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棋子

  第225章 棋子

  閉關許久,勞累一番後倒也心情舒暢。

  姜小白換了衣衫,復又穿上寬大玄色道袍,將身形遮掩。

  「我聽說曲成甲眉間點紅,愛穿玄色道袍……」姜小白嘀咕,「你現今也打不過她,要不我也點個紅,你就當……」

  「你要是再胡亂扯,以後我就不來了!」林白頭疼之極。

  「看伱嚇的!」姜小白攔住林白的胳膊,笑著道:「我聽曲如意說秀秀一向穿的素淨,愛著淺色袍子,那我改日學秀秀?」

  「……」林白沒脾氣。

  姜小白果然不是正經人,她見狀也不急著下塔了,反去換了衣衫。

  「像不像?」姜小白問。

  「……」林白就沒見過這麼無聊的人。

  磨了一個時辰,兩人換好衣衫,一塊兒下塔。

  「記住,以後別整這些。」林白十分嚴肅的叮囑,「沉玉仙子說不定隨時會來看。」

  「沉玉仙子她……你跟她……」姜小白皺眉,好奇之色爬上乖巧的臉蛋,櫻桃嘴上嘖嘖有聲。

  「你想哪裡去了?堂堂元嬰,我怎敢?再說了,仙子乃是靈獸,與我等相異!」林白板著臉道。

  「她要是爬你床上,你別說你不敢。昔日龍門坊中,我瞧你眼熱的很。」姜小白跟他混的太熟了,知道林白的德行。

  倆人吵著嘴出了黑塔。

  開門便見左妙妙,右姜魚,兩人門神也似的守著。

  葉清夢在一旁看著,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不用想,這必然是妙妙的主意,她一向花活多。

