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安寧無事(二合一)
吵了半天,裴寧終究占了上風。
一來她是國師之女,本就身份貴重,且是武藝最高之人;二來秦如鍾等人也理虧,畢竟師父尋不到,確實有盜屍之嫌。
又休整一晚,翌日晨,林間起了薄霧,露水沉重。
「秦師兄,我此番回青羊派,需給令妹稍什麼話嗎?」
臨出發時,裴寧朝秦如鍾笑。
秦如鍾並不答話,只冷哼一聲,又目光不善的瞪向林白。
「我招誰惹誰了?」林白小聲嘀咕。
「你此番回花溪縣,好好照料白先生和秀秀。」裴寧看向林白。
按照裴寧的計劃,她帶三人回青羊派本山,林白則回花溪縣。
這是昨天就定好的,林白立即應下。
「若是讓我知曉你有勾引寡婦,玷污良家之舉,我不饒你。」裴寧笑著道。
一眾人都是低聲嬉笑。
「不敢……」林白拱手。
裴寧不再多說,邁步往前,林白和三名灰衣弟子跟上。
走了兩里,林白往西邊下山,裴寧則帶著另三位青羊派弟子往東邊走了。
到了午時,山間起了林風,霧氣消散。
林白不再藏拙,運起青蝠功,只在山間高木上飛躍不停。
按著來路,往道士墳村而去。
又是匆匆一晚,等到下午時分,林白終於出了山。
來到村正家裡,林白丟出銀子,讓燒水做飯。
這些日子都在山裡打混,林白著實想喝口熱湯。
吃飽喝足,又洗了個熱水澡,晚上歇息在村正家裡。
待到天亮起床,村正的兒媳已做好飯菜,兩匹馬也牽了過來。
飽餐後,林白尋思著得帶點土產回去,便又在村里購了些柿餅和核桃。
林白騎著馬,另一匹馬背著麻袋,一起踏上歸程。
途遇鄉鎮,林白又買了套成衣。人靠衣裝,又騎大馬,倒惹的人人注目。
沿途又有所採購,不過終究快了許多。
先前林白與裴寧走了五天,這次只趕路兩天,便瞧見了花溪縣的北城門。
災民已經散去,集市又成,人聲熙攘。
林白騎著馬,腰間挎劍,背上負弓,手上還牽著一匹馬,勉強算是衣錦回鄉。
集市上的人多半認識林白,是以紛紛注目。
「林轉輪!」忽有人出聲喊。
林白循聲看去,只見一少年挎著籃子,上蓋麻布,正是那賣脆梨的雲哥兒。
「雲哥兒,脆梨都過季了,伱現今賣些什麼?」林白笑著問。
「唉,我只能賣些甜柿子餬口。」雲哥嘆了口氣,掀開籃上麻布,露出紅彤彤的柿子,「只能賺了小錢,又不像你,能去賣身子。」
「……」林白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你可不得了,現如今花溪縣誰不知你林轉輪的大名?」雲哥兒頗多感慨,「從一介織席販履的泥腿子,一下子混成個貴人的……」他說到這兒似乎忘了詞,撓頭想了下,一拍腦門,道:「入幕之賓!對!就是入幕之賓!」
我的名聲都壞成這樣了嗎?賣身求榮?入幕之賓?
林白嘆了口氣,只覺人生艱難。
「林轉輪,說書的柯瞎子說你從小就練,天天墜著個石錘甩來甩去,這才練出了本事,真的假的?」雲哥兒好奇問。
「什麼墜石錘?」林白不解。
「還能是什麼?」雲哥兒嘿嘿的笑。
林白立時便明白了,臉一黑,正色道:「雲哥兒,我受貴人賞識是因我醫術過人,善治婦科,品行良善!不是別的原因!」
「你如今混出頭了,自然說什麼就是什麼。」雲哥兒挎著籃子,面上頗有羨慕之意。
「……」林白沒法跟他多講,便問:「最近城裡可有什麼大事?」
「沒啥大事。」雲哥兒歪頭想了想,「縣尊老爺出來理事了,聽說還打了縣尊夫人;南城那什麼武館的馬館主跟人約斗,結果被人家偷襲。」
「百草堂可有什麼事?」林白最關心的是這個。
「那能有什麼事?」雲哥兒又上上下下瞅了瞅林白,道:「捕快一天去看個七八趟,沒人敢欺負你們!」
「我知曉了。」林白點點頭,提了提韁繩,道:「那我先走了,改日請你吃酒。」
「別急啊!」雲哥兒趕緊攔住,從籃子裡摸出個紅彤彤的柿子,道:「拿去吃,這玩意兒補腎!」
林白無奈接過,道了聲謝,然後拍馬進城。
過了兩條街,不時有熟人打招呼,但林白總隱隱聽到有人在說:林轉輪播種回來了。
來到百草堂外,翻身下馬。
秀秀早就聽到了馬蹄聲,她扶著門框,一隻腳踩著門檻,另一隻腳翹在屋裡,露出小半個半斜的身子,小辮子垂在耳邊,往外一個勁兒的瞧。
林白朝她笑笑,秀秀鼓鼓嘴,目光就一直瞧著馬背上的麻袋。
「林大夫!您可回來了!」有個病患從醫館出來,面上急切,奔到林白跟前,「快來給俺婆娘瞧瞧吧!」
「你莫急。」林白一邊拴韁繩,一邊無奈開口。
「咋能不急?來一趟不容易,再等等俺婆娘都絕經了!」那病患語氣憋屈。
這麼誇張?
