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陸舟一個漂移,車窗外瞬間從一片漆黑成了昏黃的色彩,車尾橫向甩過拉扯出一道弧線,揚起一層霧蒙蒙的沙。
沈亦歡沒坐穩,腦袋磕在車門上。
陸舟換了輕便的手槍,速度不減,瞄準遠處的人影利落開槍。
黑夜漆沉,月亮掛的很高,風聲呼嘯,連續的疾馳與漂移讓空氣中都飛起黃沙,五步開外就看不清,叫人透不過氣似的陰沉。
陸舟一連將一把手槍中的六顆子彈全部發完。
應該已經靠近開槍打他們的那些人,因為沈亦歡聽到哀嚎聲越來越響了。
突然,輪胎在地面劇烈摩擦,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在急速中突然爆胎讓方向瞬間失控,車身急速旋轉起來。
沈亦歡在以為自己就要被甩出去的瞬間被狠狠拉進一個懷抱。
陸舟緊緊將她按進懷裡,仿佛是要將她揉碎拆碎了吞吃入腹,力道極大。
邱茹茹尖叫一聲,不知道撞到哪裡,「咚」的一聲:「嘶……這是車爆胎了?
!」
車身旋轉了不知道幾圈,沈亦歡都覺得自己要吐了才終於停下。
陸舟鬆開她一點,抬頭重新觀察外面的情況:「輪胎被打中了,我們不能再在這裡待著,得想辦法出去。」
沈亦歡一愣:「出去?」
外面可是槍聲如雨點一般。
沒了車的庇護,又沒有任何的防彈衣,沈亦歡無法想像他們該怎麼穿過這片槍林彈雨。
陸舟鬆開她,把武器箱裡面的器械全部組裝好,把一支最輕便的手槍遞給沈亦歡,自己拿一把自動式步槍。
他扭頭,把裡面剩下的最後一把槍丟給顧明輝。
「你帶邱茹茹去旁邊的沙丘東面躲著。」
陸舟沉聲,說完便立馬推開車門,貓腰,動作敏捷迅速。
沈亦歡嚇了跳,脫口喊出:「陸舟!」
一連串的槍聲隨著這個動作在曠野上驟然響起,下一秒沈亦歡旁邊的車門打開,陸舟一把把她拉到自己懷裡,手臂緊緊圈住她脖子,把她的腦袋護在懷裡。
「快出來!」
陸舟對顧明輝喊。
邱茹茹哪見過這場面,腿軟的不行,完全是被顧明輝拎下車,半拖半抱在懷裡。
陸舟:「跑!」
他們迅速往剛才陸舟所指的沙丘方向跑。
沙漠空曠,沒有多餘的藏身之所,只能充分利用自有條件,只有那一邊的沙丘正好是各方射擊的盲點,躲到那裡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沈亦歡被冷風一吹,打了個寒顫。
陸舟摟緊她,手臂肌肉用力到緊繃。
子彈仿佛就打了腳邊,近極了,塵土飛揚,陸舟單手抱著沈亦歡,另一隻手筆直向前,對著深夜中的幾個身影利落開槍。
沒有絲毫猶豫,鎮定自若。
「冷嗎?」
到這緊急時刻,陸舟還抽神問沈亦歡這個問題。
風聲掠過耳畔,沈亦歡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已經凍的結冰,開始發麻。
她牙齒打著顫。
腳步不停,緊跟著陸舟,超前大步向前邁,紗裙在風力揚起一道飄逸的弧度。
「還好。」
她咬牙說。
另一邊,邱茹茹完全是閉著眼被顧明輝拽著往前沖,她只是想來新疆玩兩天,誰知道運氣能差到遇到這有些人幾輩子都遇不到的槍戰。
耳邊突然一聲巨響。
邱茹茹條件反射,尖叫一聲,抱緊顧明輝的胳膊:「啊啊啊,你中槍了?
!」
顧明輝翻白眼,同時又按下扳機:「我開的槍。」
「快到了嗎?
