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挑明(二合一)

  第17章 挑明(二合一)

  一燈如豆。

  兩人就著黃酒,聊了許多。大多是林白好奇發問,白大夫回憶之後,才能給出應答。

  眼見小酒罈已空,白大夫也有疲態,林白覺得該告辭了。但在這之前,還需請白大夫對自己的事保密。

  林白信得過白大夫的人品,但該說還是得說一下。

  「白先生,今天……」林白還在措辭,白大夫打斷林白的話。

  白大夫笑眯眯的,伸出手臂,道:「給老夫把把脈。」

  「是。」林白手指放到白大夫手腕,閉目聽脈。

  林白這些日子把的脈多了,又有白大夫指點,已漸漸摸索出門道。

  每個人的脈象都略有不同,男人女人,大人幼童,少男少女,都是有差異的,乃至於同一個人的脈象在白天和晚上都有不同。

  通常而言,老人比之年輕人的脈象要微弱,而且跳動不勻,甚至偶有停跳。

  白先生的脈象更差一點,弦脈和滑脈兼有,常有停跳,這說明氣血衰弱,五臟內已有了難以挽回的大毛病。

  雖說白大夫才飲過酒,脈象會有一定變化,但大致能確定白大夫的身體狀況。

  林白收回手,不知怎麼開口。

  「做了一輩子大夫,我知道我的身體。」白大夫面上並無悲戚之意,反而開懷一笑,「可能三五年,可能兩三年,甚至更快……」

  「白先生,只要靜心調養,不再理會俗事,其實……」林白盡力安慰。

  「醫者難自醫。」白大夫擺擺手,道:「你這些日子跟著我,勤學勤問,進步著實快的很,日後成就必然遠遠超過我。」

  「是白先生教的好。」林白說。

  「莫要自謙。」

  白大夫又是一笑,接著道:「我快不行了,只盼能在剩下日子裡,帶你多學點東西。我醫術淺薄,不敢說讓你承我衣缽什麼的,只望伱能念著咱們的情分,多幫我照料照料秀秀。」

  這幾乎是託孤了。

  林白也聽出話里藏著的深意:白大夫沒提百草堂,這是知道自己修習內功,日後另有天地,是故特意沒提。

  另外,白大夫既然把唯一的至親託付給自己,也算是做出了保證,不會外傳自己身有武功的事。

  甚至於,白大夫根本沒有問過自己的武功來歷。

  「白先生,您何以這麼信任我?」林白覺得白大夫對於自己太信任了,兩人其實相交沒多久的。

  「你從未看不起北城的窮人,有醫者仁心。又願意陪秀秀那孩子上山採藥,秀秀也說你是好人。我信秀秀,也信自己的眼光。」白大夫笑。

  林白起身,俯身拱手。

  已是戌時末,漫天星辰。

  林白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風吹拂,酒意盡去。

  今晚跟白大夫聊了許多,除了最後的託孤,還打聽了許多江湖事。

  不過白大夫畢竟年老,對秀秀娘親曾講過的事,大半都已忘記。

  但即便這樣,林白也收穫了許多有用的知識。

  比如裴無用,秀秀娘親曾說他是當世頂尖的大劍客。少年成名,驚才絕艷,是武道天才,一劍敗盡各大門派,只在青羊派輸了一場。

  還有武道境界,按照秀秀娘親所說,其實並無什麼嚴格的界定劃分。

  若是按照大致實力來分,最底層的應是打熬氣力,拳腳略通的武者,能抵上三五個普通人,可稱之為不入流。

  這一類人是最多的。

  再往上,就是三流的武者了,這一類人粗習內功,有至少一門精通的功夫傍身。

  按秀秀娘親所說,花溪縣中幫派首腦大多是三流,不過還是各有高低。

  至於二流武者,那需得內功有成,經脈貫通,有拿得出手的絕技,在江湖上打出不小的名聲。

  因為各大門派一向不外授功法,或者傳出去的只是簡易版的。所以二流便是無背景的普通人所能達到的頂峰了。

  一流的武者則更少了,內功必然大成,還得是修習的上乘內功。若是習練一般的內功心法,很難達到一流。

  這一類人在江湖往往名動一方,要麼是中等門派的掌門,要麼是大門派中的中堅、長老。

  再往上也有,傳言乃是洗筋伐髓,丹田中修出先天真氣,返璞歸真之人,可稱當世絕頂。

