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殺

  回憶殺

  突然碰上了陸舟,沈亦歡洗澡都洗得有些恍惚。閱讀

  他不是軍校第三年就去新疆了嗎,怎麼突然回來了,又是什麼時候回來的,那個女醫生是他現在的女朋友嗎?

  沈亦歡越想越氣,狠狠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強制自己不能再去想這事了。

  她提的分手,現在又後悔也太丟臉了!

  而且陸舟……就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在其他人眼裡,對陸舟的印象是高冷,學霸,校草,是天之驕子,是學校所有女生心底那顆高不可攀的星辰。

  只有沈亦歡知道,陸舟脾氣不好,愛生氣又偏執,控制欲和占有欲都強得讓人深感窒息,少年時候的她非常愛玩,異性好友很多。

  沒有人知道她們眼裡清冷的男神,在沈亦歡身邊是這樣的。

  那雙總是冰冷的眸子在看到沈亦歡時也會燃起火光,幽暗又壓抑,像是獵豹盯住了自己的食物,又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塊浮木。

  但陸舟的確是對她非常好的,沈亦歡想。

  以至於分手三年來,沈亦歡都再沒有在別人身上體會到那樣明確而深刻的愛意。

  她是個骨子裡就缺愛且沒安全感的人,被陸舟愛過以後,她就再沒有能力去滿足於其他人所能提供給她的愛。

  所以這三年來,雖也追求者無數,她卻從沒再戀愛過。

  裹著浴袍,趿著白色一次性拖鞋出來時,手機亮著,在書桌上因為震動小幅度的轉動著。

  「喂,媽。」

  她開了免提,一邊拿干毛巾擦著濕發。

  「怎麼打這麼多個才接,你又在哪裡?」

  對面聲音略微不耐。

  「在家啊。」

  她淡聲,波瀾不驚,聲音放軟,「剛在洗澡,沒聽見聲音。」

  「哦,明天你回趟家,你姐姐回來,一塊兒吃個晚飯。」

  沈亦歡花了三四秒想起這個姐姐是何方神聖,然後瞬間沒了胃口,張口卻誠懇道:「明天晚飯啊,我有工作,可能沒有時間。」

  「你一個拍拍照的工作能有什麼忙的?」

  聲音里的怒氣已然掩飾不住,「難得一家人團圓,你就不能別掃興嗎?」

  這算哪門子的一家人,她這些年裝乖巧還他媽裝的不夠嗎?

  沈亦歡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呼出,壓抑自己的情緒,最後對著手機說:「知道了,明天我過去。」

  ……

  從前的沈亦歡不滿束縛,不服管教,是學校老師的眼中釘,也是男生們的議論中心、愛慕對象,是女生們暗地嫉妒洶湧的承受者。

  她在重點中學裡,成了最為標新立異的存在。

  逃課打架談戀愛,抹著帶色的唇膏,穿那個年紀略顯成熟與輕浮的衣裙,一頭永遠柔順披散開的長髮,明媚到刺眼的笑容,與家境殷實的後門生們稱兄道弟。

  她就這麼過完了自己的高中,以及大學的前兩年。

  囂張跋扈,呼風喚雨。

  而真正最讓人嫉妒的是,就連陸舟也喜歡這樣的女生。

  他對誰都冷淡,唯獨沈亦歡是個例外。

  她在學校知心朋友不多,但一直活在大家議論話題中,直到有一天,一個爆炸新聞出現在大家的話題中。

  沈亦歡大學退學了。

  S大學費高昂,攝影專業更是個燒錢的專業,家境不好的學生甚至都不敢選擇這一專業。

  猜測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各種猜忌、各種懷疑。

  沈亦歡在哄鬧與嘲諷中離開了大家的視線,後來再次有她的消息已經是兩年後了。

  高中同學再見到她甚至都不敢相信,曾經那樣囂張跋扈的女生,如今竟認真在攝影棚工作,乾淨利落的高馬尾,普通不張揚的服飾,笑起來是和煦的溫柔。

  她的臉可塑性太強,可以表現任何她想要表現的內容。

  三年前,她父親沈傅公司破產,難忍失敗跳樓自殺,留下的巨大債務母女兩人變賣房產與家當才得以還清,過了幾十年驕奢日子的母親根本沒有賺錢能力,還清債務後的日子更加渺茫。

  沈亦歡從高壇跌落萬丈,無助又無奈。

  沒有人願意平白無故的救助兩個根本不可能產生可見利益的孤兒寡母。

  直到母親改嫁給當時做家電產業的時振明,都是二婚,都帶一個女兒,沈亦歡和那個所謂的姐姐時堇第一眼就不和。

  沈亦歡從小就被沒受過氣,所有的克制和忍耐都是在那個寄人籬下的家庭里學會的。

  也在一次次忍耐中學會了偽裝,學會了把自己周身的稜角磨碎了收進體內,學會了用表面單純與善良保護自己。

  她不再張牙舞爪,張揚放肆,成了大多數人眼裡的乖寶寶。

  認真生活,積極向上。

  沒有稜角,圓滑溫吞。

  ……

  掛了電話,她慢吞吞的伸了懶腰,把自己摔進柔軟的床鋪。

  她偏頭看著窗外的城市夜景,燈紅酒綠,熱鬧喧囂,仿佛沒有一處安靜之地,沒有一處她的藏身之所。

  就連空氣也都粘膩燥熱。

  她忽然想起八年前,也是這樣的夏天。

  ……

  一中的軍訓年年都在八月中旬,梅雨剛結束,正是最悶熱的時候,而且還要因為軍訓提前半個月入校,軍訓結束後就直接開學。

  八月十六,沈亦歡挎著一個可愛的限量小斜挎包走進高中校園。

  少女皮膚白出透明感,青春飛揚的百褶裙與白襯衫,襯衫一半塞進裙腰裡,另一半垂墜在外面,在耀眼的陽光底下顯得半透明,一雙長腿白又細,膝彎的凹陷與線條簡直不能更抓人視線。

