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天啟與丹論

  第70章 天啟與丹論

  沿梨花江南行數日,繼而舍船換馬,轉道向西。

  顛簸十幾日,便見天邊碧藍。

  林白和裴寧見無邊大海,只覺心曠神怡,鬥志滿滿。

  自入修行之後,愈加感覺到那天地蘊養,妙化無窮的滋味。

  修行之美妙,當真讓人沉溺其中。

  而反觀宋清與張寒,他兩人面色就難看許多了。路上雖沒剋扣吃喝,但畢竟舟車勞頓,兩位智叟實在扛不住。

  他倆瞧見廣闊無垠的大海,勉力望向無盡處,各自無言,也不知是在懷念故里,還是別有心思。

  尤其是宋清,他白髮雜亂,用獨臂手搭涼棚,渾濁雙眼中又映出淚光。

  林白與裴寧是謹慎的性子,也沒著急出發,反而去向海邊漁民打聽了一番。

  一問之下才知道,當地漁民出海有迷路的,確實在數千里外見過有小島。漁民稱之為碎石島,是一個小島群,大大小小十幾個,最大的那個也不過數百丈方圓。

  這碎石島的位置與金鱉島和青羊派本山正好是個三角,倒還算安全。因為金鱉島修士若來,必然是直接去青羊派的,不從碎石島頭上過。

  「你們別是尋仙問道的吧?聽咱一句勸,回家抱老婆吧!像你們這種人啊,一進海就沒個回音兒,大都被浪掀翻了船,餵了魚肚。快十年前,有一群人買了船,入海沒多久就遇到風浪,好多船板都漂回來了。聽說那些人里還有對夫妻,剛生了孩子沒多久。嘖嘖嘖。」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漁民,滿臉滄桑的向林白和裴寧告誡人生經驗。

  「那些出海的人都死了?」林白問。

  「茫茫大海,還能活著?就算他們能落腳到碎石島,那兒也沒水喝,天天吃魚又能活幾日?」老漁民一邊往旱菸袋裡添草絲,一邊搖頭嘆息。

  林白與裴寧對視一眼,並沒說什麼。

  「瞧著你倆穿的也不賴,想必是富家的少年夫妻吧?」老漁民感嘆不停,「至少生個孩子再去,得把根留下是不是?」

  他說著話,還指了指旁邊的宋張,接著道:「這兩位老先生難不成也去?頭髮比魚肚子都白,臉上褶子能藏好幾斤沙子了。這船一顛簸,他倆怕是……」說到這兒,老漁民看向林白,問:「兩位老先生怎麼瞪我?像欠他倆八百兩銀子似的!咱說錯啥話了?」

  「他倆腦子有病,伱別在意,我們也不出海。」林白笑笑,隨口解釋一句,又給他一錠銀子,便送走了他。

  此後兩天,林白與裴寧也不急著出發,反而在岸上採購。

  各種吃食無算,另還有衣衫,桌椅,甚至筆墨。

  宋張二人的儲物戒,再加上齊珍的,共計三個。林白戴兩個,裴寧拿一個。這儲物戒端的是妙物,能裝不少東西,只不能放活物進去。

  做好出海準備,林白見宋張二人都是苦哈哈的樣子,便心生歉疚。

  林白編草鞋出身,是個厚道人,做事有講究,想著兩位老先生也沒法修行,日日呆在海島上還不發瘋?

