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途中,艾希收養了一個小女孩。
「餵別動,小心我手一划就把你化成小丑了。」
寬闊的馬車內,兩個女孩對面而坐。艾希手裡拿著眉筆,身旁放著許多女性化妝品,而坐在她對面的,就是芬妮。
「好嫩的手指啊,她這是在做什麼?」
艾希的技術確實很差勁,每當她畫偏後便用試水的毛巾給芬妮擦掉。
「我可是你的主人哦,你不准生氣。」
「主人?」
路上很無聊,兩人就這樣打法時間。艾希用她的臉練習化妝,芬妮負責感受來自對方的注視,緊緊的細微的關注自己。
「大功告成,你快看看我畫得怎麼樣?」艾希拍手大笑,高興地舉起身旁的鏡子照給芬妮看。
鏡子中女人的臉好像切面的石膏,白得一點都不自然,眉毛又粗又黑,很顯然塗抹過度,就連那嘴唇都像腫紅的一樣,連芬妮自己看了都撲哧一下笑了出來。
「哎呀!我畢竟是新手嘛,勇於嘗試才能成功的。而且我是你的主人,以後你一輩子都要跟在我旁邊,早晚有一天能把你化得超級好看。」艾希站起來拍著胸脯對芬妮說道,臉上洋滿了自信。
「一輩子?一輩子都被她這樣對待的話,那應該還是挺幸福的吧。」芬妮摸了摸自己的臉,不小心擦掉一些胭脂,將原有的傷疤漏了出來。
「餵你幹嘛,媽媽告訴我女孩子臉上的傷疤可絕對不能露出來的。」艾希大驚,慌忙把她扒臉的小手拽下。
化妝品能遮住傷疤,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芬妮都把它當作了藥品。
「對不起。」
「嘻嘻,這下我又要花心思給你補啦。」艾希捂住小嘴,看著芬妮道歉時那嬌小無辜的臉,又興奮了起來。
昨天下午,艾希的車隊經過一片田野。路上很無聊,大小姐打開車窗趴在上面,看著金燦燦的麥田打哈欠。
忽然,樹林裡一個體格嬌小渾身衣服破舊的女孩引起了她的注意。
「師傅停車。」艾希將可愛的腦袋從車門探出來,她指了指那片樹林。「快,那裡有個人需要幫助,趕緊趕過去。」
「哦,好的大小姐。」
車隊停在樹林前,中間有段路坑坑窪窪,沒辦法開過去。艾希見狀跳下車,提著裙子走跑向女孩。後面的護衛軍也立馬追了上去。
啪嚓!
艾希跑的太快,一不小心被草叢中的藤蔓搬倒,鼻子也因此磕出了血。但她站起來後沒擱那兒哭鬧,依然是一陣緊趕慢趕的小跑。
樹蔭下的女孩,面色消瘦,身體上還有著多處傷疤。艾希將她提溜了起來,但又覺得這樣會讓對方難受,於是又先將她靠在樹上,捏了捏那副笑臉。
沒有多少肉,跟四肢一樣,她太瘦了。
「大小姐小心,您沒有受傷吧。」身後的護衛趕到。
「沒關係沒關係,趕緊把這個小女孩帶到我的車上,叫魔法師來給她治療下。」
身體的擺動,面前的對話聲,芬妮感覺到了異常,她疲憊地睜開眼睛看著前方。
「你醒啦。」見女孩發出動靜,艾希急忙扭頭看著她。
芬妮在樹蔭下躺久了,忽然睜開眼看事物不免模糊。她晃了幾下腦袋,周圍的一切才開始清晰。
「別緊張,我是來救你的,車裡有很多食物可以給你吃。」
「救我?」
她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樣。白皙光滑的皮膚,精緻的灰發髮型,高貴漂亮卻沾著少許泥漿的衣服,以及她那自信溫柔的臉上,掛著的一絲鼻血。
芬妮想過跑,但疲憊的身軀根本使不出力氣。見她想要起身卻有氣無力的樣子,艾希自信地掄起胳膊。
...
