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看見這兩個字母的一瞬間,李破星只覺得一股熱流直衝腦門,荒謬、可笑、憤怒、震驚,複雜的情緒海嘯般兇猛地涌了上來,一股說不出道不明的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他死死的捏著那枚戒指,抬起頭,盯著小孩,紅著眼問他:「你到底是誰?!」

  小孩的臉色忽的變得慘白慘白的,沒有一點血色。

  李破星聲音裹挾著冷氣,幾乎是一字一頓的問他:

  「我他媽問你話你沒聽到嗎?你和際修是什麼關係?!」

  小孩看起來有些慌亂無措,他嘴巴微微的張開,卻依舊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過了一會兒。

  他抿了抿唇,鴉羽般的睫毛緩緩垂下。

  ……這是打算什麼也不說的意思了。

  李破星看著他這副模樣,簡直肺都要氣炸了。

  這小孩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

  他在警局就是這個樣子,他哪裡是自閉?哪裡是心理陰影?他分明就是故意欺騙自己!瞞著自己!

  一想到這小孩極有可能是際修跟別人生的孩子。

  一想到際修把和自己的婚戒戴到別人的脖子上。

  一想到自己昨天好心好意的待他,輕手輕腳的給他上藥,看到他的傷口疼的不行,晚上走的時候還親他……

  李破星感覺自己被人耍了,並且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他有一瞬間,幾乎希望面前站著的人是際修,而不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孩。

  那麼他就能狠狠一腳踹上去。

  別的不敢說,打到徹底解氣還是能做到的。

  李破星鬆開了自己捏著戒指的手,然後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小孩,冷聲的:「既然你什麼都不說,就滾吧。」

  小孩子怔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李破星。

  他瞳仁極黑,此刻有光點閃爍,讓人有一種他眼睛裡蓄了淚光的錯覺。

  「滾。」

  李破星說。

  小孩垂下頭,然後轉過身子,一步一步的走了。

  小孩骨架小,他垂著頭,肩膀也微微塌了下來,看起來整個人更小了。

  他身上還穿著李宇宙的那個花褲衩,能清晰地看到白白嫩嫩的小腿肚上,印著斑駁的傷痕。

  他就這樣一步一步走到門口,然後啪的一下,摔倒了。

  院子裡石磚鋪的地,不太平整,而且他的腿似乎磕到了一個石頭上,鮮紅的血順著他的小腿流了下來。

  然後他有些笨拙地站起來,頭垂的更低了些,一步一步走遠了。

  李宇宙呆呆的看著這一切,還不太明白髮生了什麼,他抬頭看著李破星,小聲說:「爸爸……李小休又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李破星冷冷的說了聲:「關我屁事兒。」

  然後轉身回到了屋子裡。

  李宇宙還沒太反應過來,他抬頭看著趙憲仲:「……趙叔叔,爸爸怎麼了?他為什麼要問李小休和我二爸的關係啊?」

  趙憲仲摸了摸李宇宙的頭,看下小孩離開的方向,沉吟片刻,輕聲笑道:「因為那個小孩是他前夫的私生子。」

  李宇宙震驚的睜圓了眼睛。

  趙憲仲在李宇宙頭髮上又揉了兩把,說:「你和叼叼玩吧,我進屋找你爸爸。」

  趙憲仲進屋之後發現李破星正坐在椅子上,拿著終端玩遊戲。

  他什麼也沒說,坐李破星旁邊也拿起自己的終端,等著李破星這關玩完了,邀請李破星玩了個雙排。

  趙憲仲一邊操縱著手中的人物,一邊說:「今天晚上的比賽你還參加嗎?」

  李破星面無表情的說:「參加啊,為什麼不參加。」

  「砰!」外面忽然響起一個驚雷。

  李破星聽到打雷聲手指僵了一下,在屏幕上按錯了一個鍵,幸好及時挽回了過來。

  「那孩子那么小,一個人在外面不會有事吧。」

  李破星:「我又不是他監護人,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趙憲仲:「北15度方向樹後有人。」