  這種人要麼是大門派的掌門,要麼耄耋名宿,要麼是隱世的高人。且必定是苦修上乘內功,資質極佳之人。

  當然,即便是劃分為同一階層的,實力的差距也極大。

  而且,江湖險惡,手段無數,不能一概以境界分高低。

  「這麼看來,我也不差,勉強能算二流?」

  「至於裴無用……怕是摸到先天了吧?即便不是,也必然是一流中的一流。他才四十來歲,有這樣的成就,可稱得上驚才絕艷。」

  「可這種當世絕頂的人怎麼著了別人的道?那時他一身傷,還中了毒,是誰傷了他?裴無用又是因何招惹了人?」

  林白想了半天,也無所得。

  沿著街巷,路過穆貞家的包子鋪。

  她家包子鋪是沿街小店,後面是住宿的房間。

  此時包子鋪早就關門歇業,只是她房裡似還有微弱燈光。

  「貞姐早上說她落枕,難道還在等我?」

  三更半夜,黑燈瞎火的,林白先靜聽四周,確定無人後,繞到包子鋪後面,敲響後門。

  只響了三下,就聽裡面有開門聲,腳步慌亂的趕了過來,「誰?」穆貞聲音很低很低。

  「貞姐,是我。」林白也壓低語聲。

  兩人像偷情的狗男女在對暗號。

  門栓聲拉動,門開,有淡淡皂角香傳來。

  穆貞穿著單衣,頭髮披散著,一雙俏目瞥了眼林白,又做賊心虛的看了眼門外。

  確定四周無人,這才嬌嗔道:「怎麼現在才來?是不是沒把我的事放心上?進來吧。」說著話,直接拉林白進院子。

  林白進門,穆貞又趕緊關上,還拉上了門栓。

  「貞姐,百草堂有事,我不是故意遲到的。」進了屋裡,林白小聲解釋。

  「知道,聞到你身上的酒味兒了。」穆貞給倒上杯涼茶,「解解酒。」

  林白接過,小口喝著,也不知說什麼。

  「你是不是很怕我?」穆貞坐在林白對面,挺起胸,「怎麼低著頭,也不看我?」

  其實林白不是不看她,而是孤男寡女,獨處一室,自己一個把持不住,就得擔上責任。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穆貞攏了攏頭髮,道:「也沒收拾自己,你可別嫌棄。」

  「怎麼會?貞姐怎麼都好看。」林白說的是實話。

  「落枕疼一天了,你給姐按按。」穆貞聽到恭維,果然受用,抬起手臂揉揉脖子,露出白花花的小臂。

  按按?

  「貞姐,我還沒出師呢。」林白裝君子。

  穆貞瞪林白。

  「但這點小事還是沒問題的。」林白立即改口。

  站起來,來到她身後,兩手搭上她白嫩的脖頸。

  方一觸及細膩肌膚,穆貞便微微顫了一下。體溫急劇提升,呼吸也微有急促。

  咋比我還像個雛兒?看來專門洗過澡了……林白聞著淡淡的皂角香,低頭就看到兩處宏偉,只覺心猿意馬。

  「按的還行,舒服多了。」

  穆貞緩了一會兒,心緒平靜下來,「看來你在百草堂學的還挺用心,以後真打算當大夫?」

  「是。」林白覺得穆貞的肌膚燙的不像話。

  「當大夫好,以後誰嫁你就有福氣了。」兩者並無關係,但穆貞就是能扯到一起。

  果然,三句話必定扯上婚姻。

  林白沒吭聲,覺得自己就算說去挑大糞,她也會說嫁自己有福氣。

  「對了,」穆貞動了下脖子,小聲問道:「你……你那個病治好沒?」

  林白頭疼的很,道:「貞姐,我真沒病。」

  「你呀你……」穆貞扭過來頭,看向林白,「跟姐有什麼好瞞……」她說著話,目光下移,立即止住了話,臉上露出欣喜,又用嬌嗔眼神瞥了眼林白,「不老實!」

  她轉過頭去,只是肌膚更燙了。

  「……」林白老臉一紅。

  一時間,房間裡沒人說話,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

  過了良久,燭火閃動。

  「好了。」林白趕緊坐回去,抱起杯子喝涼茶。

  「看你那呆樣!」穆貞一手揉脖子,一手拿起剪刀剪燈花。

  「貞姐,天也不早了,你趕緊休息吧,我也回去了。」林白連喝了三杯涼茶,這才開口。

  林白不敢再待下去,怕暴露自己禽獸不如的本性。

  「急什麼?等一會兒。」穆貞又站起來,往裡屋去了。

  林白呆呆的隔著門帘看,心說這是邀請?還是暗示?

