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破星出了醫院病房大樓的的時候,剛好看到際修的車緩緩駛向醫院大門。
李破星又喊了兩聲,可際修在車裡,車窗又拉的嚴實,際修沒有沒聽到。
距離其實不算遠,李破星如果是過去的話其實也能跟上,可他害怕際修看到自己跑步,又要生氣他不顧及肚子裡的孩子,便停下了腳步,眼睜睜地看著際修的車子離開了。
際修在浴室吹頭髮的時候,隱約聽到了敲門的聲音。
際修關掉吹風機,世界卻又變得一片安靜了。
際修以為是聽錯了,繼續開始吹頭髮。
可是等際修都躺在床上準備關燈的時候,心裡又泛起不踏實的感覺來。
際修走下床,來到門邊。
他手指搭在門把上,然後打開。
走廊里一片安靜。
一眼望到盡頭,都不見有人走動。
而當他低頭,就看見一個人影縮成一團,蹲在門邊,走廊昏黃暗淡的燈光把他的身影拉地老長。
那人安安靜靜的蹲著,卻似乎是睡著了,他的頭埋在臂彎里,發出均勻綿長的呼吸。
許是蹲著總是有些不穩當的,他一晃一晃的,眼看著下一秒險些就要晃倒,際修慌忙蹲下去把他抱住。
李破星感覺一個溫熱的懷抱把他團團圍住,他有些迷離的睜開眼睛,看見是際修,便不由自主地更放鬆了一些,他揉了揉眼睛:「際修……」
際修鬆開他,站了起來:「為什麼回來了。」
李破星垂下頭:「我失眠,不想在醫院睡,睡不著。」
際修:「那你剛剛在幹什麼。」
李破星:「……」
一個在醫院vip病房的雙人大床都睡不著的人,蹲在際修寢室門口就睡著了。
……這說出去誰信啊。
但他真的在醫院失眠啊。
「為什麼不敲門。」際修問。
李破星也從地上站起來:「我敲了也你沒聽見。」
「怎麼不繼續敲。」
李破星站起來,就感到腿剛剛蹲的有點酸了,他扶著牆抖了抖腿,低頭說:「我以為你不想理我。」
際修幾乎有點不知道說什麼好,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如果我沒開門,你就要在外面蹲一晚上嗎?」
「是啊。」李破星一副理所當然的語氣,「我做錯了事情嘛,你生氣是應該的。」
「對了。」李破星忽然想到了什麼,他轉過身,從身後拿了一個塑膠袋,喜滋滋地說:「小修,我在路上給你買了冰棒。」
李破星又想到他剛剛蹲在地上不知道睡了多久,低頭看了一眼,果然,塑膠袋子裡的冰棒已經化地差不多了,甚至淅淅瀝瀝地透過塑膠袋往下滴著水。
李破星有點沮喪:「……啊,化了,我可是跑了三個商店才買到的。」
李破星眨眨眼睛看著際修:「小修,讓我進去扔個垃圾好不好。」
際修沒說話,可他又剛好沒能把門堵嚴實,李破星便死皮賴臉地從那個不寬不窄的縫裡擠了進去,把垃圾扔到屋內的垃圾桶里。
扔了垃圾,他又特別自覺地拿起衛生間那個自從他住進來之後就沒摸過的拖把,把滴了一路的水漬都拖乾淨了。
李破星第一次表現地如此勤勞,拖完地上的水漬之後,又吭哧吭哧把整個宿舍都拖了一遍,就在他準備拖第二遍的時候,際修開口阻止了他:「行了。」
李破星終於停下了拖地的動作,他一隻手握著拖把,一隻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看向際修。
際修靠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書,雙腿自然交疊,他身著純黑色的睡衣,卻穿出了西裝的氣場,看起來像是商場上殺伐果斷的總裁。
……而李破星拄著拖把,手背擦汗的模樣像極了公司里的清潔工。
此刻,總裁放下手中的書,雙手交叉,抬頭看著李破星,聲音冷淡:「過來。」
清潔工便放下手中的拖把,顛顛地跑過去了。
李破星非常有自知之明,沒等際修開口,就搶先承認錯誤:「小修,我錯了,我這次真的知道錯了。」
際修:「你錯哪兒了。」
李破星目光真摯,語氣誠懇:「我千不該萬不該忘記自己懷孕的事情。」
際修:「還有嗎?」
李破星撓撓頭,繼續道:「……我……我以後要要時時刻刻小心謹慎,注意安全。」
際修:「還有嗎?」
李破星眨了眨眼睛:「……還……還有嗎?」
際修抿了抿唇,站起來就要走,李破星慌忙拉住他:「……小修,你說我哪兒錯了,我就哪兒錯了。」
際修轉頭看向他,目光沉沉,他問道:「如果今天這種事再發生一次,你還救不救。」
李破星愣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才小聲說:「我總不能看著他出事吧……」
際修就猜到了李破星會這麼說,他咬牙問他:「那如果是你出事了怎麼辦?」
李破星不敢看際修,他低頭摳了摳手:「……我哪兒那麼容易出事啊?」
際修聲音都氣的發顫:「你是超人嗎,你是不死之身嗎,世界用的著你來拯救嗎?!」
李破星訥訥地喊了聲:「……小修。」
際修安靜下來,胸腔卻還微微起伏著。
他幾乎很輕易地就能回想起來今天下午那一幕。
