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爐族長大吼一聲。
「冶煉開始！」
經過預處理的用於製造M3A1衝鋒鎗的邊角料廢鋼，和早就成型的生鐵被一批工人們搬運過來。
另一批工人則取來了合金鋼所需要的其他金屬。
鐵爐族長親手將生鐵、廢鋼、鎳和鉻分層放入西門子-馬丁爐。
它看了又看，調了又調。
這一步必須盡最大努力來保證材料的放置均勻。
瑞斯達在西門子-馬丁爐的旁邊估算著溫度。
在鐵爐族長放置完材料後，整個西門子-馬丁爐也已經完成了預熱。
當藍色的火焰逐漸穩定後。
整個膛內的溫度已經到達了驚人的1600℃！
爐內的金屬逐漸融化。
鐵爐族長看準時機：
「下石灰石！」
經過精確計算的適量石灰石被倒入爐中，亮紅色的鐵水一下就吞沒了石灰石！
這一步也是簡上清特意吩咐的。
即使是經過預處理的金屬，內部依舊會殘留著一些雜質。
而石灰石則可以將譬如硫、磷等雜質紛紛剔除，最高限度地保持金屬的純淨！
蒸汽設備攪拌著鐵水，熔融金屬和助熔劑充分接觸，少量的雜質形成浮渣並浮出金屬表面。
鐵爐族長大手一揮：
「下鉻和鎳！」
現在他們正在製造蒸汽輪機轉子所需的18-8不鏽鋼。
這種金屬含有18%的鉻和8%的鎳。
鉻和鎳被投入爐內，加熱到充分融化，並與之前的材料混合在一起。
鐵爐族長掐著表。
是時候了！
「取樣！」
瑞斯達戴上護目鏡和耐熱手套，穩步走向西門子-馬丁爐。
爐膛內的高溫將空氣扭曲成一片模糊，即使是身為火系魔法師的他也覺得燥熱無比！
瑞斯達站在爐前，先檢查了一遍設備，確保所有儀器都正常工作。
隨後爐門緩緩開啟，一股熱浪，帶著炙熱的氣息和明亮的火光猛然撲出！
爐膛內部，熔融的鋼鐵如同一片熾熱的湖泊，閃爍著橙紅色的光芒。
他拿起一把長柄取樣勺，將其加熱至紅熱狀態，避免冷金屬與熔融鋼液接觸時的劇烈反應。
確認取樣勺已經預熱充分後，瑞斯達緩慢而穩重地將勺子插入熔融的鋼液中。
鋼液發出輕微的「嘶嘶」聲，伴隨著些許火花，取樣勺盛滿了一勺熔融金屬。
瑞斯達用單手抹了抹腦門的汗。
他長舒一口氣。
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操縱這些機器的步驟也越來越精細，容不得半點疏忽！
他是個魔法師還好，有魔力可以防身。
剛才的步驟如果換個粗心的普通工人來，那現在半條右臂就可能已經不保了！
鋼液迅速冷卻，瑞斯達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金相顯微鏡下。
他笑了笑，這顯微鏡可是他帶頭畫的圖紙，親自監督著生產的！
儘管顯微鏡的設計相對簡單，但它已經足夠揭示鋼樣內部的微觀結構！
瑞斯達的心都在砰砰直跳。
他回想起簡上清的話。
簡上清告訴他，看金相顯微鏡的時候小心把眼珠子掉在裡面——
「畢竟，顯微鏡下的世界，是另一個世界！」
他屏氣凝神，按照記憶里的方法調整焦距。
瑞斯達將眼睛貼近鏡片，視野逐漸清晰起來。
一旁的鐵爐族長和冶煉工人們也紛紛湊了過來。
他們才剛聽說這東西是用來檢測金屬的。
一名經驗老道的工人悶哼一聲。
他才不相信呢！
這么小個東西能看出什麼來！
瑞斯達突然高呼一聲。
他將頭猛地抬起，然後用手使勁揉了揉眼睛！
「這...」
「這....！」
瑞斯達驚得一連說出兩個這字，卻磕磕巴巴地說不出接下來的話！
他馬上再俯下 身子，將眼睛貼近顯微鏡。
一抹陶醉似的笑容不受控制地出現在嘴邊。
瑞斯達吶吶自語：
「太美了...」
