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破碎

  第116章 破碎

  地火洞府。

  林白擺好丹爐,著手煉製虎狼丸。姜春在旁觀摩,表情似有些不太對。

  距離上次給他煉製已過去月余,林白也不知他怎麼就用完了。不過也不好打聽,畢竟人家背負著家族傳承的重任。

  煉好一爐,林白裝模作樣的閉目歇了會兒,然後繼續煉製。

  總計煉了三爐,勉強夠他用了。

  「姜兄,有些丹藥是有丹毒的。」林白委婉勸誡,「如養氣丹、凝氣丹之類,倒也無妨,只是吃的多了,效用就會衰減幾分。」他又指指矮桌上木盒,「可如虎狼丸之類,能使人亢奮,精血涌動,神志稍減,乃是引動情慾,壓榨體內氣血,繼而使藥性增強之故。這東西還是少吃為好,一日一丸,否則那楊向便是前車之鑑。」

  姜春見林白頗為真摯,又是為自己著想,他趕緊俯身一禮,道:「賢弟所言,我記在心裡了。」他又嘆了口氣,「只是我妻……」

  林白打算捂耳朵。

  「對了,」姜春也不再多說尷尬事,他取出信,道:「這是小妹的信。」

  林白接過,並不打開看。

  「何不打開一看?」姜春頗為熱切,「看完寫了回信,我好為你轉達。」

  林白想了想,覺得姜丫頭應該不會傻到在信中寫些淫邪之語。

  打開一看,確實是正經話:勞逸相合,修行如此,煉丹亦如此。若一味貪戀,不免力竭而亡。

  這話屬實陰陽怪氣,乃是說林白若貪戀女色,就會精盡而亡。

  「小妹說了什麼?」姜春有些好奇,但他家教甚好,沒伸頭去看。

  林白便把信遞過去讓他看。

  「這不好吧?你們私人傳信,雖說是悟道之語……」姜春說著話,接過了信。

  掃了一眼,他面上就露出輕鬆的笑。

  林白在旁看著,心說你不會以為我跟姜丫頭鴻雁傳書,暗送春情吧?

  這般想著,林白便取出筆墨,揮筆寫了回信。

  然後再遞給姜春看。

  「伱們的信,我怎能看?呵呵……」姜春嘴上這般說,但還是接了過來。

  只見上面僅僅兩字:受教。

  林白的意思是,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不改。

  不過外人若看,肯定猜不出其中端倪的。

  姜春面上笑意更盛,將信收到信封中,「我必為賢弟送到。」

  林白又拿出一瓶固精丸,認真道:「姜小道友在禁閉之中猶然不忘與我論道,我心裡感激的緊。小小心意,還望姜兄轉達。」

  「唉,」姜春收下,感慨道:「賢弟,你如此淳厚老實……可得小心有人背後惡語傷人。」

  林白一時沒聽懂,但不妨礙點頭應下。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林白見他興致頗高,好似還有些許歉意,便尋機開口道「姜兄,我能否再去地窟一觀?」