!」
邱茹茹閉著眼問。
顧明輝無暇回答她,一邊帶著邱茹茹往前沖,一邊單手扛槍朝遠處槍聲來源方向盲開槍,再怎麼,也要打亂他們的節奏。
陸舟的武器箱裡只有三把槍。
沈亦歡手裡也有一把,她從來就沒碰過這玩意兒,也不敢開槍,怕自己誤傷到邱茹茹和顧明輝,只緊緊抱在懷裡。
子彈穿過她小腿之初,痛覺還不明顯。
只是突然心尖一跳,腿下瞬間軟了,長腿邁出,踩下去時直接倒下去,隨後痛楚才從下至上,順著神經攀上了大腦。
「嘶……」
她痛的倒抽了口氣,臉色瞬間白了。
在她跌下去的瞬間,陸舟一把拉住她,然後看到了沈亦歡緊蹙的眉頭,有冷汗從額角滑下來。
他整個人一震,眉眼瞬間是風雨欲來的狠戾。
什麼話都沒說,不知道是震驚過了頭還是冷靜過了頭。
他直接抱起沈亦歡,不敢背,怕身後飛來的子彈會打到她,陸舟將自己整個包裹住她,仿佛是要揉進自己的身體。
沈亦歡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小腿往下流,痛覺一陣陣的復甦,她緊緊揪住陸舟的衣服,感覺到他急促起伏的胸膛,忍著沒出聲。
陸舟跑的極快,很快就到了沙丘背面。
他把沈亦歡放下,撕破衣服綁住傷口的近心端,對著地面的沙子連開幾槍,往外刨土,幾秒時間挖出一個淺坑,把沈亦歡放進去。
他摸了摸沈亦歡冰冷的臉,把她手裡的手槍上膛,塞到她手裡。
雙眉緊鎖,唇線緊繃,臉上什麼表情都沒了,陰沉的可怕。
「保護好自己。」
他說。
他起身,高瘦挺拔,擋住月光,一雙充滿戾氣的眼,他大步向前走,將自己整個暴露在對方射程外,扣上彈夾。
殘忍又冰涼的扣動扳機。
沈亦歡想叫住他,可剛剛張開嘴就被冷風吹了個透心涼,痛意直達大腦神經,什麼都喊不出來了。
顧明輝和邱茹茹也終於到了,幾乎是撲進沙丘背面的。
他們過來時也自顧不暇,看到沈亦歡一個人面色慘白在這也吃了一驚。
顧明輝:「陸舟呢?」
「過去了。」
沈亦歡痛的聲音都嘶啞。
顧明輝和邱茹茹這才透過清冷的月光,看到了沈亦歡受傷的小腿。
紗裙上沾著血跡,小腿橫向的破開一個挺深的口子,血往下淌,染紅了襪子,看上去觸目驚心。
邱茹茹看到,剛才來不及的眼淚瞬間就掉下來。
「櫻桃……你痛不痛啊。」
她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包紮傷口,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顧明輝緊緊咬牙,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因為憤怒胸腔劇烈起伏,沈亦歡發白的嘴唇和鮮血都讓他太陽穴突突的跳。
他站了十秒鐘,蹲下來把邱茹茹拉到旁邊,捏著沈亦歡的腳踝看她的傷口。
還好。
傷的不算嚴重。
至少子彈沒有卡在裡面,從表面橫向划過,沈亦歡的腿本來就細,擦掉一塊肉後連骨頭都是幾乎可以看見。
「忍一下。」
顧明輝看她一眼。
陸舟剛才只做了簡單的止血。
顧明輝把她腿上的沙子處理乾淨,解開布,攤開,纏繞過傷口兩圈,緊緊打了個結。
結往下拉的瞬間,沈亦歡痛呼出聲,脖子往後仰。
「操……」她嘴唇都幹了。
一邊痛,一邊還要擔心陸舟的情況。
槍聲一直沒斷,劈里啪啦的接連不斷的響起,在風中刮出急速穿梭而過的聲音。
「你別動了!」
顧明輝一把拉住她,把她按回去。
沈亦歡都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淚還是汗,風一吹就涼颼颼一陣,幹了一塊,風裡還帶沙,吹在臉上有點痛。