「太美了！」
他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在顯微鏡下，他清晰地看見了18-8不鏽鋼的微觀結構。
這簡直顛覆了他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認知！
原來鋼鐵密不透風的表面下，隱藏著這樣一個壯麗而神秘的世界！
他看見18-8不鏽鋼的內部顯現出一片靜謐而規則的世界
。每一顆晶粒都像是精心雕琢的寶石，呈現出多邊形的形態，邊界清晰而整齊。
晶粒之間的邊界線如同一張無縫拼接的網格，彼此緊密相連，構成了一幅迷人的畫卷！
瑞斯達看得如痴如醉！
晶粒內部的結構在不同的光照下閃爍著微光，明暗交替，仿佛晨曦中閃爍的星星。
有的晶粒泛著銀白色的光澤，有的則顯現出深邃的灰黑色。
整個視野如同一個色彩斑斕的微觀宇宙，層次分明又變化多端！
視線逐漸模糊，瑞斯達抹了抹眼睛。
是眼淚...
他哭了。
他哭了！
「這就是微觀的世界！」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東西！
對於他這樣一個求知心切的學者來說，這麼一幅瑰麗的景色又怎麼能不讓他的心為之顫動！
一旁的鐵爐族長和工人都快驚掉下巴了。
瑞斯達這麼大個人，怎麼好端端的，看個鋼塊子給自己看哭了？！
鐵爐族長上前扒拉開瑞斯達，親自看了看金相顯微鏡。
沒到五秒鐘時間，他就抬起了頭，雙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原來是這樣？」
「我每天都在接觸的金屬原來長這個樣子？！」
除了還在操控西門子-馬丁爐的工人，剩下的所有人都上去看了個遍。
每個人看完，不是高聲驚呼，就是雙眼發直。
畢竟——
簡上清帶給他們的微觀世界，完全衝破了他們的認知！
如此剛硬之物，竟然有著這麼精密的結構！
有的人捏了捏自己身上的皮肉，他暢想著：
「我的身體是不是也是由這樣的結構組成的呢？」
工廠里的所有人，都將永遠銘記這一天。
是簡上清。
帶領他們窺見了這個世界另一面的冰山一角。
而這冰山一角，就足夠他們回味一輩子了！
眾人回過神來，繼續完成了18-8不鏽鋼的冶煉。
之後幾天的每一次冶煉，他們都會將樣品帶到金相顯微鏡下細細觀看。
有手巧的工人甚至自己帶了個本子，將碳鋼、不鏽鋼、矽鋼等各種合金鋼的結構全都簡易地畫了下來！
用他的話說：
「這東西，我可要珍藏一輩子呢！」
消息越傳越廣。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這個世界的一切，好像都是由一些更小的東西構成的。
同時他們也逐漸反應了過來。
這和以前教會宣揚的東西根本不一樣！
教會這群騙子，之前說什麼渾然一體，都是神所創造！
說什麼魔力所成渾然一體！
今天在簡上清國王的帶領下。
這個謊言不攻自破！
人們揮舞著拳頭，大聲地討論著顯微鏡下的景象。
酒館裡，一個女人說道：
「我看神也不知道世間萬物是從何而來！」
另一個男人接上了話茬：
「又或者...」
「神根本就不存在！」
從此刻開始，人們對神的權威，提出了自己的質疑。
雖然觀點尚為淺顯。
但又何嘗不是一個重要的開端？
在一旁悄悄享用午餐的簡上清笑了笑。
他將一塊牛肉送 入嘴中。
放眼整個普蘭大陸。
也只有他的子民才敢，也才有資格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