  「這有何難?」姜春立即應下,「不過……」

  「事後我再為姜兄開一爐。」林白笑著道。

  姜春滿意之極。

  兩人出了洞府,又是走老路。來到地窟洞口,姜春取出兩瓶養氣丹送上,閒扯了幾句,便拉林白入內。

  來到地窟深處,又見地火之源。不過這次沒人來找林白搭話,林白本還想著作揖一番,以表親近呢。

  觀摩感受了一個時辰,林白回歸洞府。

  又給姜春煉了一爐丹,林白掛上閉關的牌子。

  來到石盤之上,潛心回味地火之意。

  過了許久,林白心念微動,招來霧氣,化為一團地火。

  然後再描繪勾勒出火源之意,緩緩附著到地火上。

  先只有細細一絲,繼而慢慢穩住。如此幾十次,終於有所小成。團團火焰之上,有了幾分地火的洶湧無盡,和焚滅萬物之意。

  睜開眼,取出火麟劍。

  灌注靈力,火麟劍當即由暗紅轉為赤紅。神識操控,火麟劍憑空飛起。

  林白默默操控,然後將地火之意附於劍上。火麟劍當即有轟然之聲,地火之意更盛。

  「好似成了!」

  林白收起劍,琢磨著試試威力才行。

  當初第一次試劍毀了小陰陽鼎,林白可不捨得再拿新的來試。

  想了想,林白取出了寫有混元淬體訣的那塊兒獸皮。

  鐵化生說這獸皮之堅韌生平僅見,朱見羊前輩說這獸皮至少是從金丹妖獸身上扒下來的。

  將獸皮放好,林白盤坐不動,以神識操縱火麟劍,使其充盈地火之洶湧焚寂之意。

  劍在空中不動,卻火焰灼熱,嗡嗡有聲,震顫不止。

  「著!」隨著林白出聲,火麟劍迅疾如風,化為一團明亮地火,刺向那獸皮。

  轟的一聲,洞府內大亮,繼而又恢復原樣。招手取回火麟劍,並無損傷。

  再招來獸皮,也沒落下半點痕跡。

  「矛與盾。」

  林白正自感慨,外面打入一道靈力。

  檢查了一番洞府,林白打開門。

  姜春站在門外,皺著眉頭,關心道:「方才聽聞轟鳴之聲,賢弟可是出了什麼岔子?。」

  「勞姜兄擔憂,方才炸爐了。」林白趕緊行禮,心說我剛才動靜真有那麼大?

  姜春聽聞解釋,也沒懷疑。丹師炸爐是常有的事,又說了一番閒話,這才離去。

  林白不敢瞎胡鬧了,尋思著日後再去外面試劍。

  如此過了兩天,外面又打入一道靈力,這是拜訪之意。

  「誰家文盲?不認識字嗎?我外面掛的是閉關的牌子,不是接客的牌子。」

  打開洞府門,見是姚千園,林白忍著頭疼請人進來。

  也不倒茶,林白先關了洞府門,直接問道:「師姐,可是裴寧又有傳話?」

  姚千園詫異,道:「她正閉關,怎會讓我傳話?」

  林白笑指大門,道:「我外面也掛了閉關的牌子。」

  「那我走。」姚千園立即起身。

  「別別別。」林白趕緊拉住她衣袖,笑道:「適才相戲耳。」

  又給她倒上茶水,林白笑著道:「師姐此來,所為何事?」

  「自然是想你了。」姚千園笑。

  得,氣兒還沒順,

  林白是真拿她沒法子,打又不能打,罵又不能罵,甚至還沒法得罪,否則日後連個給裴寧傳信的都無。

  「我也想師姐了,雖才兩日不見,可總能想起師姐的音容笑貌。」林白給她續上茶水。

  「你獨獨睡一個裴寧真是浪費了。」姚千園身子前傾,低聲道:「我給你尋個機會,你去把蓋盈秋睡了。她還是處子之身,想必滋味極美。」

  「師姐,蓋成非前輩可是劍修,我能留全屍否?」林白嚇得哆嗦。

  「膽子!」姚千園嘿嘿笑了聲,這才說道:「你前兩日給我煉的固精丸不錯,再給我開兩爐。」

  「我手邊早沒靈材了。」林白攤手。

  這是實話,前兩天本打算去鳳鳴閣拿東西的,可陡然聽聞曲成甲之名,林白又縮回去了,連出門都不敢。

  姚千園聞言一笑,取出一木盒。

  林白打開,乃是煉製固精丸的靈材,皆是上佳之物。

  「師姐,你家又不缺煉丹之人,怎非得找我?」林白好奇的問。

  「你以為我願意找你這個連色膽都無得膽小鬼?」

  姚千園氣呼呼的,「我把你煉的丹藥隨手送給了曲成甲的小徒弟。沒曾想,那丫頭喜歡的緊,說你煉的極圓潤,跟我打聽你呢。」

  秀秀嗎?林白沉吟了片刻,笑著問:「是曲前輩的弟子?那她樣貌如何?是胖是瘦?如今多高了?」

  「稍瘦些,人倒是乖巧可愛,就是話少。個頭嘛……」姚千園停下來,皺眉看林白,問道:「她還沒姜丫頭大,你莫存什麼歪心思!」她十分不屑,「騷的不要,偏想小的,你也是有病。」

