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市，寒假，正月初三

  早上7點半林森就被媽媽從床上搖醒。

  「趕緊起來，一會跟我去你大舅、二舅、大姨、小姨家走一圈，拜個年，中午你小姨說在她家吃！」

  被媽媽從熱被窩裡拽出來，林森此時頂著個雞窩頭，眼睛上的黑眼圈比拳頭還要大，她滿臉怨氣的哀求著，

  「媽，我能不能不去，每年去拜年氣都氣飽了，還吃什麼飯。昨晚上我寫卷子寫的現在都是暈的，你自己去行麼？」

  「我一個人怎麼去，走走走，乖，啊……今天拜完了，回頭過兩天再請吃飯你就不用去了。」

  說著秦雲不由分說的將毛衣往林森的頭上一套，又把外套往她身上一披，然後一把將林森拽下了床。

  林森昨晚上趕稿子趕到凌晨三點半，現在她嚴重缺覺，直到出門都處於迷迷瞪瞪暈暈乎乎的狀態中。

  兩人裹得嚴嚴實實騎著個小電驢穿梭在大街小巷，第一家先趕到林森的大舅家。

  看到大舅家氣派的別墅，林森強打起精神，調整了下表情，對著別墅大門拍了兩下，

  「大舅，大舅媽，我來給你拜年啦！」

  未聞人聲先聽狗叫，

  「汪！汪！汪！汪！汪！汪！」

  林森被這突如其來的巨吼嚇得魂魄離體，這下是真的提神又醒腦。

  狗叫之後響起一聲冷漠又疏離的聲音，

  「lukcy上樓去！誰呀！」

  「大舅媽，是我，森森，我來給你拜年啦！」

  門內安靜了幾秒鐘，接著就聽到拖鞋踢踢噠噠的由遠及近，

  門一開大舅媽李麗面上熱情，眼帶鄙夷，先是輕飄飄的說了句，

  「小雲來啦。」

  接著又細聲細語的說道，

  「森森呀！你大舅和你靜姐還沒起來呢，快進來吧，東西你就放門口，鞋套在鞋盒裡，自己拿啊……」

  林森看了一下並不算乾淨的地板，還有那滿屋子的狗腳印，深呼一口氣，這麼明顯的嫌棄真是上趕子送來被她侮辱。

  雖心裡一陣憤懣，但面上卻不好發飆，畢竟每年也就這時候會見一面。

  要不是媽媽非要過來，林森是一秒鐘都不想在這裡待。

  她彎腰從進門口鞋盒子裡拿了一雙鞋套遞給媽媽，又給自己拿了一雙。

  大舅媽李麗在銀行上班，家裡祖上三代都是單位里的體面人。

  兩人隨著李麗走到客廳里。

  看到林森，李麗的眼光深邃，她皮笑肉不笑的說道，

  「小雲，這真是女大18變，森森過了年18歲了吧，現在真是越長越漂亮了，你們先坐，我倒兩杯水。」

  「不用不用」

  李麗對著秦雲擺了擺手，

  「要的要的。」

  說完不由分說的走出客廳。

  李麗離開客廳，林森感覺到媽媽放鬆了很多。

  林森隨意的坐在客廳里的米白色的真皮沙發上，這沙發的造型很豪華。

  客廳採用的是歐式宮廷風裝修，整個客廳大約80多平，一眼富麗堂皇。

  聽她媽說這房子買成時花了快200萬，裝修又花了近100萬，住在這麼多錢的房子裡，就是土掉渣那夢也是美的。

  李麗端著水杯麵色尋常的遞給林森母女兩人，坐在了旁邊的單人沙發上。

  「小雲，今年麵館生意怎麼樣？」

  秦雲放下手上的茶杯，輕點頭，

  「還行吧，夠我跟森森我倆花銷。」

  「那是，現在社會發展好，只要勤快過日子是不成問題的。」

  「森森呢，高二了吧，成績怎麼樣，我跟你說啊！女孩子可不能上專科，專科裡面亂的很，女孩子去了會學壞的。」

  聽到李麗的話，林森真想噴她一臉茶，她面色如常的看著李麗，

  「還行吧，大舅媽都這樣說了，我會努力考上本科的。」

  李麗繼續說教，

  「大舅媽說的可是真心話，真要考不上，也沒關係。森森長的漂亮，我娘家有個表弟，他家兒子是在京市開了個網紅公司，搞什么女團，說是現在做主播又出名又賺錢，到時候我可以找他說說。」