  於是又專門買了十幾支釣竿,還有一些書本,供他倆解悶消遣。

  當然,書本並不是風月閒書,也不是志怪雜談,而是聖人之言,專門教人立身立德之類的大道理。

  宋張二人見狀立即抱怨哀求,他二人早把林白和裴寧的行事風格摸清了,知道裴寧是決不能惹的,但林白脾氣很好,能聽的進抱怨。

  林白聽他倆說了半天,都快心軟了,可一想到他二人的品性,便狠下心來,開口婉拒。「我這是為你們好。」

  收拾妥當,四人出發入海。

  此番也沒專門買海船。那宋清有個飛舟,叫什麼紫竹舟。

  林白聽張寒說過,這玩意兒不便宜,沒點家底還真買不起。因練氣修士不能御劍而行,所以就拿這東西來代步。

  紫竹舟如凡俗間的小船大小,一丈多長,能載上三四人。

  用法也簡單,只需將靈石放入機關中便可。也可用自身靈力,但一般的練氣修士撐不了多久。若是築基,則又不需用這東西了。

  宋清不厭其煩的向林白講解如何使用,生怕出了事兒。

  紫竹舟遁速並不快,一個時辰約莫兩百里上下。

  而且還不敢飛的太低,生怕海里有什麼惡獸撲出。晃晃蕩盪,日夜不停的行了兩天,終於來到碎石島。

  碎石島當真如一攤碎石,中間有一方圓百丈的小島,最高處也不高十幾丈,上面盤踞不少海鳥烏龜。

  圍著主島的四周,零零散散的還有十幾個小島。最小的能堪堪站人,大些的也就幾丈方圓。

  這裡靈氣比之天琅山要充盈一些,但也一般般。且靈氣中蘊含水意,還分散的緊,勉強能用。

  林白和裴寧都是極穩妥的性子,這些日子又聽宋張二人講了不少外界故事,知曉那邊既有良善之地,又有嗜殺之輩,是故想在這裡修到築基再走。

  與裴寧細細查看四周,見無毒蟲之類,便安心修行。

  林白畢竟仁善,不忍見宋張二人風吹日曬,便斬下不少山石,讓他二人各自搭各自的房子。

  將他二人分到相距百丈的小島上,又給了吃食,叮囑了些省吃儉用的道理,再把書冊拿出給他們解悶,林白便閉目修行。

  匆匆一月而過,林白終於來到練氣三層。

  因與裴寧共居一島之上,兩人平分此地靈氣,是故林白放慢了霧氣吸納靈氣的速度。

  而裴寧還未來到練氣二層,她雖資質不錯,但此地終究靈氣稀薄了些。

  按著宋張二人所說,通常五六年築基的能稱得上天才,這是金丹有望。但若是年過四十再築基,日後路就難走了。

  至於年過六旬之人,那氣血衰退,築基千難萬難。

  林白不算快,但因有石盤在,這才顯得快了些。

  不過林白也察覺到了,此地靈氣已經有逐漸稀薄之勢。而自己所需的靈氣則越來越多。

  以後再想往上走,怕是越來越慢。

  「未來的路,還是在海的那邊啊……」

  林白睜開眼,緩緩運轉周身靈力,只覺心靜之極。

  以前學武就是以「靜」為主,如今如意靜心訣和水相問心訣也有靜心之效,反正就很難在心裡生出波瀾。

  練氣三層之後也沒提升多少,林白試了幾個宋清教的術法,沒啥殺傷力,哄秀秀玩兒還行。

  把宋張二人召集來,他倆趕忙上前拱手,恭喜林白又有進境。

  只是他倆表情苦的很,本來就老的臉也都似老了十來歲。

  「日日風吹日曬,吃乾糧肉乾。偶爾釣到魚,也不會烹飪……苦啊!」張寒鬍子頭髮亂糟糟的,像是漁民。

  宋清也連連嘆氣不停,說道:「林兄,你二人在此修行,何必帶著我兩個累贅?不如尋一居處,把我二人放到岸上,著人看管就是。」

  「沒錯沒錯!」張寒立即幫腔,坐到林白旁邊,苦口婆心,「到時候給我尋個暖被窩的小妾,我別無他求。」

  「……」林白愣了下,繼而搖頭,「我帶著你兩位是方便就近照顧,豈能離開?」

  宋張二人又是哀求不斷,林白鐵石心腸,只是不允。

  見說不動林白,宋清便也熄了心思,問道:「林兄,你這是準備在這裡修到築基再離開不成?」

  「自然如此。」林白笑笑,「兩位說外界修士如雲,我若是連築基都無,是不敢出遠門的。」

  「不行,不行,你想錯了。」宋清當即搖頭。

  「確實不行。」張寒也跟上。

  林白見他倆不像演戲,便攆走張寒,單獨來問宋清。

  這些日子以來,林白也看出來了,雖宋張都是築基,且張寒年紀大,但論見識,張寒遠不及宋清。

