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8章 異變

  心中無悲無喜,無吉無凶,林白只是靜等。

  過了半個時辰,月平野終於回來了。

  「隨我來。」月平野寒著臉,像欠她兩萬靈石似的。

  出了客居,月平野前方帶路,林白跟隨,二人都不發一言。

  此時正值夜深,可來往修士也不少。有見二人同行的,還上前行禮問好。

  來到秋水湖邊,便見一葉扁舟,上面那人正是秋雨殘。

  秋雨殘見月平野竟是帶著林白而來,她面上閃過驚疑之色,卻很快恢復笑容,也沒多問。

  乘舟夜行,劃破月痕,一路來到秋水湖心島上。

  棄舟登岸,秋雨殘在前,月平野和林白在後跟隨。

  此間亭台樓閣,草綠蔥蔥。

  再往前行不久,便見一小小水潭,有一片荷葉青青,荷花卻是斂了起來。

  「這是我家特產的七心白蓮,外面叫做映日素荷的便是。」秋雨殘見林白多看了幾眼,便笑著介紹。

  「我能求一支麼?」林白拋去臉皮,開口就是索要。

  秋雨殘見過不要臉的,笑著道:「等熟了,就送道友一株。」

  這是客套話。

  月平野愈發對林白不滿意,只看向秋雨殘,催促道:「老祖要見他,莫耽誤了。」

  「不知月前輩召喚轉輪道友是為何事?」秋雨殘好奇發問,她對這林轉輪也算了解,知道是個性子好的,會一手煉丹之術,還曾拒絕過自己的好意,卻再沒出奇處了,卻不知怎麼攀上了冰宮仙子。

  月平野搖頭,並不多言。

  繞過小潭,來到一樓閣前。

  「上去吧。」月平野道。

  林白朝月平野一拱手,邁步登上閣樓。

  閣樓上涼風吹拂,不見月下蟾,卻有一人跪伏在地,正自瑟瑟發抖,不是別人,正是何問藥。

  「轉輪兄……」何問藥回過頭,帶著哭腔,一臉的驚懼。

  「你怎麼在這裡?」林白問。

  「是月前輩召我來的……」何問藥哭個不停,「我……我全都招了。現今月前輩去抓仙子了,我……你快想法子救救仙子!」

  林白環顧四周,不見半分異常,繼而來到石盤之上,吉凶不聞,只見霧氣外有濃厚月白之色。

  「月老祖,晚輩誠心求見。」林白睜開眼,朝明月處行禮。

  此間好似銅鏡碎裂,何問藥消失不見,只有一素白長衫女子安坐,月光灑落在那女子的絕美容顏之上。

  果然元嬰都不是好惹的,上來就整個幻術。而且這幻術似是本命神通,極為神異,幾乎看不出破綻,若不是有石盤霧氣,林白也要中招。

  那月下蟾手中拿著梅花簪,目光卻是看向遠處,過了良久才道:「你倒是有些能耐。不過本領再大,也不該輕易圖謀秋水劍宗之物。」

  看來何問藥也中了招,估計全都交待了,指不定連伺候鹿輕音幾十年卻手都沒碰過的事也都說了。

  不過倒是不必擔心,月下蟾又不是秋水劍宗的人,如今看來也沒生氣,大概還是謹慎行事,才稍作試探而已。

  「不過是為朋友之託罷了。」林白趕緊又行了一禮,「還請仙子莫要責怪。」

  月下蟾果然不再提此事,只是淡淡道:「聽說東海域出了個劍仙,連孔樞都不是對手。當真如此?」

  「彼時孔前輩已連番苦戰,油盡燈枯。劍仙什麼的,不過是無知之人附會。」林白回。

  月下蟾不置可否,過了一會兒才道:「她還好麼?」

  這話有幽幽之感,聽不出親密與否。

  「離家避難之人,雖說如今安穩了,可還不知將來之事。因此之下,鄒老祖到底心境有礙,修行不順。如今鄒老祖倒像是要把一腔心血放在了晚輩那劣徒身上,讓晚輩那劣徒跟隨左右,時時提點,連天問派留下的那一支也都交給了晚輩的劣徒去管。」林白沒說一句假話。

