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道宮。

  太無神山。

  古落生吐出一口濁氣，體內狀若嬰兒的元嬰不知不覺間已經壯大至八歲，是一個越來越清晰的孩童模樣，盤坐在虛空，散發一縷縷時間之力洗鍊全身。

  元嬰境界需要不斷壯大元嬰，初期如剛出生的嬰兒，中期三歲模樣，後期就是八歲左右，等踏入巔峰，元嬰的外貌則會突破至十二三歲的少年模樣。

  至於圓滿，得與肉身完全一致，無論大小還是外貌都沒有絲毫偏差。

  理論上，年齡越大的修士，修成圓滿的機率越小。

  四重靈法還有聖族可以用資源、氣運硬生生推上去。

  可五重靈法，一家聖族是支撐不起了，得依靠大環境。

  「麻煩了，至臻元嬰需要的資源太多了，沒有神通蓮台，單單吸收時光族的底蘊不足以我踏入圓滿之境……還有沒有其他時光類聖族啊。」

  古落生嘆氣，起身走出閉關之地。

  時蝶宮的花園，蕙心、錦淵在下棋，司月儀坐在日月儀前，觀察靈界。

  「曦光有事商議，去不去？」

  司月儀頭也沒回的說道。

  時間之鏡照出了曦光聖地。

  在山門處，一座石碑立起，上面隱藏了密文，用來對話求道宮。

  「既然是曦光邀請，自然要去，此事交給我。」

  古落生說。

  他們剛滅了劫聖族，曦光想問的也只有此事了。

  「好，我會注意曦光聖地的，免得出現意外。」

  司月儀起身離去。

  古落生一揮手，收走日月儀，一揮袖，化為無形無質的時間概念消失無蹤。

  他如時間本身，來去自如，可不留任何痕跡。

  ……

  如今的盛洲，四處都亮起了赤光，龐大至陽之力時刻淨化著陰氣。

  顯然，曦光聖地的雛形已現。

  古落生如微風，穿過層層結界，出現在了山門前，遙遙望向曦光聖地內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這些山脈高聳入雲，散發厚重氣息，一道道金色符文在這些大山前垂直落下，構成精妙的陣法，阻擋一切外敵。