  三個丫頭行了禮,姜小白摸出一柄拂塵抱在懷裡,面上紅暈早去,雖乖巧如故,卻有幾分聖潔之感。

  「小魚兒,你帶上妙妙和清夢。」姜小白語聲輕輕,淡淡道:「去天池派走一趟,把妙妙師娘請來。還有,連同曲如意也一道請來,我有要事。」

  「是。」三女立即俯首應聲。

  妙妙還又瞅了眼林白,鼻子動了動。

  眼見三女離開,姜小白也不擺長輩樣子了。

  「你徒弟年紀越長,能耐便越大!」姜小白瞪林白,沒好氣道:「你我之事,她早就看出來了!也就姜魚那傻丫頭,還茫然不知!」

  「既愛其淳厚,又想要其狡黠,好事都給你?」林白反駁。

  姜小白愣了下,氣哼哼的,「以後你去吃別人吧!」

  林白深知頓頓飽的道理,趕緊好言去哄。

  兩人扯著閒話,來到姜行痴居處外。

  守門童子行了禮,兩人入內。

  姜行痴黑須黑髮,面前還擺著一棋盤。

  「前輩。」林白行禮。

  「老祖。」姜小白也行禮。

  姜行痴看了眼二人,面上微微一笑,隨手點了點,讓二人坐下。

  前番入無字秘境之前,林白特意來拜訪過姜行痴,是想求些有用的訊息。

  然則姜行痴也不知道多少,只在事後送了一枚符寶。

  彼時的意思是,若是用了符寶保命,那待出秘境後,稍稍提一提其中所遇。

  林白是個節省的人,符寶自是沒用武之地。

  不過收都收了,也沒還回去的道理。此番無字秘境中有許多人逃出生天,只要用心打聽,其間之事也不難知。

  再說了,林白也已經跟姜丫頭扯了許多。除卻要緊的,大都跟她說了。

  溫柔鄉一向是刮骨刀,林白受不了姜丫頭軟磨硬泡的能耐。

  林白走上前坐下,與姜行痴隔著棋盤。

  姜小白是個明白人,乖巧之極的跪坐在姜行痴身側。

  上一次姜行痴執黑,這一次依舊如此。

  一邊對弈,林白便一邊講述無字秘境之事。

  除卻最後得的那石牌,林白也沒多做隱瞞,簡略得當的說了。

  連李星河之事都略講了講。反正先前就跟姜小白說過,也沒什麼值得私藏之事。

  「我記得那個小丫頭葉清夢的師父姓李,便是葉若卿愛慕之人麼?」姜行痴笑著問。

  「雖未親見,不過我想應當是的。」林白回了一句,又問道:「前輩可知其來歷?」

  林白早知道李星河便是李無涯,只是李無涯也神秘之極,只知其為狐狸師長,但到底來自何方,卻不知曉了。

  「我也不知。」姜行痴微微搖頭。

  聞聽此言,也算是意料之中。連一向廣博的狐狸都不知李星河來歷,更別提一小小金丹了。

  「前輩,那無相舊居與無相冢可有關聯?」林白又問。

  「不知道。」姜行痴道。

  「老祖,此番秘境之前,鹿輕音從未顯露過頭角。」姜小白對那鹿輕音也有興趣的很,「那般天才人物,又熟知秘境之事,她到底是何來歷?」

  「不知。」姜行痴一問三不知。

  這都是極其隱秘之事,姜行痴不知道也是尋常。

  林白倒是想跟元嬰高修問一問,可狐狸沒個正經,顧大娘又一直躲著不見,著實讓人無奈。

  「此等密事,或許向老祖知曉。」姜行痴幽幽嘆了口氣,「身居水窪,滿身泥濘,猶然步步艱難。欲要望遠,卻儘是浮雲野霧,連前路都不看清。」

  他這是感慨境界低微,修為遇阻。

  「老祖……」姜小白聽聞傷感之語,也不由得難受。

  她是姜家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卻不能為家裡出半點力氣。便是連機密之事也一向不與聞聽,乃是讓她一心修行,不因外事而擾的緣故。

  「如今,我已等到風起之時。」姜行痴忽的開口,他盯著林白,眼眸中雖內斂之極,卻又有勃發之氣。

  林白不由怔了下,明白這是先前那石牌的緣故。

  想來姜行痴已得了其中隱藏之密,欲要外出了。

  此一行乃是為證道元嬰,想必其中艱難險阻無數。

  「我知你出外冒險多次,都是全須全尾而歸,人稱福將。」姜行痴笑了笑,「可要同去?」

  先前姜行痴有言,說是若勘破無字石牌之密,便邀林白同去,撞一撞那機緣。

  如果林白不願意去,那待功成之後,另有謝禮。

  不過彼時是彼時,如今林白已得丹論,金丹在望,沒必要再出外冒險了。

  即便其中有證道元嬰的大助力,但是那太遠了。

  「前輩猶自感嘆深陷泥濘,晚輩築基之身,又怎敢妄自菲薄?」林白婉拒。

  「我去!」姜小白忽的出聲,她抓住姜行痴的手臂,道:「老祖,你要出外冒險,那不如讓我同去!我近來又得了一門神通!必然能有助力!」

  近來?林白瞅著姜小白,心說你都沒出過門,更未經歷生死之局,怎又能衍出本命神通?難不成是我睡出來的?

  林白瞧著姜小白的眼睛,實在是看不出她說的是真話假話,不過她對姜行痴的關心之情卻做不得假。

  「從未聽過老幼一同外出的道理。」姜行痴笑著道。

  這話是說要留下火苗。

  姜小白情知反抗不得,便也不再多說,只是呆呆瞧著棋盤。

  「前輩獨行麼?」林白問。

  「需得再尋幾個相依相扶之人。」姜行痴瞧著那橫縱交織的阡陌道路,著一黑子放下。

  林白執白,隨手落子。

  姜行痴又拿黑子,他看了好一會兒棋盤,笑著道:「你我廝殺正酣,可黑白子卻不知道其實是你我伸舒手臂操控著它們的命運。」

  「或許,眾多棋子也不知道是簡單又嚴苛的規則,在約束著它們的意志和起落。」林白笑著道。

  「黑白棋子,縱橫棋路。」姜行痴緊緊看著棋盤,感慨道:「黑夜與白天何嘗不是棋盤?你我棋手,其實也囚禁其間。」

  他說到這裡,看向窗外,似要看透天地,卻只是搖了搖頭,道:「棋手操縱棋子,又是誰在擺弄棋手?」

  「老祖……」姜小白見姜行痴感嘆自身無力,有心想勸,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我等劃刻橫縱紋路,操縱棋子;擺弄棋手之人布下天地規則,擺弄我等。」林白思及那無盡長河,也有感慨。「那擺弄棋手之人的背後,想必亦有人設下時光長河和喜樂歡悲。」