  月下蟾聽了這話,她終於回眸,睜眼看向了林白。

  「你就是她的男寵了?」月下蟾語聲愈加縹緲,好似有幾分吃味,有好似有幾分嘲笑。

  「晚輩冤枉!」林白立即俯身,誠摯道:「因晚輩時時侍奉鄒老祖左右,便有無知之人訛傳。鄒老祖清清白白,待晚輩如親子,怎會做那種事?」

  「我原也不信的。」月下蟾微微一笑,「何問藥可把你的事都說過了,你連何問藥的心愛之人都再三撩撥,可見你心術不正。不過好歹知道分寸,沒做下那骯髒之事。」

  這裡的人好奇怪,有的求著野歡,有的卻畏之如虎。

  林白也不敢辯駁,反正瞧月下蟾並不生氣,語氣好似對待頑劣晚輩似的。

  「前輩,鄒老祖命我轉送此信。她老人家說,我是她最可信之人,只能親手交予前輩,萬不可假託人手。」

  林白取出信,恭敬上前奉上。

  一皎潔玉手自素白衣袖中伸出,接過信拆開一看,隨手燒去,她也不提信中事,只道:「說一說東海域之事吧。」

  「這個……」林白頗有為難,道:「前輩,晚輩來之前曾得了令……」

  月下蟾蹙眉,月光與波光映在她臉上,頗有幾分病美人的樣子。

  「當然,前輩與鄒老祖是至交,自然也是晚輩的至親前輩,當然知無不言。」林白趕緊扯了扯周回山局勢。

  這月下蟾似對東海域之事頗為好奇,問的很是詳細,尤其是陳天人與孔樞一戰,更是問的細緻。

  「這位陳致遠道友非同凡響,恨不能一見。」月下蟾對陳天人很是推崇,盯著皎白月亮細思了許久,然後微微搖頭,似是自覺不及,乃至於差之遠甚。

  林白也不吭聲,一副乖巧模樣。

  過了許久,月下蟾才又看向林白,問道:「你數萬里送信,可有所求?」

  「鄒老祖待晚輩如親人,前輩是鄒老祖至交,晚輩送信本是應有之義,談何所求?」林白俯身一拜,道:「只願在天山派求一三寸之地靜修,能時時侍奉前輩左右便求之不得。」

  林白說的是真話,自打到了北荒域,就覺得這破地方高修雖多,破事兒也多,還是趕緊尋個庇護之地,窩著修行才是。

  至於天問派之事,造化訣之事,乃至於更多,慢慢打聽就是,反正到時背靠天山派,還能時時來天宮城,缺不了消息。

  另還有鹿輕音求的那破荷花,既然何問藥一股腦都交代了,那月下蟾要是願意給,那就要,不願意,以後慢慢磨。

  「你們此番來打探天問派之事,總共來了多少人?」月下蟾不理會林白的討好。

  「實不相瞞,總計十二人。只是晚輩走的另一條路,不知道其餘同門到了何方,還剩幾人。」林白道。

  「天問派難以持久,怕是霍前輩撐不了多久了。」月下蟾給了個訊息。

  「敢問圍攻天問派之人來自何方,是何跟腳?所求何物?他日是否會往東海域?」林白一連串的問。

  「有些事,差了境界,就差了眼界。差了眼界,就琢磨不透。」月下蟾微微搖頭,看著天邊圓月,嘆息道:「為首之人來自中州聖地。不過想必以化神之高,大概不會是意氣之爭,那多半就是大道之爭,或是事涉大道了。」

  合著你也不知道!林白沒法子,欲要細問,可月下蟾竟起了身。

  素白衣衫,人如青蓮,她語聲淡淡,道:「元嬰在化神高修面前不過螻蟻,何況區區金丹?你最好別去天問派,以後也莫要多打探了,否則引火上身。」

  說著話,月下蟾揮袖,一木盒飄到林白跟前。

  「七心白蓮一株可讓你了卻友朋所求;一瓶七心蓮子有助凝神靜氣,破鏡闖關;一瓶七心蘊水丹可助你來日應對元嬰天劫。」

  月下蟾一股腦丟出了一堆好東西,面上還有溫和笑容,道:「秋水劍宗為讓我來做說和之事,捨出來的好物都給了你。」

  「……」林白覺得有些不妙。

  「我說來之前為何心中隱隱有喜悅之感,原來是故友之信。」月下蟾背過身看月,隨意揮了揮手,道:「你我恩情已了,今日之事權當沒發生過,更不可去天山派尋我。日後便不復相見了。」

  合著我這麼多好話都白說了?不過看月下蟾的性情,跟顧大娘差不多,怎麼找人做中能找到這種人頭上?秋水劍宗也太離譜了,就不能再找個德高望重的?

  林白行了一禮,倒也不生氣,反正取之上得之下也是常有的,這不白賺了些好物麼?

