下樓的時候還是往脖子上抹了一層粉底液,把顏色遮的淡了些,放下長發,遮了個七七八八,畢竟她也不想被人因為這種吻痕注意。

  可只要稍微仔細看還是能發現。

  到二樓自助餐廳,許賀還在,好在看到他們沒再過來惹事,沈亦歡也算是鬆了口氣。

  「我覺得我現在脾氣真是太好了。」

  沈亦歡邊吃邊說,漫不經心的。

  陸舟「嗯?」

  了一聲。

  「要是換成以前,我肯定得欺負回去。」

  她托著腦袋,旁邊的餐廳落地窗,外面的星點燈光與月光攏著她半邊側臉,將五官映照的精緻立體。

  「我以前真是挺不會看人的,高中跟他關係還挺好,動不動就一塊兒出去玩,結果後來一出事他就那樣。」

  到現在過了這麼多年,沈亦歡再說起這些也沒什麼情緒了,平淡的好像是在說別人身上發生的事。

  陸舟聽完,看著她:「那就欺負回去啊。」

  沈亦歡愣了下,笑了:「陸舟,你怎麼還煽風點火的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唄。」

  「有我在,你想怎麼鬧就怎麼鬧。」

  陸舟說。

  沈亦歡是知道的。

  陸舟想要的其實很簡單,只要她能一直在他身邊他就能滿足,甚至陸舟都不需要她對他的這份情感有多少回饋。

  他不需要沈亦歡去扮演一個聰明乖巧的角色。

  也不需要她去扮演一個知書達理、人見人愛的角色。

  在她在之前很長一段時間裡被逼著向這個世界冰冷的殘酷承認規則束縛後,在她裝乖賣巧,在她一次次被媽媽要求「乖一點」,只有陸舟。

  只有陸舟告訴她「有我在,你想怎麼鬧就怎麼鬧。」

  天大地大,我在你身後。

  天崩地裂,也有我給你撐著。

  ……

  旅遊了一個多星期,飛回北京。

  陸舟正式投身那個新的軍工項目,一切都是保密協定,不過風險程度的確是比之前邊防大隊裡要小的多。

  沈亦歡在家裡休息一天也回工作室工作。

  之前的攝影展全部完滿結束,沈亦歡在攝影界名聲大振了一把,約拍的一把接著一把,她忙不過來,也就有了自己選擇的餘地。

  其實沈亦歡不太喜歡給平面模特或者演員明星一類拍室內雜誌,於是排除了這一類,只拍自己喜歡的。

  陸舟那頭的工作經常要忙到晚,沒有固定下班時間。

  沈亦歡又不會做菜,前幾天照著手機里的菜譜自學,差點把廚房給燒了,於是沒敢再試,乖乖等陸舟回家了一起做。

  這天陸舟回家的時候已經八點。

  推門進去,客廳廚房都沒人,最後在臥室找到人。

  小姑娘盤著腿坐在床上,抱著手機笑的幾乎要倒下去,聽到聲音抬頭,笑容還沒收起,滿滿笑意道:「你回來啦!」

  陸舟走過去:「笑什麼呢。」

  「跟茹茹聊天呢。」

  她沖陸舟眨了眨眼,眨出了狐狸眼,狡黠道,「我們合夥幹了個坑人的事兒。」

  「什麼事?」

  「就是許賀的事兒,我和茹茹給他爹寄了份小禮物。」

  陸舟看著她眸光亮亮的樣也忍不住笑了,順著問:「什麼禮物?」

  「一些……」沈亦歡意味深長的沖他挑了挑眉,「關於許賀刺激的私密照。」

  「哪兒來的。」

  陸舟輕輕皺了下眉。

  「茹茹那的,我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其實她鬼主意比我多多了。」

  陸舟指腹擦過沈亦歡的嘴唇:「那你看了?」

  「什麼?」

  「私密照。」

  「啊,瞄了一眼。」

  沈亦歡有點心虛,又補充一句,「辣眼睛。」