「……」林白只覺頭疼,朝秀秀招手,「來搬東西。」
秀秀猶疑一下才跑過來,小聲問:「都是啥呀?」
「吃的。」林白笑。
秀秀也跟著笑,臉上紅撲撲的。
把麻袋搬進了醫館,林白朝白先生行了一禮。
白大夫笑著點點頭,卻不說什麼。
林白去後堂洗了洗手,這才回來給病患看那不育之症。
秀秀端來熱茶,放到林白跟前,然後歪著頭盯著林白看。
過了半個多時辰,林白處理完來看不孕的病人,這才有空跟白大夫說話。
「白先生最近身子可還好?」林白關心的問。
「飯量小了些,別的倒沒什麼。」秀秀搶著回。
「我沒什麼大礙。」白先生擺擺手,「倒是你,一去近一個月,可料理完了?」
「完了。」林白點點頭,他知道白先生猜到自己不是去給人看什麼不孕之症的,反而與刀兵有關。
「那就好,」白大夫撫須笑笑,「秀秀想你的緊,天天念著你何時回來,沒事就去門口瞧。」
「你以後還走嗎?」秀秀歪著頭,盯著林白瞧,「街上人都說你要去享福了,不跟咱們窮人家來往了。」
「享福自然是要享福的。」林白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臉,笑道:「只是享福也得帶著秀秀才是,我一個人享福多沒意思。」
秀秀聞言,立即喜悅難禁,拉著白大夫的袖子蹦了一下,道:「外公你看!我早就說他不會丟下咱們的!」
白大夫笑著搖搖頭,道:「那是誰整天在我跟前念叨,說小林要吃香喝辣,不再跟你去採藥了?」
秀秀憨笑兩聲,依偎在白先生旁邊,似在不好意思。
「秀秀,我給你帶了好東西。」林白起身,解開麻袋。
「什麼好東西?」秀秀立時來了精神,兩眼都是光。
「你最愛抄醫書,我給你買了上好的筆墨,日後抄書就方便多了。」林白拿出紙盒,滿面關懷的遞給秀秀,「喜歡嗎?你打開看看,這墨磨開了有股香味兒。」
秀秀目瞪口呆的接過,楞了好一會兒後,她又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林白,旋即又撇嘴咬牙。
林白只做不見,又跟白大夫聊了些閒話,便拉上秀秀一塊兒出門。
兩人牽著馬,送歸縣衙。弓箭和長劍卻留了下來。
縣尊親自出迎,本欲邀林白夜飲,被林白以身體不適拒絕。
回去路上,林白又買了兩斤羊肉,兩斤豆腐,給秀秀買了個鹵豬蹄膀。
「你這次出診,得了好多診金麼?」秀秀見林白出手大方,不由關切的問。
「那是自然。」林白認真以對。
秀秀歪頭想了想,道:「以後我也要勤出診。」她一板一眼,握著拳頭,十分認真。
林白見她那呆樣,便從錢袋中摸出個小小銀錠,遞給秀秀。
「這是你掙的,幹嘛給我?」秀秀歪頭問,又把銀子遞迴,嚴肅叮囑道:「你得好好存著,日後娶妻生子都是要花錢的。」
「你先幫我存著。」林白說。
「好吧。」
秀秀立即答應,她把銀錠小心放到錢袋,嘴上還不停,擺出人師那一套,繼續道:「娶妻也得娶個賢惠能幹的,要不然多少錢都不夠花。咱醫館前面那家姓薛的,他娶回家個悍婦,天天打罵人,好好的家說破就破了,他妹妹都快要氣死了。」
「誰賢惠?你嗎?」林白問。
「那是當然。」秀秀立即挺直腰板,臉上都是笑容,她掰著指頭,「孝順雙親,不跟鄰里起爭執,能做飯會打掃,還會針線,我不賢惠誰賢惠?」她愈發自信,「街上的媒婆說了,等過兩年,說親的要踏破我家的門檻。」
「那你可真了不起。」林白失笑,一邊走,一邊問:「你準備找個什麼樣的如意郎君?」
秀秀一手拽著林白衣角,一邊跟著走路,歪頭想了會兒,說道:「外公說不能以貧富論人品,那窮點也沒事,得能過日子,願意讓我管錢,願意聽我天天嘮……」她說至此處,歪頭看向林白。
到了醫館,煮上羊肉和豆腐,秀秀又做了兩個小菜。