  林森聽到這話，差點氣笑了，她低頭輕笑一聲，正準備接話。

  秦雲開口道，

  「大嫂，這話說的太早了，這丫頭主意大著呢，真到時候了，我管不住她了，可得你幫我勸勸她，對了，我哥和靜靜呢？」

  李麗的視線在林森身上上下轉了好幾圈，聽到秦雲的話，有些訕訕的回道，

  「還睡著呢，兩個人懶得嘞！我去給他們喊下來。」

  聽到李麗這麼說，秦雲趕緊把林森從沙發上拽起來，

  「不了不了，嫂子，孩子睡個覺不是很正常麼，平時學習忙，放假你就讓她好好休息，我還得帶著森森去她二舅，大姨，小姨那走一趟，你就別喊了，一會跟我哥講一下就行了。」

  聽秦雲這麼說，李麗攆人的心思就差寫臉上，

  「那行，你們先去，一會我們中午不是還要到小雨家的麼，到時候咱們姑嫂在聊。」

  「哎哎！好好，就這麼說，我們先走了」

  秦雲示意林森打招呼，

  「大舅媽，我們走了！」

  出了門，林森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大門，對著秦雲撇了撇嘴說，

  「媽，大舅媽是真瞧不起人啊？她一點不盼著我點好呀！」

  秦雲也氣的不輕，但還安慰著女兒，

  「哎……你當沒聽見！

  她就那德行，覺得自己家世好，看我們怎麼都低一等唄。」

  兩人帶好頭盔，坐上小電驢，

  「坐好了沒！一會去你二舅家，要是你二舅媽說了什麼，你把嘴給我閉嚴實了！」

  林森帶上安全帽，對著媽媽的後腦勺努了下嘴，示意著自己的不滿。

  二舅住在東至路，林森姥姥姥爺的老房子裡，老兩口從小就喜歡這個兒子，後來這房子也留給了他。

  十來分鐘就到了，剛取下頭盔兩人就看到二舅媽王小翠從屋裡拿了個垃圾桶出來。

  房子是沿街的舊房子底上共3層，前面是門面，後面是住家。

  二舅跟二舅媽在前門開了個小超市，後面開了個麻將室，一年輕輕鬆鬆賺個十幾萬，一家人過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看到林森兩人，那個臉瞬間高興的裂開了花。

  「哎呦，小雲，你來啦，快快快，進來！」

  林森看到二舅媽那無事獻殷勤的樣子，真是腦瓜子都在嗡嗡叫，

  「二舅媽，我來給你拜年了！」

  「哎哎！森森現在真是大姑娘了，東西你放屋裡就行，果盤就在大桌子上，想吃什麼自己拿啊！」

  說著又拿出電話撥了個電話，

  「秦風，快起來！小雲和森森來了！你把那兩個臭崽子也喊起來，都快九點了，還撅屁股死睡！」

  掛斷電話，二舅媽又趕緊去倒茶。

  林森母女倆環視著這個老屋子。

  這裡是秦雲從小長到大的家。

  雖然現在房子被大翻修了，但是人對從小長大的地方總有特殊的記憶，只要走近這條老街，熟悉的街坊鄰居，熟悉的環境就會調動身體裡所有的情感。

  林森對這個老屋子沒有什麼感情，她很小就知道姥姥姥爺不喜歡自己，從記事起姥姥每次看到自己不是翻白眼就是攆她回去。

  而二舅媽家的二表哥也會在姥姥姥爺的縱容下明著暗著的欺負自己，而姥姥姥爺就算看到了也並不會制止。

  「二妹，你看你這兩年老成什麼樣了！」

  「可不是麼，這一年年的過的，你不知道我頭頂都是白頭髮。」

  看到兩人假親的閒聊，林森在心裡翻了個白眼，這個二舅媽最是會兩面做人，自己媽媽是個直腸子，這些年明里暗裡不知道吃了她多少暗虧。

  林森喝了口茶側眼看了一下客廳里的電視劇。

  說著林森就看到王小翠捂著嘴曖昧的看了一眼秦雲小聲的說，

  「二妹，上次我跟你說的那個事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嫂子，森森還在上高中，正是用錢的時候，我哪有那個心思呀！」

  聽到秦雲這麼說，王小翠皺了下眉頭，放下捂著的嘴，斜眼看了一下正在專心看電視的林森，拉著秦雲往裡屋走去，

  「哎呀！小雲，嫂子是看你一個人帶著孩子過的辛苦，找個男人也好給你擔著點，這女人沒有男人哪行呀！」

  看到秦雲準備還嘴，王小翠繼續道，

  「我跟你說，我這個表哥你是知道他長什麼樣的，又不醜！家裡條件也好，兩套房，一套住一套租，又不用養孩子。

  他自己開大貨，自己賺錢自己花，等到時候你們結婚了，森森的學費他說了他全包，這種好事要不是你是我親妹子，我才不會介紹給你！」

  秦雲一臉尷尬的笑道，

  「嫂子，我就明著說吧，我這輩子就不準備再找了。

  你說我家森森都快上大學了，我這也快熬出頭了，等她一畢業找到工作，我就徹底輕鬆了，我這時候在找個男人，你說不是找事麼。」

  「哎，小雲你這是怎麼說呢。哪有女人不要男人的。

  咱姑嫂兩個說私房話。

  你這個40出頭，如狼似虎的年紀沒有男人你不急的慌呀！在說，我那表哥王大力人雖然看起來粗魯了點，但是重在實在呀！」

  就在王小翠準備繼續強攻時，門口響起一聲敲門聲。

  兩人就看到林森斜靠在門框邊上，一臉諷刺滿眼帶笑，

  「二舅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