「我背不動,你們來吧。」艾希害羞地背過身,吩咐身後的護衛把芬妮帶到車上。
後面的馬車中,隨行的魔法師通過治癒魔法儘可能地恢復著芬妮的身體,艾希這時不在她旁邊,面對陌生的一切芬妮有些害怕。
「鏘鏘,快看我給你拿了上面過來。」這時艾希突然撞開車門,懷裡捧著新鮮的水果與麵包跑進來。
「哇哦。」恢復神智的芬妮第一次見到這麼多食物,眼睛激動得又大又亮。也不過及吃相,大口大口地嚼著。
而一旁的艾希則看起來非常得意,她要的就是這種。
「嘿嘿,你知道嗎?我們的食物可是很貴的,你一點都賠不起。既然這樣,你以後就跟著我吧,我保證每天都會把你餵得飽飽的。」
剛聽前面兩句芬妮還以為自己這是被拐走了,但聽到後面跟著她能每天都吃飽,她陷入思考。
該不會是不願意吧,不願意也不行,我讓你跟我走你就必須跟我走。就算你有爸爸媽媽我也要帶你走,大不了回去後我也給他們安排個職位。
「我願意」芬妮堅定的回答。
在此之前,沒有任何人向她這樣保證過。一個遺孤,每天都要靠各種辦法得到食物。被漠視,被忽略,沒人關注沒人去愛。她甚至會為了保護自己,準備好幾天的食物躲起來,直到飢餓難以忍受再出來覓食。
芬妮經歷的那些艾希感受不到,但她現在想讓對方跟自己過上同樣的生活,做自己的貼身侍從,年紀輕輕收個小弟,就像書里講的那樣,她會對我絕對忠誠。
「成交,你現在想反悔都不行了。」
天逐漸黑,今晚車隊必須要到達索爾城,所以車夫快馬加鞭,車廂不免有些顛簸,芬妮晃晃悠悠站不穩腳跟。
「來來來,跟我坐一起,小心摔倒。」車廂內兩人靠著椅子緊握對方的手。
隊伍行到一處無人區時,遠處一雙猩紅的眼睛盯上了他們。
轟隆!最前方的一輛車反倒在地,緊接著傳來陣陣悽厲的慘叫聲。艾希被嚇一大跳,緊緊的保證旁邊的芬妮。
「怎麼回事,前面發生了上面。」護衛們緊急下馬去查看情況。
忽然天上傳開翅膀的拍打聲,眾人抬頭往去,是獅鷲!
一隻身軀如獅子般龐大,長著鷹腦與數米長翼的魔物飛在眾人頭頂,嘴裡還吊著半截人的軀體。
「快殺了它,保護大小姐。」護衛們舉起弓箭射擊,密密麻麻的箭矢襲向獅鷲。但獅鷲絲毫未動,箭矢如雨點般觸碰到它的身體。連皮都沒有穿透。
它向下衝去,御風同行掠過眾人人的身旁,尖銳的利爪將被觸碰的護衛切成兩半。它循環往復,一遍又一遍地收割他們的生命。
「可惡,你們先帶大小姐離開,我們拖住它。」為首的隊長發布命令,一部分護衛衝進艾希所在的車廂,拽著她就要離開。
「等一下,帶上她。」艾希指了指所在牆角的芬妮,示意兩人要一起離開。
不過護衛此時沒閒工夫管一個撿來的孩子,他們最重要的目的還是保護大小姐的安危。沒辦法,艾希拽著她的胳膊,一起拉出車廂。
魔物的抗性很高,無論是物理還是法術對它造成的威脅都微乎其微。它與地上的人鏖戰著,但明顯人處於下風。
「快小姐,請您上馬,我們先帶你離開這兒。」話音剛落,獅鷲的又一次俯衝幾乎削平了地上的人,只剩下三三兩兩的還能站起來走動。
這時芬妮握住艾希的手,跑向了路旁雜草叢生的斜坡,對於兩個年齡不大的女孩來說,那裡剛好可以藏身。
但沒想到草叢中是水塘,兩人「噗通」地落入水中,聲音吸引到了魔物的注意。它沒再跟護衛們糾纏,縱身一躍飛到池塘上空,巡視著不平靜的湖面。
艾希不會游泳,她不停地在水下拍打,想要游上去呼吸空氣。但這時哪怕只在湖面露出一個腦袋,都可以被眼神敏銳的魔物顆秒。
咕咕...