  「請宋兄解惑。」林白請教。

  宋清也不磨嘰,張了張起燎泡的嘴,便說了起來。

  「一來是,這是靈氣太過稀薄。你二人修到練氣中期後,需的靈氣也就更多,這裡根本撐不起你們的修行。」

  「二來便是,若要築基則需靈氣灌體,太稀薄的話根本引不到靈氣。就算引來,那靈氣不足,築基也必然失敗。」

  宋清扯了半天,林白心裡信了七分,便又問他築基之法。

  「築基前心生出指引,便是所謂的築基機緣。憑此天啟,就能一舉築基。」宋清言語中似在懷念往昔。

  林白不敢全信,便又去問張寒。

  然而張寒跟宋清說的差不多。

  按他倆的說法,在鍊氣期即將圓滿之際,心中便會生出感應,指引某一方向,這就是天啟。

  天啟玄之又玄,可能是去經一些事,或是見某處風景;也可能是吃一頓飯睡個覺,還可能是面臨一場廝殺。

  總之花樣很多,人人不同,且無法預測。

  若是順利通過天啟,那心中便又會生出感應,這時便是最佳的築基之時。

  天啟只有一次。若是天啟來了之後,卻沒抓住天啟機緣,那築基自然就不成了。

  當然,築基之路並非就此斷絕。也可以另尋他處,強行引來天地靈氣灌體,繼而一舉築基。

  不過這種方法就危險許多,十個人里成不了兩個。且一不小心就可能身死道消,亦或者本源受損。

  林白獨自想了會兒,又來尋宋清,開口問道:「那丹論怎麼說?」

  宋清皺眉半天,問道:「林兄,你跟木妖老道到底是何關係?」

  他之前就問過林白多次,但林白啥都不知道,許多修行上的學問還是從宋張嘴裡知曉的,又怎能回他?

  是故林白每次都笑而不語,故作深沉。

  「你不需知道。」林白笑著道。

  「你與裴女俠對於修行上一竅不通,連築基天啟都不知,卻知道丹論。」宋清嘆了口氣,問道:「九陰山的那個築基修士是不是要結丹了?」

  林白笑而不語。

  宋清盯著林白,又問:「其實你也不知道木妖老道是誰,對不對?那枚符寶是九陰山那個人送於你的,甚至沒告知你如何引發,有何功效。否則那日你和裴寧就不會有決死之意。」

  這人腦子果然管用,林白上前摟住宋清的肩,道:「老哥哥當真是慧眼如炬。」

  宋清趁機問道:「你跟九陰山那人到底是如何認識的?那人來這裡有何目的?」

  林白笑笑,道:「她來此遊玩,恰好聽到我轉輪的名號,就試了試我的能耐。見我確實有些本領,就跟我說了些閒話。只是後來嫌我愚鈍,資質也不行,丟下我就走了。」

  「她要是不想管你,豈能送你符寶護身?你當符寶是大街上叫賣的玩意兒?」宋清聞言搖頭,顯然不信。「那是木妖老道的本命符寶,不同於尋常符寶,是要用本命之能,耗費極多氣血,乃至於壽命才能製成。」

  「你別在意這些細節。」林白笑著拍他肩膀,問道:「到底啥是丹論?」

  「丹論……」宋清依舊搖頭,道:「來這裡前,師父曾跟我說過,讓我多見見世面,或人間疾苦,或長河奔流,為丹論做準備。我其實還沒摸到丹論的邊……」

  他說到這裡,連連嘆息不停,接著道:「師父說丹論也是玄之又玄,無法說清,但極其重要,關乎大道之路。若是丹論做的契合自身,那元嬰有望;若是丹論做的顛三倒四,指不定金丹雷劫都過不去,更別奢望元嬰了。」

  林白默默想了會兒,又問道:「既然築基需得天啟,金丹得準備丹論……那元嬰呢?」

  「你你你……」宋清呆了好一會兒,臉上皺紋皺成一團,「你還想證道元嬰?」

  「有什麼不行?」林白笑著說。

  「林轉……兄,」宋清搖頭,老臉上竟露出了不屑笑,「我知你臨事機敏果決,又有堅韌不拔之志,可元嬰不是單單這些就夠的。其中艱難險阻,非你我能想像的。」

  「那能怎麼辦?」林白攤手苦笑,「我先前伏低做小,恨不得給令師嗑一百個響頭,只求她能留秀秀在我身邊。可沒法子呀,她聽不進一介凡俗的話,更不講道理的要殺我,我只能往上走,期盼日後能讓令師聽一聽我的言語。」

  宋清默然,只幽幽嘆氣。

  林白也不說話,看向遠處波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