「陸舟……」她喃喃。
邱茹茹緊緊按著她出血的傷口,人還有點在抖,她到現在都未完全鬧明白怎麼一回事,太突然了。
……
陸舟衝過去,直接踩著對方的車頂過去。
槍柄橫過來,抵著駕駛座的男人的脖子往上拽,他手臂用力,突然的爆發力,手柄往側面狠狠一擰,男人倒了。
還有最後十發子彈。
他目光凌厲,把男人從駕駛座拎出來,拿他當槍靶,視線一寸不錯,扛槍的手臂筆直,殘酷漠然的按下扳機。
剛才在車上時陸舟就集中火力朝他們開槍。
地上已經倒了好幾個,剩餘的都拿槍口對準他,也不顧及陸舟前面擋著的人肉墊子是自家兄弟,持續開槍。
陸舟沒有多餘時間可以耽誤了。
分散在其他方向的火力都在朝他們集中,沈亦歡他們在沙丘不知道能躲多久。
何況,沈亦歡的腿還受了傷。
陸舟面色徹底冷下來,猛地往前沖了兩步,抬腿把兩把對著他的槍踢掉了,翻身過去後,便直接利落開槍。
砰砰兩聲,又是兩人倒地。
……
沈亦歡痛的凍的都快產生幻覺了。
她想去找陸舟,可根本站不起來,幾乎連動都不能動。
直到突然從遠處傳來的汽車引擎聲,陸舟一腳把剎車踩到底,推門衝出來,在沈亦歡旁邊蹲下,把她一把抱起。
他身上全是血。
還沒有乾涸。
剛才撕了一條衣服布料給沈亦歡止血,衣擺還碎了一條,難得的看上去十分狼狽,臉上是乾涸的血跡,呼出陣陣白氣。
「上車!」
他喊,看著顧明輝,「你來開車。」
沈亦歡勾住他脖子,眼睛閉著,瞬間就心安,聲音啞了:「好痛。」
陸舟心尖口顫了顫,腳下不停,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聲音放低:「別怕,我帶你衝出去。」
顧明輝和邱茹茹坐前面,陸舟把沈亦歡抱到后座。
車門一關上,顧明輝就直接把油門踩到底衝出去,陸舟已經解決了一個方向的人,他們只有抓緊時間從那裡突破出去才有可能逃出來。
邱茹茹把溫度調到最高,顧不得自己也凍得發抖,把外套脫下來給沈亦歡蓋上。
陸舟的衣服也蓋住她身上,還是止不住抖。
「她不會有事吧。」
邱茹茹緊抓車把,憂心忡忡的看著沈亦歡,「怎麼感覺她快要暈了。」
「氣溫太低了,加上失血。」
陸舟眉間緊縮。
他垂眸看沈亦歡的腿,已經包紮好了。
邱茹茹又看了眼陸舟,他渾身都是血,她第一眼看到時還以為他受了中傷,可後來看他行動又絲毫不受影響,遲疑了下,問:「你呢,你受傷了嗎?」
「沒。」
陸舟替沈亦歡掖緊了蓋在身上的外套,雙手使勁搓了搓,搓熱後就放在她兩頰。
一輛黑色越野車在黑夜中疾馳,後面起初還跟了幾輛車,直到快要駛離沙漠區他們才沒繼續追。
……
到醫院。
陸舟全程抱著沈亦歡又是掛號又是消毒縫合,麻醉劑量比較足,沈亦歡一直沒醒過來。
全部弄好以後陸舟把她抱進VIP病房,走廊上沒什麼人環境也安靜。
他們幾人這身打扮,尤其陸舟,實在引人注目。
邱茹茹待在病房裡幫沈亦歡換下衣服,重新套上病服。
陸舟推門出去。
走廊寂靜,顧明輝背對他,正倚著窗抽菸,青白煙霧風一吹就散。
陸舟走過去。
「她腿上的傷是你包紮的?」
顧明輝拿煙的手一頓:「嗯。」
「謝謝。」
陸舟平靜說。
顧明輝嗤笑,微側過臉掃了他一眼:「我還以為那種情況你都不同意別人碰她呢,原來還管人死活。」
陸舟仿佛沒聽懂他話里諷刺的意味,點了點頭。
說:「我是不太高興你碰她。」
他抬手,槍口直直的對上顧明輝的後腦勺,食指扣在扳機上。
陸舟眯了眯眼。
「你要不要跟我說說,我們為什麼會遭到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