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她呼吸平穩,沈清安靜下來,轉頭看著黑沉沉的東邊,她要等著清晨第一縷陽光灑下來。
呵!誰都別想將她壓入黑暗之中,誰都別想將她踩在腳底下。
誰敢,她就滅了誰。
此刻的刁老六,要是聽見她的心聲,一定磕頭表示贊同。
刁母端著藥碗,淚眼婆娑的坐在床邊,「兒啊!你究竟出了啥事,咋弄成這副模樣,是不是有人害你?你說出來,娘替你討回公道。」
刁老六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他也急啊!
刁母湊近他的嘴看了看,舌頭還在,也沒出血,咋就不能說話了呢?
刁老六摸著脖子,啊啊叫了半天,刁母還是聽不懂。
他們家也沒錢請大夫,刁老六隻能自己在家養傷,他被羅琴折磨的要死,骨膜傷了,就算接好,也是幹不了重活了。
隨著天邊第一縷陽光灑向大地,羅琴也緩緩醒來,坐起來揉了揉眼睛,下意識的便去找沈清,卻發現她就坐在旁邊,清醒的根本不像睡過。
「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
「是啊!」沈清笑容燦爛,臉上看不出絲毫疲憊,還把一個剛烤好的餅子遞給她,「吃點東西,咱們要去打仗了。」
那倆個捕塊因為得了柴良的囑託,所以才給了沈清這麼多便利,也沒有可疑為難她,更沒有找她討要好處,晚上休息時,還離了一段距離。
因為是傳喚,她還不是犯人,自然是不能上枷鎖,但被捕塊帶著走,還是很引人注目。
他們到達縣衙門前時,時辰還早,縣太爺才不會如此勤勉,所以他們得等著。
沈清跟羅琴都被帶到候審堂,就在公堂邊上,今兒要過堂,很快,宋娘子也來了,她不是一個人來的,跟她同來的還有一個姑娘,沈清瞧著這姑娘,就覺得眼熟,可究竟是誰,又在哪見過,她想破了腦袋也沒想起來。
肯定不能關一起,宋娘子跟那姑娘被帶到隔壁單間,只隔了一堵牆。
宋娘子進去後,忍不住出言嘲諷。
「想不到啊,你也有今天!」
沈清沒作聲,這個時候吵翻天又有啥用。
羅琴也只是抱著手,神遊天外,不知道在想啥。
宋娘子還不解氣,依舊在隔壁罵罵咧咧。
終於挨到傳喚,也沒按次序,大概是嫌一個個過堂太煩,索性全都帶上去。
沈清不知不覺就走在前頭,羅琴跟在她身邊,宋娘子跟那姑娘落了五步遠,也不知是怕還是不想離她太近。
一邁進大堂,那咱肅殺之氣,就把宋娘子跟那姑娘嚇的雙腿發抖,差點站不穩。
兩邊各站了十個衙役,衣著整齊,面容肅穆,手裡握著刑杖,微垂著眼,目不斜視。
正上方,坐著一個頭戴烏紗帽,下巴上掛著一撮小鬍子,眼神犀利的老爺子。
左手邊是書吏,左手邊站著個書生模樣的人。
還沒看全,就聽見一聲威嚴的冷喝。
「大膽!怎敢直視大人的容顏,還不跪下!」
宋娘子跟那姑娘沒撐住,咚的一聲,重重的跪在地上,趴在地上,大氣都不敢出。
沈清雖不想跪,但形勢比人強,這個時候不跪,豈不是自找麻煩。
「民女沈清,見過縣令大人!」
小姑娘聲音清脆,不慌不亂,跪姿也筆直。
羅琴站在門邊,她不是犯人,只是沈清的隨從,在沒有命令之前,是不需要過去跪著回話的。
余開元眼神一閃,心想這丫頭,瞧著年紀不大,倒是有幾分沉穩,怎麼看都不像能幹出殺人之事的。
但既然有人告,狀子又遞到了他案前,自然是要審理的,否則鬧到上面,便又是他的過錯。
余大人一拍驚堂木,低聲喝問:「沈清,你可知罪?」
聽見這話,沈清都要笑了,她果斷抬頭,直視上面坐著的中年大叔,「不知,不如大人指點一下,也好讓民女也回憶回憶,也許我長大的這十三年,真幹過什麼天理難容的事。」
她敢這麼說,是因為直覺,直覺告訴她,上面坐著的這位縣太爺,並不像外界傳說的那樣昏庸,別問她是怎麼看出來的,只瞧這堂上的衙役。
余開元嘴角抽了抽,幸好有鬍子遮擋,才沒叫人瞧出來,不過他身邊的師爺,是何等的精明,立時便查覺出上官的心思,插話道:「你才十三歲?家中可還有什麼人?」
沈清便把自己的情況一五一十的說了,「我娘正月剛過便死了,我爹也死了,家中失火,爹爹是被燒死的,連個囫圇屍首也沒見著,我跟姐姐相依為命,我們還將祖母接到身邊贍養,因為家中窮的揭不開鍋,我便只能拋頭露面,做些泡菜臘肉,拿到街上售賣,換點小錢,買些米麵度日。」
「大人,民女雖命運坎坷,卻從不曾怨天尤人,也沒有抱怨過世道不公,民女只知道要靠自己的雙手,努力掙錢,蓋房子置辦田地,所以民女實在不知,為何有人將我告上公堂,請大人明查,還民女一個公道。」
她這一番話,鏗鏘有力,說的是事實,但叫人聽著就是那麼可憐。
再一看旁邊的宋娘子,年紀跟她娘差不多,卻在這裡為難一個孩子,還是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心可真壞。
余開元點了點頭,「你年紀尚小,卻知道自食其力,是個好孩子,不過既是有人遞狀子告你,本官自是要開堂審理,你也別怕,若是誣告,本官也定不饒恕。」
師爺也被沈清這一番話打動,看向宋娘子時,眼裡帶了幾分厭惡,「宋娘子,你可聽見了,現在若要撤回狀子,大人還可網開一面,可若是審到最後,定不了她的罪,你也要獲罪的,你可明白?」
這個道理,宋娘子哪會不知,可她早已發了誓,非把沈清打入十八層地獄,所以不論這一狀會是什麼結果,她都願意承擔。
打定了主意,她又磕了個頭。
「大人,民婦命苦,早年喪夫,中年喪子,望大人憐憫,我兒實在是死的冤,若不能將兇手繩之以法,民婦如何對得起他的在天之靈,又如何跟鄭家的列祖列宗交待。」
余開元早知會是如此,只是有些於心不忍,這堂上原告是女子,被告也是女子,而且聽她們陳述的身世,一個比一個的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