  陸舟輕眯眼。

  沈亦歡摟住他的腰,親昵又嗲:「哪有我老公的身材好呀。」

  陸舟神色放鬆下來,挑了下眉,去親她的嘴唇,鼻息交錯的哄著她:「剛才叫我什麼,再叫一聲。」

  領證後沈亦歡還沒這麼叫過陸舟。

  剛才那樣裝乖賣萌的喊一聲倒是沒什麼感覺,可要再認認真真的這樣稱呼陸舟,她就覺得不好意思了。

  「不。」

  陸舟催她:「快點兒。」

  最後還是被磨著叫了一聲,陸舟便滿意了,起身去廚房做晚飯。

  ……

  周五的時候沈亦歡接了一個大的拍攝單子,忙過了下班時間也沒結束,想著反正陸舟也沒那麼早就加班把它趕完了。

  結束的時間已經是六點半,她把相機放進相機包里,跟其他工作人員道了別便先走了。

  出去才發現手機里有好幾通陸舟打來的未接電話,是五點半時候的了。

  她忙打回去。

  「你今天怎麼結束這麼早呀。」

  沈亦歡聲音雀躍。

  陸舟問:「你現在在哪?」

  沈亦歡抬頭看了看周圍的建築,報了個地名。

  陸舟沒一會兒就過來,接上她,去的方向卻不是回家的方向。

  「這是去哪?」

  「新家。」

  「……啊?」

  陸舟笑了一下,在紅燈前停下車,抬手在沈亦歡頭髮上揉了揉:「都領了證了,怎麼能讓你還跟我住那舊屋子。」

  沈亦歡倒從來沒因為這個委屈過,她連想都沒想過:「可是我覺得那個就很好啊,我們從前住的就是那個,挺捨不得的。」

  「那個也留著,偶爾也可以回去住。」

  「你什麼時候買的新家呀?」

  「就前陣子。」

  沈亦歡懵了好一會,說:「我覺得我們是不是還挺富的,還有兩套房子。」

  車在小區門口停下,沈亦歡跟著陸舟上樓。

  朝南,陽光很好,有一個大陽台,

  屋子是簡裝修,沈亦歡喜歡的風格,她到處逛,每個房間都逛過來。

  她一邊看一邊雀躍的說話。

  「我們在陽台上種些花草吧,正好可以曬著太陽,然後這裡還能放張吊椅。」

  「臥室的話我們弄那張大一點的榻榻米怎麼樣,不過得要硬度硬一點的,不然你會睡不習慣。」

  「廚房你來安排,旁邊給我留一個操作位置,以後你燒菜的時候我可以在旁邊切菜洗菜。」

  ……

  陸舟自然都說好。

  裝修新家的任務就交給沈亦歡了,司令夫人一直待家裡沒事幹便也一起來幫忙。

  倆人經常一起去家具城裡逛。

  司令夫人性格其實和沈亦歡挺像的,熟悉之後一點代溝都沒有,她就叫沈亦歡「閨女」,沈亦歡也習慣了叫她一聲媽。

  而沈亦歡和她親媽也就跟往常一樣平常無奇的過著,偶爾見上一面,中秋節給她發了條節日簡訊。

  沈亦歡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她看著這個新屋一點點完善充實起來,和自己腦海中想要的樣子越來越像,就覺得什麼都值了。

  到夏末的時候所有裝修都完工。

  兩人正式搬家到這裡。

  「對了,你星期六有時間嗎?」

  沈亦歡吃飯的時間問。

  「怎麼了?」

  「徐老師白天給我打電話,說是學校里弄了一個特色社團,攝影設,讓我有空了過去一趟。」

  沈亦歡說,「你要是有用跟我一起去唄,沒有就……」

  「有。」

  陸舟說,「我最近把項目時間分配一下,星期六跟你一起去。」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星期六格外熱,空氣都是悶的,太陽大大懸在頭頂,仿佛一呼出氣就能直接蒸發。