  「……」林白無語。

  「趕緊煉丹吧!」姚千園側躺下,一手支著頭,催促道:「不讓你白煉,一爐讓你睡一覺。」

  「我不困。」林白說。

  「我是說讓你跟我睡一覺。」姚千園踢掉鞋子,蹬林白。

  「我最近在戒色……」林白見姚千園目光愈發不善,便趕緊擺下丹爐。

  固精丸早煉的熟了,一番行雲流水,兩爐丹便出了。

  姚千園細細驗,「確實不錯,可也沒到出神入化的地步。畢竟小小固精丸,又是什麼珍貴玩兒,那丫頭估摸著沒見識……」她小心裝好,面上轉晴。

  「師姐,雲霞宗雖是元嬰宗門,可曲成甲不過是金丹,你家也是金丹,蓋家跟她有舊也就罷了,怎麼你……」林白十分好奇。

  「怎麼我卻去拍人家馬屁?」姚千園當真葷素不忌,道:「我家老祖欲要請曲成甲幫個忙,我自然得哄哄人家的愛徒了。當我願意不成?」她嘆了口氣,似也有無奈之色。

  「幫忙……」林白微微點頭,「坊間傳聞,曲成甲精擅命理之道,有推演之能。」

  「你腦子倒也好用。」姚千園語聲轉低,「這件事別向外傳。」

  「我嘴巴最嚴。」林白立即道。

  姚千園很是滿意的點頭,她坐起身,又道:「那丫頭好似跟你有緣,她喜歡你煉的丹,還說想見見你,我過兩天帶她過來。」她說到這兒,目光嚴肅,「收起你的歪心思!憋不住了來找我,別給我把人嚇著!」

  「我閉關呢,不見客。」林白趕緊擺手,又問道:「曲成甲不還有個晚輩麼?怎輪得到你帶?」

  「那曲如意出外訪友了。」姚千園嘆氣,「你以為我願意帶孩子?要不是老祖……」

  「那你可別把她帶壞了!」林白立即關心的說。

  姚千園愣住,旋即冷笑,拍拍手,「好好好,我把人帶壞。」

  她站起身,竟似要走。剛邁了幾步,又回頭。

  「再給我煉幾爐別的丹藥。」姚千園笑著開口。

  女人真是會變臉色。

  林白盤坐不動,拿捏起來了。

  姚千園氣笑了,她坐到林白旁邊,軟軟道:「好師弟。」

  這還差不多!林白點頭,問:「凝氣丹麼?」

  姚千園點頭,「那丫頭既然喜歡你煉的丹,那就多煉點兒。小孩子,好哄的很。」

  林白點頭,心說秀秀那丫頭確實好哄。不過得哄對地方,買些吃的是最好的。

  清理丹爐,林白又煉了兩爐凝氣丹。

  姚千園收好,猶不滿足,「再煉幾爐虎狼丸吧。」

  「嘶……」林白揉揉眉心,正色道:「她才幾歲?你不讓有歪心思,可你怎麼帶孩子的?」

  「我又沒說送她!我自己用!」姚千園不滿。

  林白卻是寧死不煉了。

  費了好一番口舌送走姚千園,林白獨坐靜思。

  「曲如意訪友,她在橋山有朋友?」

  「秀秀自然認不出是我煉的丹,可偏偏對我的丹情有獨鍾。修士之身,冥冥中都會生出感應,可能她覺得有熟悉之感吧。」

  「當然,也可能是她在命理之道上確實有天分,是以更為敏銳。」

  「還是不能見她,需得避一避才是。」

  林白髮了會兒呆,又想起姚千園說秀秀「稍瘦」。以曲如意的性情,自然不會苛待秀秀。而秀秀又慣常是個聽話懂事的,更不會與曲如意生分,也不會衝撞曲成甲……

  那就說明,那丫頭還是想家想的。

  正想著呢,外面竟又有人打入靈力。

  「今天不得閒了。」

  林白嘆了口氣,打開洞府門。

  外面站著姜春,旁邊還有一人。

  「玉茂兄?你怎來了?」林白開心的行禮。

  朱玉茂回禮,面有滄桑,「我來尋賢弟喝酒。」

  姜春見人已送到,便作揖一禮,然後走開。

  林白與朱玉茂向姜春回禮後,兩人進了洞府。

  朱玉茂取出酒罈杯盞,林白騰空矮桌。

  兩人跪坐下來。林白見他鬱郁,知他必是有傷心之事,便也不問,只陪同飲酒。

  喝了幾番,朱玉茂面色醉紅,似已不支。

  「玉茂兄,酒能解愁,亦能添愁。」林白給他倒上,問道:「出了何事,怎讓你如此模樣?」

  朱玉茂雙目通紅,又是一杯飲盡,哀嘆道:「玉岩死在外面了。」

  林白想起來了,一月前去鳳鳴閣時,恰逢朱玉茂。他來鳳鳴閣便是傳訊,乃是那朱玉岩得了天啟,出外尋築基機緣了。

  如今才過一月,竟死在外面了。

  朱家本就沒落。金丹老祖不存,家中輕壯又少,好不容易出個苗子,可沒聲沒息的死外面了!還是個築基有望的!