  山脈中心，雲霧繚繞，有仙樂飄蕩，天藍色的神秘湖泊蕩漾著，其上建造了一座水上城池，行走在城池上，腳底清澈見底，可以看到一條條神異的靈魚遊動。

  「好精妙的陣法，竟然用陽屬性靈氣與陰屬性靈氣對沖，轉化出無屬性靈氣，難怪曦光聖地這些年發展迅速……不過，這到底是天干地支陣還是八卦陣？」

  古落生在斜涯洞天琢磨了許久都沒有看穿這座五重靈法之陣到底是什麼。

  他懷疑這根本不是陣法，而是某種領域類型的偉業之器。

  否則以他對陣法的了解，不可能近在眼前了都無法看破。

  搖搖頭，古落生穿過陣法，朝湖泊中心的城池走去。

  半陰湖、半陽城、至陽天宮。

  踏入陣法，就已經進入曦光聖地，半陽城則是核心區，有大量修士在此修行。

  至陽天宮，則是曦光聖地的議事之地，是核心中的核心。

  古落生一息掠過萬里，便來到半陽城下，沒有觸動任何陣法。

  他的目光朝半陽城之上、離地漂浮的至陽天宮望去。

  穿透層層阻礙，見到了端坐於大殿的赤金長裙女子，她用手撐著臉，在玉座上休憩，古落生望來剎那，她有所感應，睜開了雙瞳，一抹赤紅洶湧燃燒而起，阻斷了古落生的視線。

  「時蝶道友，既然到了，便請入內吧，想必這些陣法也阻攔不了道友你。」

  曦光的聲音在古落生心中響起。

  「赤神天眼……」

  古落生沉吟。

  四百年裡，曦光也在變強，覺醒了新的血脈能力。

  他找了許多資料，才認出這雙眼睛。

  赤神天眼，持掌天罰、審判諸邪的五重靈眼，傳說中只有聖人可能覺醒的天眼。

  這雙天眼很不得了，竟然能發現他的窺探。

  一步踏出。

  古落生降臨至陽天宮，來到曦光面前。

  「曦光道友，別來無恙，此次聯繫我求道宮，有何事商量？」

  古落生白衣飄飄，望著赤金長裙的身影。

  「道友，你的實力越來越強了，竟然連劫聖族都可以短時間內盡數鎮壓。」

  曦光起身走下玉座，幽幽道。

  「不過勉強五重靈法結嬰的家族罷了，同為元嬰後期，亦有差距。」

  古落生傲然而立，接受了曦光的恭維，雖然他也不感覺曦光在恭維。

  論陰陽怪氣，他比曦光更熟。

  「……」

  曦光一時間無言，她又何嘗看不出來，這幅姿態是這個男人裝出來的。

  這就是精髓了，七成真，三成演，讓她都不好繼續接話了。

  「道友，你們道路走偏了，接連滅族，短時間的確能獲得海量資源，讓修為迅速進步，可這並非正道，只會在正確的道路上越行越遠。」

  「說實話，我不希望日後你們兩位成為敵人，相較於其餘五重靈法修士，你們這類資格者、天命者強出太多了。」

  曦光只得搖搖頭，如實道來。

  「道路走偏了？……此話怎講。」

  古落生眉頭一挑，他並未感覺修為進步神速有什麼副作用。

  說到底，元嬰境界和之前區別也不大，依舊是汲取天地靈氣編織「靈力節點」，無非這個靈力節點變成了更高級的「規則之力」而已。

  「元嬰境界的重點，不是元嬰，而是體魄與神魂，你們繼續這樣下去，體魄與神魂得不到成長，日後元嬰必然失衡，一念之間，便會化魔。」

  曦光的氣息在這一刻升騰，浩然如大日般純粹的領域籠罩至陽天宮。

  古落生神色不變，時間之力流轉，自發抵擋至陽領域。

  可他下一刻便露出驚訝之色，當即抬起手，看到肉身黑氣不斷蒸發，整個軀體竟然虛幻起來，他的時間之體竟然被至陽領域干涉到了！

  「這種力量明明不涉及時空，竟然能干涉到我，看來元嬰境界還有我不知道的秘密！」

  古落生抬頭看向曦光，恭恭敬敬的拱手道，「曦光道友，請賜教！」

  「接我一招，一切自明。」曦光說。

  「好！」古落生神色一正。

  轟隆！

  天穹漩渦一閃，半陽城大量弟子抬頭，露出驚訝之色：「曦光大人的神通？」

  赤金長裙的女子纖纖玉手一按，輝煌光芒從天而降！

  陽光普照！

  「轟隆隆！」

  從天空的悶響，到耳邊乃至於籠罩全身的轟鳴，間隔其實非常長。

  至少對於修士而言，長到隨隨便便就可以躲開。

  古落生自然沒有躲。

  他想知道自己出了什麼問題。

  「轟隆隆！」

  耳邊迴響轟鳴，熾熱的力量侵襲肉身，刺痛神魂，一抹恢弘意志炸開。

  這個瞬間，古落生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出現了魂肉分離的情況！

  他不由目光一凝：「元嬰明明已經融合全部神魂，竟然還會出現這種級別的隔閡？為什麼我以往完全沒有察覺到？」

  曦光所言不假，他的確出了問題，否則怎麼可能一招下來，連動彈都動彈不得！

  哪怕他可以運轉力量進行鎮壓，可高速戰鬥中，這就和被放了時停沒區別，如果沒有自保的能力，必然被瞬間秒殺。

  他體內，似乎……陰陽失衡了？