  「前輩,來日我就要回東海域了,可有什麼話要捎給鄒老祖的?她……她老人家寫信之時,曾拿出那梅花簪看了許久……」林白最後一舔,盼能再得些好物。

  月下蟾聞言不語,過了許久,似要開口,卻到底沒說。

  林白見狀,俯身一禮,下了閣樓。

  月平野和秋雨殘都沒說話,三人一聲不吭的出了秋水湖。

  回了客居,尋到何問藥。

  「該回了!」林白自打離開秋水湖就覺得心裡不太寧靜,想趁早離開。

  「你是不是拿到東西了?」何問藥一見林白就神經兮兮的,「真睡到了?」

  林白點點頭。

  「果然!」何問藥難掩喜悅,卻還是神叨叨的,拉住林白袖子,「我好似瞧見了證道元嬰的機緣。」

  「哦?怎麼說?」林白隨口敷衍。

  「我如今金丹境,絕難發夢。」何問藥一臉正經,「可之前我入定時,心中有感,竟做了大道之夢。夢中落入一山谷之中,不自覺的就把我所思所想全都講了出來……連鹿仙子的事也說了。然後有一老者出現,問我有何求,我說了三個願望。」

  林白暗自搖頭,心說那咱回去得換個巢穴了,人家月下蟾啥都知道了!

  這月下蟾的幻術神通當真霸道,把何問藥都玩傻了!不過以何問藥多年求而不得的心境,怕是幻術才最對症!

  「第一個想必是鹿仙子痊癒。」林白瞧何問藥一臉期待,便敷衍的捧哏。

  「照啊!」何問藥高興的跺腳,「你這不是帶回映日素荷了嘛!」

  「第二個呢?」林白問。

  「那個……呵呵。」何問藥卻不說了,還有些害羞。

  待到第二日,林白與何問藥一起去向秋雨殘辭別。

  可卻找不到人,一打聽才知,經天山派練掌門和冰宮仙子調解做中,秋水劍宗秋掌門和玉心一意門彭長老已然和解。

  那秋水劍宗秋掌門指著秋水發誓,說日後與玉心一意門結為盟友,絕不相欺!

  如今只待玉心一意門的楚掌門來簽下契約,到時兩家一心,天宮城必將更為繁榮。

  「指著秋水發誓……」

  林白總覺得有些不太對,也不敢再多囉嗦,帶上何問藥就走。

  路上倒是沒人攔阻,只是出了外城,後面便有人吊著。

  林白與何問藥當即轉向,饒了半日,發覺跟蹤的那三人竟愈發大膽,連掩飾都懶得做了。

  這就沒法子了,兩人按著原定安排,分兵兩路。

  後面那三人只分出一人去跟何問藥,兩人來追林白。

  輕易料理了之後,林白留下一活口。

  「是掌門派我來的……」那活口驚駭欲絕,明明說了這人是丹師,沒想到修群劍之法,且犀利非常。

  「秋向晚?秋掌門為何派人跟蹤我?我又沒得罪你們秋水劍宗。」林白問道。

  「我也不知……」那人戰戰兢兢,不似作假,一副只求活命的樣子。

  林白沒留他性命,揮刀殺了,又趕緊去追何問藥。

  按著預定路線追過去,便見何問藥狼狽之極,兀自在苦撐。

  「老前輩說我能證道元嬰,怎能今日失足?」何問藥披頭散髮,還一個勁的嘀咕。

  林白上前偷襲,重傷那秋水劍宗之人。

  逼問之下,得知也是秋水劍宗掌門下令跟蹤,卻也沒說緣由。

  料理了此事,林白與何問藥正要回去,便見天宮城方向爆出耀眼光芒。

  「這是護城大陣已開,元嬰鬥法!不是指著秋水發誓了麼……」何問藥呆呆的看著,茫然道:「怎麼秋水劍宗做事這麼不地道,反手就偷襲人家玉心一意門?本地的幫派做事太不講究了!」

  「或者不是偷襲玉心一意門,而是合力搞天山派。」林白道。

  果然,一道蒼老女聲傳來,「練師弟,何必苦苦掙扎?」

  「秋向晚枉我信你!」一聲怒喝竟似在耳邊響起。

  鬧了半天,竟是秋水劍宗和玉心一意門給天山派做的局?這些人做事也不太不講究了,以後誰還敢結盟?誰還敢去別家地盤?豈非要禮崩樂壞?

  林白只覺無語,心說幸好月下蟾不讓我跟著,也幸好我心中隱隱有感,早早跑了出來。

  「果然是上天眷顧啊!」何問藥不感激林白帶他提前跑路,反覺得他那夢當真是大運之夢。

  倆人也不敢直接回去,饒了個大圈子,回到那島上,卻不見雪豹守門。

  「怎麼不讓雪豹守門?裴道友,你職責是看護仙子……」何問藥見裴寧看了過來,他當即閉嘴。

  「出事了。」裴寧道。

  何問藥嚇了一跳,忙往裡跑。

  「怎麼了?」林白問道。

  「你相好來了。」裴寧道。

  進到洞窟最里,便見沸水池心有青石,上面換了個人,乃是月下蟾。

  「蠢貨!」鹿輕音坐在岸邊,正對何問藥訓斥呢,「中了人家幻術而不自知,你怎不去讓人家直接搜魂呢?」

  「我我我……」何問藥委屈的跪在地上,頭都不敢抬。(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