  李破星找到人就開始狙擊。

  「砰。」

  李破星被淘汰了。

  ……因為犯了忘記更換子彈這種低級錯誤。

  李破星關了遊戲,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快8點了。

  「老趙你要不先回去吧,9點記得上線打比賽。」

  際修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遇見拐賣小孩的。

  「小朋友,你怎麼一個人在外面啊?」

  際修沒說話,繼續低著頭往前走了。

  「阿姨也是一個人在外面走呢,我們好有緣呢,阿姨請你吃棒棒糖好不好?」一個30多歲的女人笑道。

  際修皺了皺眉,依舊沒搭理她。

  女人不放棄,又拿出來一大塊巧克力,並且拆了包裝,遞到際修面前:「要嘗嘗嗎?這是電視裡的跳跳巧克力哦,是動畫片梅花鹿維利爾最喜歡吃的巧克力呢!」

  際修站定,眼神冷冷的看著女人:「離我遠點。」

  女人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漂亮的小孩這麼不好糊弄。

  她再抬起頭,小孩已經往前走了。

  際修走了一會兒,坐在巷口那家冰淇淋店的台階上,緩緩蹲了下來。

  他把整個頭都埋在臂彎里。

  際修聽到了打雷聲,接下來感到似乎有雨滴落了下來。

  雨下的不大,落在頸窩裡發涼發癢,際修也沒有什麼想要避雨的打算。

  「汪……汪……」

  際修愣了一下,他抬起頭。

  他感覺他好像聽到了叼叼的叫聲。

  難道是……星哥來找他了嗎?

  際修心跳聲忽然就快了些,他順著狗叫聲一路走過去,直到走到一個小巷。

  際修擰了擰眉。

  小巷裡站著一個女人,就是剛剛和他搭話的那個,而女人的對面站著李宇宙和叼叼。

  女人蹲下身子問李宇宙:「小朋友,你在找人嗎?」

  李宇宙眼睛亮晶晶的:「是啊!阿姨,你看到了嗎,有個小孩和我一樣高,和我長得還很像……」

  女人彎著眉眼笑了笑:「哦,你說這個人阿姨剛剛才見過!阿姨帶你去找他好不好?」

  「好啊!」李宇宙興高采烈的說,「謝謝阿姨!」

  女人伸手牽住李宇宙的手:「走,阿姨帶你去找他!」

  際修臉色沉了下來,朝著李宇宙喊:「李宇宙!」

  李宇宙聽到聲音愣了一下,轉頭看向際修,開心的喊了聲:「我也看到你啦李小休!」

  女人看見際修,面色變得有些不好看了。

  際修心裡一陣後怕,他要是沒來,李宇宙就被人拐走了。

  際修:「李宇宙,你給我過來!」

  李宇宙抬頭對女人說:「我找到人啦!我走啦再見!」

  但他準備撒開女人的手時,卻發現女人拽著他不鬆手。

  際修明顯也發現了女人的動作,他走上前去,冷聲呵斥道:「放開他!」

  可他年齡太小,個子太低,完全沒有震懾力。

  李宇宙也反應了起來,可他完全掙脫不了女人的手,他喊道:「你放開我!你是騙子,你放開我!」

  際修看了一下四周,雨在這個時候又變大了些,路上的人少了很多,這裡又是小巷,地處偏僻,四周也沒什麼行人,際修看著叼叼,喊道:「叼叼,咬她!」

  「汪!汪!」

  叼叼嗷嗚一聲衝著女人咬了過去,女人想要去踹他,結果卻被叼叼一口咬到了鞋子。

  女人有些手足無措,李宇宙又在這個時候咬她的手,際修也衝上去掰扯她。

  就在女人想要鬆開李宇宙的時候,忽然有個人又是一腳把叼叼踹翻了過去,然後把際修從地上拎了起來。

  一個男人粗獷的聲音響起:「兩個人啊,不錯!我車就在巷口,快把他們塞上去。」

  叼叼瘋了一樣繼續朝著男人咬了上來。男人狠狠一腳朝著叼叼的頭踹了過去!!