芬妮緊緊抱著艾希防止她墜入湖底,見對方正因缺氧而掙扎,她透過湖面緊盯著上面的魔物。把握它在空中周旋時的視野死角,悄悄將嘴巴深處湖面,大吸一口氣再趕緊縮回水裡。
芬妮孤身流浪的時候經歷過不少危機,她的心理承受能力遠大於同年齡段的人。如果這時放不安好她,那艾希因發出的聲響可能會瞬間暴露兩人的位置。
沒辦法,她在水裡將對方抱著,通過口腔將肺里的空氣呼給艾希。剛開始她很拒絕,但芬妮死死地抱著她根本不給機會露出水面。
就這樣循環,芬妮不停地將嘴伸到湖面吸取空氣,艾希在下面等待她的傳輸。有時呼出水面而出現的氣泡會發出響聲,獅鷲聽到後更加謹慎。
艾希位於她下面,上面的芬妮見遲遲找不到機會,自己以及快憋的忍受不住。她扭頭看向艾希,將嘴巴再次親在一起。
欸?
這次不是給予,而是索取。水下無法用語言交流,芬妮便加大了吸的力氣,艾希好像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將她原本給予自己的氣體再還給對方,兩個人便如此相融以沫,艱難的撐到獅鷲轉移注意,繼續去狩獵倖存的護衛。
雖說多次嘗試後那股氣體已經沒什麼作用,但總比乾癟著要強些。
外面的慘叫停止,芬妮悄悄地露出腦袋,環視了周圍一群後,發現魔物已經沒有了蹤跡才把艾希拽了出來。
在水裡泡了好幾分鐘的兩人上岸躺在草地上,貪婪的大口呼吸著空氣,艾希水性差,肺里嗆了不少水,邊咳嗽邊向外吐出。
馬匹與人被剝開的肉堆疊在一起,那幾輛車被魔物暴力拆解,它將這裡翻了個底朝天確保沒有獵物能倖存。而獅鷲現在不在附近,兩人知道過會兒它還會回到這裡取剩下的食物,這個地方不能久留。
艾希看著悲慘的場面被嚇得語無倫次,渾身抖擻地無法直起來。
「我們趕緊走,它還會回來的。」兩人拉著手順著大路向前,只要離開這片區域就還要一線生機。
五分鐘,十分鐘,她倆沒有再見到魔物。艾希不小心摔在地上,芬妮急忙將她扶起查看傷勢。
她摸了摸對方的額頭,很燙,是發燒了,剛才在冰涼的池塘里待得太久,濕透的衣服無法保持體溫,艾希已經燒得沒法正常走路了。
芬妮將她背了起來,拖著那跟自己差不多的身軀在路上一步一步地走。
「嗚...好難受...我好想回家」艾希的小嘴不能嘟囔,剛開始還聽得清說些什麼,越到後面吐出來的字越模糊。
一道尖銳的聲音從她們身後襲來,是它來了。芬妮停下腳步,她此時腦子不停思考,周圍都是平地,沒有掩體兩人無法快速躲起來。
「如果說把她仍在這裡吸引注意力,我立馬逃走,獅鷲會不會因為我跑的快就不來抓?」她想拋下艾希逃走,不然兩人都活不下來。
「可就算逃走了我又能去哪裡,沒有第二個人能像她這樣保證過我,這樣對待我,以往淒涼的生活還要繼續嗎?那還不如死了算了。」
芬妮沒有逃走,她將對方放在地上,自己在地上隨便撿去一顆石頭,朝著沖向她們的魔物扔去,即使這樣沒什麼用她也要反抗,就像她之前所經歷的磨難一樣。
鈴鈴...
一道清脆的鈴聲響起,這種地方為什麼會有鈴聲?
「小妮兒白慌。」
她向左手邊看去,一個騎著馬的男人,他的周圍縈繞著綠色的光芒,在黑夜中猶如惡靈一般。一聲巨響,男人的手中出現火光,芬妮嚇得立馬趴在艾希身上。
緊接著是獵人與魔物之間相搏鬥的聲音,芬妮很害怕,她沒有回頭看,不過打鬥沒持續多久,隨著怪物癱倒的聲音,這次戰鬥很快結束。
陌生人拍了拍芬妮的肩膀。
「啊哈不要,不要吃我,嗚嗚我不想死。」芬妮驚慌失措地窩在艾希懷裡,被嚇得不停哭個不停。她剛才是真的做好了必死的覺悟。
「木事兒了妮兒,怪已經被我弄死了。」他俯下身去,見下面還有個人已經暈倒,便準備將二人帶到最近的站點治療。
可二人還未上馬,遠處便傳來陣陣馬蹄聲,是後續管家派來尋著艾希的隊伍。陌生人見有人前來,便離開了她們,他好像要忙著去做其他事情。
她背著艾希走到路的中央大聲呼救,他們注意到了,兩人獲救。
芬妮因為是一同被發現的,所以也被帶回了城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