  「看來道友已經明白了，古人云，孤陰不長，獨陽不生。」

  「我們人族修煉的靈法基本不涉及陰陽之力，對此經驗淺薄，走在這條路上的修士，基本都會走偏，沒有意識到轉陰、轉陽靈法其實是一條死路。」

  曦光說。

  「轉陰靈法、轉陽靈法是一條死路？道友誇張了吧，若是如此，你未來如何成就化神？」

  古落生瞳孔一縮。

  他和司月儀，都是修煉的轉陰靈法！

  「我說的死路，指的是修行方式，時蝶道友，你和天陰道友一樣，只極致於術法，卻沒有探討『道』，或者說，你認為的『道』，其實是錯誤的。」

  曦光顯然是否定了古落生數千年的積累與認知。

  哪怕古落生是一個轉生者，認真多變的很，一時間也難以接受，甚至無法理解。

  他的『道』，是錯誤的？

  有些荒謬！

  他需要思考，曦光為何如此說。

  孤陰不長，獨陽不生，這個問題，似乎不是補上陽屬性那麼簡單……

  「說到底，道是什麼？」

  古落生發問，又好似自問自答，「道，道路，行走之路，踐行之道，又可以引申為真理、事物本質。」

  「我倒是有些好奇，我踐行之道，就是單純的研究一切，解明一切。」

  「這種道如果是錯誤的，這個世界莫不是虛假的不成？」

  曦光聞言，倒是露出幾分驚訝之色：「原來這才是你的道？若是如此，倒也不算有誤，只能理解為，你們求道宮還未找到真正的法，所以走在錯誤的道路上。」

  她現在的道路，就只是單純的道路，而非理念與大道了。

  「還未找到真正的法？」

  古落生眉頭一皺，他頭腦風暴了一圈，依舊無法察覺自己修行體系的錯漏之處。

  靈法結構、符文規律，他已經盡數研究透徹，否則也不可能掌握五重靈法。

  這個未找到真正的法，又是從何說起？

  「本來有所顧慮，認為求道宮未必理解我所言之法，可既然求道宮的理念是研究一切，解明一切，那如果看到切實可行的法，應該也不會感到困惑。」

  曦光倒是沒有讓古落生浪費時間，詳細道來。

  「我所說的真正之法，其實指進階化神，你們求道宮奪取四族底蘊，應該也已經知曉進階化神必須要修行五重靈法。」

  曦光說。

  「沒錯，求道宮已經知曉想踏入化神之境，必須感悟天道，容納一道規則之力。」

  「規則之力尋常肉身無法承載，已知的所有方法中，唯有五重靈法方有機會鍛造出這種級別的神魂與肉身。」

  古落生點頭。

  「重點在於，有機會，而非一定可以，世上太多修行五重靈法的修士在衝擊化神時失敗，化為一抔黃土了。」

  「實際上，五重靈法本身雖然大多沒有陰陽屬性偏向，可使用者卻有，尤其是轉陰靈法，有一個非常隱晦的陷阱。」

  「時蝶道友，你認為轉陰靈法是什麼？」

  曦光走出天宮，俯瞰曦光聖地。

  「加入神魂之力的靈法。」

  古落生毫不猶豫的給出答案，這就是轉陰靈法的本質。

  「那麼，你認為神魂是什麼？」

  曦光又問。

  「個人意識的載體，精神力量的具現化。」

  古落生又回答。

  「你的回答沒有錯，那麼為什麼修行之法卻錯誤了呢？」

  曦光側臉望來，一雙赤色而純淨的天眼，讓人意識都仿佛被吸走。

  這個瞬間，古落生感知到了強烈的「道」，拯救天下蒼生，打破世家壟斷的「道」！

  「神魂的修行，就是精神的修行，個人意識的修行。」

  「吞噬再多資源，代表自我的意識成長了嗎？」

  曦光之言，如醍醐灌頂，一瞬間點醒古落生。

  難怪他一直感覺有種微妙的不對勁。

  尤其是這個黑暗時代，出現了大量五重轉陰靈法修士，更讓他覺得怪異。

  這種時間之體帶給他的直覺，被他常年研究靈法的理性壓制了。

  他從來不認為虛幻的精神需要修煉，所以完全專注於物質界，執著於積蓄能量！

  殊不知，不可控的能量，積蓄的越多，引爆起來越恐怖！

  「神魂代表自我的意識，修煉轉陰靈法，首先要修心，這當然也是可以解明，而非玄之又玄的東西，這個修心，代表作為一個修士，你選擇走向何方。」

  「如果肆意殺戮，執著於力量，心中沒有大願，那麼就是魔，進階化神時即便成功，也不過成為下一尊魔皇，將完全失去人性。」

  「同理，如道友這般理性者，如果進階化神，失敗暫且不提，如若成功，必然完全化為機器，不再具備一絲感情。」

  「孤陰不長，獨陽不生，只有陰陽結合，保持真我，方可成就大道。」

  「魔皇是失敗者，魔皇背後的存在，同樣是失敗者，極陰成形，雖然成仙，卻是屍仙，只不過是失去自我，對世界有害無益的殘渣。」

  曦光指出，每一個境界都是為下一個境界準備。

  化神，需要鑄就規則權柄，需要承載規則權柄，代表某種極致，如果沒有足夠平衡的陰陽之力，即便進階化神，也會失去自我，會成為大麻煩。(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