  姜行痴聞言,笑著道:「你已得了丹論。」

  「姜氏屬地人傑地靈,我正是借其功成。」林白笑著回。

  姜行痴聽聞恭維之言,卻稍稍搖頭,道:「姜魚也不小了,你收她當徒弟吧。」

  怎麼你跟姜丫頭一樣,防我跟防賊一樣?好歹在你家住了許多年,跟姜丫頭共過患難,跟你有過隱秘,怎還這般不信人?林白面上露出笑,當即道:「我正有此意!」

  「那我就放心了。」姜行痴撫須,好似生怕姐妹倆都被拱了去。

  姜小白嘴角有笑,看了眼林白。

  又說幾句閒話,二人拜辭姜行痴,一塊兒往玉湖而去。

  姜小白有諸多疑問,她早就看出林白跟她家老祖有些隱秘之事,可沒想到竟事涉證道元嬰。

  「你到底瞞了我多少事!」姜小白咬著牙,使勁兒的掐林白。

  林白躲閃不及,只能由著她,好言勸告道:「我之所以不跟你多講,是跟你家老祖一個意思,願你能一心靜修,不為雜事煩心,日後好能有所作為。」

  「呵,」姜小白十分不屑,「你睡我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是你睡我!」林白反駁。

  「我不理你!」姜小白憤憤,自往前行。

  來到玉湖,便見裴寧和曲如意已到了。妙妙三女侍立在旁,很是乖巧。

  「林轉輪,」曲如意頗有幽怨,「孟師姐說你有大志,志在何方?」

  都什麼跟什麼?林白懶得理她。

  哪知曲如意是個混的,當即上前拉住林白,說道:「孟師姐來信,說你拒了我雲霞宗好意!你就算不要,給裴寧也好呀!」

  「我不要。」林白還沒說話,裴寧就直接開口。

  她一向勇的很。

  曲如意看看林白,又看看裴寧,氣呼呼的去拉住妙妙的手,道:「你們倆加一塊都沒妙妙可人!」

  說著話,她把妙妙攬到懷裡。

  妙妙還是一副乖巧模樣。

  姜小白情知這還是因曲成甲的恩怨,乃是為那秀秀小丫頭之事。

  她瞪了眼林白,復又看向姜魚。

  「小魚兒,」姜小白站直身子,面有嚴肅,道:「老祖有言,乃是說你修為不展,或是未有良師教誨之故。又說,芝蘭玉樹生於庭階。如今朱妙之師林轉輪,修煉丹之法,通布陣之道,得橋山派顧氏恩惠,乃是人品出眾,技藝廣博,有德有為之人。」

  她擺出姐姐的威嚴,說些平時絕難說出口的誇讚之語,接著道:「你當拜轉輪先生門下修行,望你勤謹!」

  「是。」姜魚愣了下,趕緊應下。

  「這……」妙妙撓頭。

  「怎麼了?」曲如意見妙妙一副好肉被人搶了去模樣,便關心問道。

  「沒……能跟姜魚姐姐師姐妹想稱,我歡喜的很。我本以為……本以為就是這樣的。」妙妙擺出笑臉。

  姜小白瞪了眼妙妙,又看姜魚,道:「明日行拜師禮,你自己去操辦!」她又看妙妙和葉清夢,道:「你二人也跟著去,幫忙做些事!」

  妙妙和葉清夢趕忙應了下來。

  姜小白這才滿意,帶著林白等人上了黑塔。

  來到最高層,裴寧四下看了眼,只瞅著林白笑。

  待到第二日晨。

  小島環水,氤氳霧氣未散。陽光穿過,有繽紛之色。

  諸多姜家子弟齊聚,林白端坐,為諸人講道。接著又換姜小白,乃至於裴寧也扯了些修劍之法,曲如意勁兒最大,扯了些馴獸之道,還拿出一鼴鼠師範。

  扯到近午,這才行拜師禮。

  林白與裴寧盤膝高坐,妙妙和葉清夢侍立在旁。

  「行了,磕個頭就算了。」姜小白不喜歡繁文縟節。

  姜魚聽話的很,當即朝林白跪倒,又拜裴寧。

  師徒之禮已成,已有了師徒名分。

  林白其實不太想收這徒弟的,倒不是別有想法,而是跟這丫頭年齡差的不多。

  金丹還太遠,用不了多久,師徒倆就是同境界的了。

  妙妙也是一樣,雖說她是朱玉茂之女,可於修行之人而言,差個二三十歲不算什麼。

  彼時是因築基之故,仿照鐵化生與黃如花之師徒,這才收了妙妙。

  而姜魚這丫頭,純粹是被姜小白和姜行痴硬塞進來的。

  「我有一老友,前番駕船出遊,逐大道而去。臨行前贈我此書,著我尋一傳人。」

  林白取出得鹿真經,道:「如今你既已拜在我門下,本命又與此功法相契,便傳授與你。盼你能……」

  妙妙上前雙手接過書,來到姜魚跟前。

  姜魚接過書,靜等恩師賜言。

  「盼你能……」林白想了半天,最後道:「能好好修行,不墜為師顏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