  「叼叼!叼叼!你們別打叼叼!你們別打它!」李宇宙哭喊道。

  際修心下忽然一陣絕望,即使是在自己變成嬰兒只能在地上爬動的時候,他也沒有像此時此刻一樣,如此憎惡自己無用的身體。

  「放開他們。」

  一個男人陰冷的聲音森森響起。

  際修心跳忽然一滯,他轉過頭去看。

  一眼便看到了他的星哥。

  星哥的彩虹傘扔到了地上,雨滴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他眼神冰冷狠戾。

  宇宙停止了哭喊,際修也覺得心裡的石頭落了地。

  他們在這一刻明白了,什麼叫做心安。

  拎著際修的男人轉過身子,輕蔑的笑一聲:「你他媽算老……唔。」

  李破星狠狠一腳踹在了男人的腿上,以至於他砰的一下跪在地上,膝蓋骨磕在小巷的板上,際修也順勢從他手裡逃了出來。

  緊接著,李破星又是一腳狠狠踹在他的臉上,一腳把他踹出了半米,只打地他雙眼發青鼻血橫飛,對面的女人忍不住捂著嘴痛呼了一聲

  李破星緩緩走到女人面前,冷冷的說:

  「放手,還是讓我動手。」

  李破星把這兩個人送到警局,然後帶著叼叼在在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寵物醫院做了檢查。

  幸好叼叼沒什麼事。

  李破星抱著叼叼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小孩正一臉嚴肅的和李宇宙普及防止拐賣的知識。

  李宇宙說:「……我也知道啊,就是剛剛太著急了,我以為她真的認識你。」

  際修:「你找我做什麼?」

  李宇宙眨眨眼睛問道:「……你真的,是我二爸的私生子嗎?」

  李破星聽了,轉過頭看向小孩。

  小孩明顯怔了一下,然後急急搖頭:「……我不是,我不是他的兒子。」

  李破星愣住了。

  ……不是嗎?

  那他和際修什麼關係,為什麼有際修的戒指?

  李破星本來是想給小孩說,讓他直接留在警局的,不知怎麼,又把他帶回了家。

  這孩子淋了不少雨。

  總得洗個澡吧。

  到家的時候。

  李破星給自己和李宇宙洗完澡後,對小孩說:「過來把衣服脫乾淨了,我給你洗澡。」

  小孩愣了一下,幾乎是有些結結巴巴的說:「……洗……洗澡?你……你幫我洗嗎?」

  李破星:「我不幫你洗,你自己洗啊,別磨嘰了,趕快把衣服脫了過來。」

  小孩臉忽然紅了,然後小聲的說:「……我……我自己洗。」

  李破星也懶得和他爭執:「那行吧,待會兒有什麼事喊我。」

  李破星把兩個孩子收拾完,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錯過了比賽。

  他登上遊戲和大家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道了個歉,然後就退出了遊戲。

  今天很累。

  退出遊戲後,他的頭剛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結果半夜做了噩夢。

  他夢見際修已經死了,那小孩是際修家裡那邊的親人,戒指是際修唯一的遺物。

  小孩來找他,是走投無路,又不忍告訴他噩耗。

  李破星知道真相後,只覺得整個心臟都是撕裂般的疼痛。

  然後驚醒,滿臉的冷汗。

  一想到那個噩夢,李破星就感到十分的不安了。

  心臟又空又疼。

  他睜著眼睛在床上呆呆的躺了很久,才緩緩覺得自己又熱又難受,整個人都有種說不出來的燥熱。

  李破星找空調找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發情期來了。

  李破星走下床的時候發情期已經更加迅猛了。

  以至於他的腿都有點發軟。

  他艱難的掙扎了兩分鐘,才走的桌前,他坐在位置上,拿出了抑制劑。

  第一支抑制劑打入身體,幾乎完全沒有作用。

  第二支抑制劑用完,竟然依舊沒有什麼明顯的緩解情況。

  他的身體對抑制劑已經產生了抗體。

  上個月他用完兩支抑制劑之後依舊覺得難受,但勉強管用。

  然而這一次,當他撐著桌子站起來的時候,就已經感受到發情熱來勢洶洶。

  兇猛的好像他根本沒有打過那兩管抑制劑一樣。

  李破星感覺十分痛苦,好像整個人都在火里被炙烤著,他覺得整個屋子裡的空氣都是令人燥熱的,於是他艱難地又走了兩步,打開了窗子。

  李破星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的手指緊緊的按著窗沿。

  目光死死的盯著院子裡的那個男人。

  那個背影分明是……

  際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