  正胡思亂想呢,穆貞出來了,手上還拿著一套衣裳。

  「你天天在醫館,穿的得體面點,我給你裁了身衣裳。」穆貞遞上去。

  「貞姐,這太貴重了。」這衣裳是絹布裁的,不便宜。

  「讓你穿,你就穿,別跟我客氣。」穆貞此時頗為強勢,「試試看,要是大小不合適,我再修修。」

  試試看?現在試?林白口乾舌燥,當即就脫衣。

  「你幹嘛?」穆貞嚇住了,她哭笑不得,「是讓你待會兒回家試,不是在這裡。」

  「……」林白臉更紅了,羞愧的。

  「真是呆!」穆貞忍不住笑。

  「那……」林白拿著衣裳,只覺得貞姐比那青衣人還難相與,「貞姐,那我先回去了?」是用的問句。

  「看你袖子,怎麼破了個口子?」

  穆貞起身,去拿了針線,坐到林白身邊,抿了抿線,穿上針,給林白縫補袖口。

  「貞姐,我……」

  「噓。縫衣服的時候別說話,要不然成親了怕老婆。」

  林白不再說話,只靜靜看著。

  穆貞低著頭,一針一針細細縫補。

  兩人挨的極近,呼吸相聞。

  男人就怕這種細微處的溫暖,尤其是這輩子母親走的早,林白只覺得快要淪陷了。

  很快,穆貞縫好,湊上去咬斷線,臉上露出欣喜,笑道:「縫好了,看看怎麼樣,別嫌我手藝差。」

  林白沒說話,心裡異常糾結。

  「唉,這世上到底有沒有長生不死的仙人?若是有,我就能留下來,陪她過完一輩子,也不算負她。」

  林白呆呆的想著,只覺得腦子裡亂的很。

  「發什麼呆呢?」穆貞手上又多了油紙包,道:「天不早了,回家吧。我買個燒雞,你在醫館辛苦,多吃點補補。」語氣溫和的像妻子叮囑要出遠門的丈夫。

  林白茫然的接過。

  來到院子裡,星星亮的很,也涼爽的很。

  拉開門栓,穆貞小聲道:「可別讓人看見,咱沒名沒分的,可不能讓人所閒話。」

  她把「沒名沒分」四字說的極重,其中意思不言自明。

  只是她沒聽到林白應聲,終究如怨婦般嘆了口氣。

  回到家,發了會呆,林白在燭火下打開油紙包,燒雞很肥,顯然是穆貞特意挑選的。

  吃完肥雞,又在院裡沖了個涼水澡。擦乾身子,換上穆貞裁剪的衣裳,很合身,就像量過自己似的。

  可越合身,林白就越糾結。

  若是個浪蕩女子,那睡也就睡了,自己不會有半點虧心,只會覺得爽。

  可穆貞明顯是奔著成親去的,是想要生孩子過日子的。

  自己嚮往外面的廣闊天地,必然不會久居此地。等白大夫一走,把秀秀養到十八歲,等她再嫁人,我便要遠行……

  可穆貞偏偏針線嫻熟,廚藝出眾,是要做居家賢妻的,能跟自己一起走麼?

  林白就很糾結,想了半天,覺得還是問問她的態度才是。

  靜修一晚,無極功突破第三層。

  來到院子裡,林白推掌而出,勁力外放。

  掌風剛勁有力,只是無法及遠。到一丈外,便只能讓棗樹葉子簌簌而動。

  洗漱出門。

  林白沒穿穆貞送的新衣。

  夏日裡病患最多,百草堂忙碌的緊,不著日夜的,一晃眼就是十天。

  這天林白特意早早回來,想著跟穆貞把話講明。

  天還沒黑,包子鋪也沒關。

  林白走進去,穆貞正在揉面,應是為明天做準備。

  她見林白來了,臉上又是露出笑。

  「我送你的衣裳怎沒穿?」穆貞一邊揉面,一邊好奇的問。

  「不捨得穿。」林白實話實說。

  「衣裳不就是讓人穿的麼?有什麼捨得不捨得的?」

  穆貞用手背蹭了下額上髮絲,問:「這幾天怎麼沒來找我?」

  「藥堂忙的很。」林白還是實話實說,「今天得空,我有點事跟你說。」

  穆貞點點頭,道:「那你先坐會兒,喝點茶,等我忙完了再說。」

  林白自然同意,也不差這一會兒。

  過了一刻鐘,穆貞揉好面發上了,洗乾淨手,剛坐下來,林白聽到有人朝這邊走來。

  往外看,只見來者是五個人。

  打頭兒的是個四十來歲的漢子,衣著華麗,左手上托著兩個光溜溜的石頭蛋子。

  其餘四個跟班則穿著簡易短褂,敞著懷,兩臂上各紋一條青龍,一看就不是好相與的。

  林白認識跟班裡的牛二,至於打頭的那位,應是青龍幫的幫主,那日雨夜,林白遠遠瞧過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