  她長得實在是好看,在這個以高升學率聞名的高中,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線。

  沈亦歡在掃過來的打量目光中,捏著入學通知書轉悠到了高一1班的門口。

  她中考成績並不好,能進這所學校還能進這個重點班完全是因為沈傅和校長認識的關係。

  她來的晚,班級里已經坐滿了人,還沒發校服大家都穿著自己的衣服,卻沒有一個像她這般,顯出瀕臨少女感與成人感的清媚。

  「報告。」

  她聲音脆生生。

  「進……」班主任目光在她身上打量幾秒,「以後在學校注意服裝。」

  「哦。」

  沈亦歡敷衍的點點頭。

  視線在教室里轉一圈,只有最後一排角落還有一個空位。

  當看清同桌的臉後,沈亦歡便微怔住,而後眼底迅速泛起一抹玩味,快步朝他走去。

  「同學你好,以後我就是你同桌啦!」

  沈亦歡給他打招呼,語氣透著拿捏得當的軟,略帶鼻音,像是綿軟無骨的撒嬌,又像是不懷好意的勾引。

  他碎發垂落在額頭上,近看更加好看,眼眸清澈,瞳孔是淺咖色,在陽光下被唰得更淺,給沈亦歡一種,非常清純禁慾的感覺。

  讓人不自覺的覺得喉嚨發癢。

  陸舟低眸,目光掃過她的裙擺,又不著痕跡的看向黑板,沒理會。

  她挪著椅子又湊過去些,椅子腿在地面摩擦發出尖銳的響聲。

  班主任在講台上皺起眉:「沈亦歡,要講話去外面講個夠!在我們班就有我們班的規矩!」

  其他同學都聞聲扭過頭去,便看見女生與男生挨得極近,女生的身子甚至還略微朝他靠過去,大膽又放肆,而男生神情漠然,似乎對她的小動作全然不知。

  只見女生往後撤了些,後背倚上椅背,懶洋洋的「哦」了一聲,痞氣不減。

  「同學,你叫什麼名字啊。」

  過了會兒,她又耐不住的湊過去問。

  似乎是嫌她吵,陸舟微蹙著眉,頓了兩秒才開口:「陸舟。」

  班主任按照入學成績規定了臨時班長,陸舟。

  沈亦歡做了個吞咽口水的動作,一陣咋舌,她話多,剛入校又沒什麼朋友可以講話,又去跟他搭話。

  「你是臨時班長啊?」

  「嗯。」

  「一中一班的最高分,你不會就是全市最高分吧?」

  他頓了一下,搖頭。

  沈亦歡好奇,又問:「那是誰?」

  「不知道,我是保送。」

  他說完就閉上嘴,抿成一線。

  聽身邊女孩兒用甜膩的聲音似真似假的、誇張的說他簡直是學神,又是一通天花亂墜的表揚。

  好煩。

  陸舟垂眼,就能看到女孩兒白皙纖細的大腿。

  他盯了很久,終於開口,聲音又啞又沉。

  「裙子。」

  沈亦歡一愣,這才發現自己在不斷靠過去的過程中裙擺已經上移至大腿根,都快要走光,她輕呼一身,忙重新扯下來。

  再偏頭看陸舟時,發現他耳朵都已經通紅。

  ……

  中午時,陸舟作為臨時班長把軍訓服裝領回來,沈亦歡吃完飯回來時就看見了桌上擺著的一套衣服。

  難怪回來路上廁所這麼多人,都是在換衣服的。

  暑氣逼人,沈亦歡吃完中飯就犯困,懶得去廁所擠,趴桌上就睡。

  再次醒來是被班主任敲門聲吵醒的,她站在教室門口喊:「兩點鐘集中操場開始軍訓!大家把服裝穿戴整齊!」

  沈亦歡拿出手機看了眼,一點五十五。

  廁所還是擠滿人,尤其女廁,本就是汗津津的夏天,她實在不想去擠一身汗出來,於是又抱著衣服回教室。

  陸舟已經換好了,外套規矩的扣上最頂上的紐扣,領口壓得一絲不苟,鬢角剃短,短髮清爽利落,只露出一截冷白的手腕。

  他皮膚真的好白,沈亦歡想。

  「班長大人。」

  她抱著衣服站定。

  陸舟神情淡漠的看著她。

  「我需要在教室里換個衣服,你幫我把個門?」

  陸舟平靜揚起一側眉,沈亦歡沖他甜甜笑開。

  他們的座位在最後一排的角落,陸舟的座位靠牆,屏蔽周圍視線。

  他起身,讓沈亦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後背對她站在她的椅子旁。

  沈亦歡直接把肥大粗糙的褲子套在百褶裙外,褲腰實在太大,需要扣上皮帶最里側的孔才能勉強繫上。

  穿戴完,她偏頭看陸舟。

  少年身形修長清瘦,軍訓服勾勒出他筆直平順的肩線,腦袋略微耷拉著,顯得睏倦又漫不經心。

  只是耳朵又紅了。

  沈亦歡套上迷彩外套,沒扣紐扣,裡面的襯衫扣子開了兩顆,露出大片白皙的鎖骨。

  她抬腿,輕輕拿腳尖蹭了蹭陸舟的膝彎。

  「餵。」

  她噙著點微妙的笑意,瞭然的揚起一點唇角。

  「你耳朵紅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