他看著星哥昏倒在馬路邊,腹部以下一片猩紅。
際修清晰地記得他當時的絕望和無助。
似乎只要想起那一幕,當時的倉皇與恐懼便會侵襲上來,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扯了扯嘴角,他面色蒼白,被屋子裡慘白的燈光耀著,更顯得慘澹了。
他開口,聲音在寂然的夜裡顯得空空蕩蕩。
「……你有想過我嗎,你要是出事兒了,你讓我怎麼辦。」
他頓了頓,聲音已經啞地不像話了,甚至夾雜著恐懼一樣的輕顫。
「星哥,我什麼都沒有……」
「我只有你。」
李破星愣住了。
他看著際修蒼白的臉頰和微微發紅的眼睛,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死死地勒住了一樣。
又悶又疼的。
緊接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愧疚和心疼也鋪天蓋地涌了上來。
他看著際修,忽然想要抱抱他。
可際修說完之後,卻閉上了眼睛,他睫毛輕輕顫了顫,然後睜開:「星哥,睡覺吧,已經很晚了。」
他其實很明白,星哥這次就算是對他說我錯了,我以後不這樣了。但以後若是又遇見這種事情,星哥一定還是最先衝上去的那個。
他際修素來冷血,可星哥的血卻是燙的。
一個人深埋在骨子裡的善良和擔當……哪兒那麼容易抹去。
際修清晰記得,電影院裡,星哥說起他父親的時候的表情。
星哥眼裡有淚,也有光。
從那一刻起他就知道,星哥在悲悸的同時,其實還為他的父親而驕傲。
星哥說,我挺恨他的。
可是星哥又在內心把父親變成了自己的標杆。
他們都是一樣的正義,一樣的奮不顧身。
星哥若是見死不救。
那便不是星哥了。
那便也不是那個他年少時期,射入黑暗洞穴的那唯一一道光了。
李破星洗完回來的時候,際修已經睡下了。
李破星輕手輕腳地把燈關了,躺到床上。
際修看起來很累,就是現在是睡著的,他眉頭也是緊緊皺了起來。
李破星剛剛洗漱的時候,腦海中不斷地念著際修的那一句「星哥,我什麼都沒有,我只有你了。」
李破星這樣想著,幾乎是每一分每一秒都覺得心疼。
他一個大男人,竟然覺得眼眶都發熱了。
李破星難得安靜地看著面前熟睡的際修。
「小修,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李破星小聲說。
「……我以後一定會量力而行的,不會再讓你擔心了。」
李破星聲音很小,際修睡的很熟,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
可際修的眉卻緊緊皺著,像是做了什麼不好的夢。
李破星探過身子,在際修微涼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就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父親剛剛去世那段時間,他安慰每天做噩夢的媽媽一樣。
他輕聲說。
「小修,晚安。」
際修原本緊蹙的眉,便真的緩緩舒展開了。
李破星看著他不再皺眉,便也覺得心裡舒坦了。
然後他往際修旁邊移了兩下,伸出手,抱住了際修。
——就好像是他剛剛想像的一樣。
這才踏實。
這才能睡個好覺。
反正際修睡著了也不知道。
際明天早上如果發現了異樣質問他。
他就把鍋推到睡著後孕期自然依賴身上。
沒辦法,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強烈地想要擁抱際修,就今天,就現在,就此刻。
可他這次的動作幅度有點大了,導致際修立刻醒了過來。
際修感覺自己被禁錮住了。
他能感受得到,一個渾身都暖和地要命的人伸出手臂,抱住了他。
他身子僵了一下。
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抱住他的人是誰。
……
這是星哥第一次主動抱他。
——在不是發情期和發情熱的情況下。
際修眼睛剛試探性地掙開一條縫。
就隱約看見一個影子壓了過來。
他又慌忙閉上眼。
然後,他感到一個吻落在他的臉頰上。
輕柔珍重的像是王子在親吻他的睡美人。
際修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幾乎條件反射地屏住了呼吸。
就在他終於開始嘗試著繼續呼吸的時候。
溫熱的呼吸再次撲撒在他的臉上。
第二個吻落了下來。
——這次,是另一邊的臉頰。
輕輕柔柔的,帶著星哥所特有的,陽光青草一樣和煦溫暖的omega氣息。
「小修,再次晚安。」
他幾乎是從未聽過星哥這樣的語氣。
溫柔地能把人溺斃。
際修心跳終於亂的一塌糊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