  一中馬上就要運動會了。

  沈亦歡和陸舟到的時候是下午四點,剛剛結束最後一節課,正是活動課的時間,籃球場操場上全是人,跳遠跳高的場地也有很多人在為運動會準備。

  他們先去見了一面班主任。

  張老師見了兩人一起過來很高興,她現在還是當班主任,帶畢業生。

  「陸舟,你一會兒去我班上給大家講講你高三怎麼學的吧,現在的小孩啊,我是管不動了。」

  以前他們讀書時也時常會有畢業了的優秀學姐學長回學校看老師,結果被派到班裡給大家分享學習經驗。

  陸舟看了沈亦歡一眼。

  徐老師眼尖發現:「你就讓她自己去攝影社吧,又丟不了,你們這都結婚有幾個月了吧,怎麼還這麼黏呢。」

  沈亦歡笑著開玩笑:「是他黏我,我可是新時代獨立女性。」

  陸舟問她:「你一個人沒事嗎?」

  「沒事,你去吧。」

  沈亦歡覺得有陸舟這個真學神在,她就不好意思隨心所欲的吹牛了。

  參加攝影社的同學還挺多的,坐了滿滿一個教室,聽說這次來的「攝影老師」是沈亦歡還來了些人旁聽,沒有座位,就站在後面。

  本來就不是什麼嚴肅的演講,開始還講了些關於攝影的專業知識,到後來的自由提問環節這次演講的走向就開始偏了。

  提問的內容跟攝影全無關係,全是圍繞她和陸舟的。

  而另一邊的高三1班。

  起初徐老師也在教室里的時候,大家問的問題也是非常正經的,關於數理化怎麼學習,大學生活是怎樣的,怎樣才能去軍校一類。

  中間徐老師走出教室,便也跟樓上的攝影社氣氛一樣了。

  「學長!我我我我!」

  一個女生舉著手瘋狂晃動。

  她站起來,扯了扯校服衣擺:「學長,你覺的是談戀愛比較影響學習還是分手失戀影響學習啊?」

  陸舟頓了一下:「對我來說的話,肯定是失戀影響。」

  底下叫好聲一片。

  陸舟被班上的女生冠上了「痴情專一」的人設標籤。

  「學長,你和學姐是誰追的誰啊?」

  「她追的我。」

  陸舟實話實說。

  「哇,那你是什麼時候喜歡她的呀?

  !」

  陸舟輕揚眉:「在她追我之前。」

  班級里沸騰了。

  ……

  陸舟從班上出來後就收到沈亦歡的簡訊。

  說她那邊已經結束了,她在操場上等他。

  陸舟下樓走到操場,人來人往,他看了一圈,最後在操場邊上的一排樹蔭底下找到了沈亦歡。

  小姑娘坐在花壇邊,手撐著腦袋,被落日餘暉曬的昏昏欲睡。

  時空穿梭,將過去的回憶拍在陸舟腦門上,和現實交織起來。

  他忽然想起來高一剛來學校時的軍訓。

  那天中午午休後沈亦歡就發現自己的軍帽不見了,意味著下午的訓練她會被罰站。

  她翻桌子翻書包半天,最後都沒找到。

  少女朝他靠過去,身上是奶油般的甜味,親昵的說,像是撒嬌:「我帽子丟了怎麼辦呀,下午要被教官罰了。」

  陸舟把自己的帽子給了她。

  後來他上完廁所回來,教室里只三三倆倆幾人,其他人都已經去操場了,陸舟旁邊那個位置也已經空了。

  而他桌上還好好的放著那頂帽子。

  沈亦歡沒拿他的。

  陸舟走過去,把帽子重新塞進桌肚裡,同樣沒戴帽子去了操場。

  他遲到了兩分鐘,到的時候教官剛剛訓完沈亦歡讓她去旁邊罰站。

  少女完全沒有被罵的窘迫,寬大的軍訓衣服在她身上空空蕩蕩的,脖頸白皙纖細,黑髮絲絲縷縷纏繞。

  陸舟盯著她的身影看了幾秒,走到班級隊伍。

  預料之中的也被罰站。

  沈亦歡站的慵懶散漫,被陽光曬的輕蹙著眉,透出那麼一點不近人情和不耐煩,看到他過來後卻瞬間笑了,梨渦凹陷。

  問他:「我把你的帽子放在你桌上了,你沒看到嗎?」

  陸舟說:「沒有。」

  他沒告訴沈亦歡他是故意的。

  他站到沈亦歡身後,個子挺拔,為她擋住了照在後頸上灼熱的光。

  又過了一會兒,女孩兒就站累了,手擋在額頭上,抬眼找了一圈教練,就蹲下來了。

  她脫了軍訓外套,裡面是松垮的一件背心,勾勒出少女青山似的肩胛骨,蹲著時衣服往上縮,露出一點白皙瘦窄的背。

  上面有一塊淡紅色的胎記。

  陸舟眸光微深,視線不受控落在那裡。

  沈亦歡在一次回頭時捕捉到他的視線,指了指自己背上的胎記:「像不像兩顆櫻桃。」

  是挺像的,兩顆拼成一小串的那種。

  陸舟看著她沒反應。

  沈亦歡蹲在地上,仰頭看他,眼睛亮晶晶,說:「你可以叫我櫻桃噢。」

  ……

  陸舟在沈亦歡面前站定,擋住了大半的夕陽餘暉。

  沈亦歡眯了眯眼,又掙開。

  陸舟逆著光,下頜線條流暢而分明,光落在他肩膀和發頂上,熠熠閃光。

  陸舟朝她伸出手。

  「走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