待飯菜上桌,天已經大黑。
白大夫指示林白去取來泡的藥酒,倒入小小酒杯,對著燭火,小酌起來。
「秀秀貪吃,日後怕是要成個胖姑娘了。」白大夫看著秀秀只吃肉,便無奈搖頭。
「胖些好,顯富貴。」林白笑著說。
「我哪裡胖了?多少年都是這個樣子。」秀秀小聲嘀咕,給白大夫夾菜。
白大夫也笑了,他看向秀秀,面上都是慈愛。
「她娘從小就胖,十三四歲才瘦下來,那時候提親的人踏破了門,她一個都不願意。」白大夫又飲一口,自顧自的回憶往事,「她心氣兒高,我是知道的。秀秀跟她娘相反,話也多,更沒什麼心氣兒,只想日後做個大夫,結婚生子。」
「大家不都這麼過的麼?」秀秀不解的看向白大夫,似對「沒心氣」這個評價不滿。
「這般過一生,安安寧寧,倒也不錯。」林白笑笑,給白先生斟上酒。
「是啊,這般活一世,倒也不錯。」
白大夫嘆了口氣,看向林白,問道:「你日後想要做何事?」
這話什麼意思?林白沒聽出深意,之前白先生曾有託孤之言,林白也明確說了,接掌藥館,護秀秀安寧。
「自然是做大夫。」林白摸摸秀秀的頭,道:「我給秀秀打下手。」
「我看你這次回來,雖有滄桑之色,卻也有奮發之意。」白先生給林白倒了杯酒,笑道:「想必事情做的極好,你也喜歡做那些事。」
林白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
「其實做不做大夫,也沒什麼。我雖有懸壺之心,卻不能勉強你們。」白大夫的面容在燭火下更顯蒼老。「如今世道不好,說不定還要起風波,大夫不大夫的,倒也無妨了。」
「白先生。」林白抬手,欲要去探他的脈。
白先生卻把手收回,搖頭笑道:「只是飲了些酒,一時有感而發,你無須在意。」
林白點點頭,道:「白先生放心便好,秀秀就是我的親妹,我會好好護著她的。」
「我才不當妹妹……」秀秀正在夾菜吃,她聽聞這句話,立即小聲說,目光轉向林白,盯著看了會兒,又給林白夾了菜。
閒聊半晌,林白扶白先生回房歇息。
又跟秀秀收拾了桌碗,這才趁夜而歸。
回到家中,棗樹葉子落了一地。
林白也不管,進了屋裡,打掃了灰塵,又洗了把臉,盤膝靜坐。
無極功已經來到第七層,如今雖才過去沒多久,但又有進境。
一來還是貞姐的丹丸之功;二來則是拼死一戰時生出的些許感悟。
第七層到第八層更慢,需得緩緩積累,才有突破之機。
林白估摸著,可能要用更多的時間才行。
石盤內苦修一月,林白睜開眼,天已微亮。
打水洗漱,又把院中落葉掃到牆角,然後出門。
來到醫館,秀秀已做好了早飯,只是她卻捂著肚子不吃,一副難受模樣。
「怎麼了?」林白上前問。
秀秀偷瞧了眼白大夫,沒敢吭聲。
白大夫嘆了口氣,道:「晨起空腹,她犯了饞,趁燒粥的功夫,吃了好些柿餅。」
「聽說柿餅吃多了長不高。」林白笑笑,彈了下秀秀額頭。
「少騙我,柿餅吃多了痴肥,胃沉,生蟲牙。」秀秀抄多了醫書,當真是張口就來。
林白也不搭理她,只坐下吃飯。
待吃完飯,林白收拾碗筷,去往後堂刷洗,秀秀也跟了上來。
「好點了沒?」林白笑著問。
「還有點不舒服。」秀秀按著肚子,搖搖頭,小聲說:「你給我敲個核桃唄。」
「還吃?肚子不疼了?」林白問。
「柿餅屬寒,核桃性溫,陰陽調和一下,指不定就好了。」秀秀當真是有道理。
「你就是嘴饞了吧?」林白都笑了。
秀秀笑的燦爛,小聲說:「別告訴外公。」
林白想起昨晚白大夫的話語,輕輕點點頭。
此後半月,林白日間坐診醫館,晚上勤修內功。得閒時便帶秀秀進山摘酸棗,尋些藥草,毫不理會別的閒事。
如此又過了一個月,深秋天愈寒,卻始終不見裴寧歸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