  「我是他兄長,他跟妙妙一般大的時候,我就帶著他玩耍。我教他讀道藏,背道書……」朱玉茂越說越模糊,竟涕淚橫流。

  林白也被他引動愁思,想起了秀秀和白先生,便勸也不勸,只跟他喝酒不停。

  修士之身雖不能縈與凡俗之情,可該放縱之時,也得存放縱灑脫之心。

  兩人推杯換盞。飲了幾回後,林白嫌杯子太小,便換了茶碗來喝。

  鬧騰半晌,朱玉茂已經醉死過去,林白卻只微醺。也不知是自身酒量豪,還是淬體之故。

  攙扶起朱玉茂,林白出了洞府,尋到姜春。

  「賢弟你這是……」姜春笑著看向林白,然後取出一瓶丹藥,「有解酒之效,你吃兩丸。」

  「謝姜兄。」林白吞下兩丸,也沒覺得有啥異樣。又道:「姜兄,我這好友心中鬱郁,我帶他出去遊玩一番,舒放一下心境。」他朝姜春行了一禮,接著道:「若是有人來尋我,還請姜兄幫我留意一二。」

  這是小事,姜春自然答應。

  林白也不再多言,攙扶朱玉茂來到信義坊街上。

  「撿屍的!說你呢!停下!」

  行了沒多遠,便被兩個執五色棒的巡城衛攔住。

  林白一時無語,只能細細跟人家解釋。

  可那兩個巡城守衛就是不信,檢驗了朱玉茂的身份牌子,隨同林白來到了鳳鳴閣。

  朱玉玲迎了出來,她面上愁容難解,雙目無神,人似老了十歲。

  巡城衛與朱玉玲說了幾句,解了誤會後便離開。

  「玉玲姐,還請節哀。」林白扶著朱玉茂進了鳳鳴閣。

  朱玉玲點點頭,似想擠出一絲笑,卻又笑不出來。

  兩人一塊兒扶朱玉茂來到二樓,見了朱見羊前輩。

  朱家兄妹都不怎麼樣,可朱見羊卻一如尋常。

  「前輩,玉茂兄與我說了。」林白坐下來,喝了口朱玉玲倒的熱茶。

  「玉茂沒出息。」朱見羊笑笑,一揮衣袖,布下一道微風。

  朱玉茂顫抖一下,然後起身,揉揉眼,睜開瞧見朱見羊後,他趕緊起來跪下。

  「傻孩子,酒能消愁,可能消一輩子的愁麼?須知,生死有命。」朱見羊看的很開,面上還有淡然笑容,「我輩修士,乃是爭大道之機。」他指指天,道:「這天啟機緣,便是天道為我等開啟一道小小門縫。若能擠進去,就另有風景;若是擠不進,那也怪不得誰。」

  說到這兒,他嘆了口氣,道:「選了這條路,就得擔這份險。」

  林白沉默不語,朱玉茂還跪在地上,朱玉玲抹了抹淚珠。

  「人死不能復生。」朱見羊微微一笑,「生者當懷悲愴之心,奮發前行;而非沉淪苦痛,一蹶不振。」他語聲愈加高昂,「大道艱難,如千里跬步,天啟不過方才抬腳而已。千苦萬難,方得大道,方得長生。」

  林白若有所思,然後行了一禮。

  「好孩子。」朱見羊朝林白微微點頭。

  朱玉玲擦去眼淚,茫然的看著林白,眼中似有別念。

  「你回家吧。」朱見羊笑著看向朱玉茂,「你與玉岩雖是兄弟,卻如父子。我知你傷心,回去歇歇,見見妙妙,父女之情可磨去些許傷悲。」

  「是。」朱玉茂悲聲應下。

  「我隨玉茂兄同去吧。」林白跟著開口,「我也想妙妙了。」

  朱見羊點頭。

  林白與朱玉茂都沒囉嗦,兩人行了禮,隨朱玉玲下了樓。

  「且慢,為我帶封信去。」朱玉玲喊住林白,她匆匆寫了信,封好後交給朱玉茂,叮囑道:「給玉薔。」

  朱玉茂應下。

  出了信義坊,朱玉茂取出七彩飛鳶,兩人同乘。

  一路往東,又來到昔日兩人初見的高閣莊園。

  此時天已大黑,入了莊園,朱玉茂讓凡俗管事備上熱茶酒水,然後攜林白登上那高閣。

  星空漫天,不知遠近。

  凡俗丫鬟擺上酒菜乾果,點燃高閣上的燈柱。

  朱玉茂人還有幾分落寞,卻已無多少頹喪。

  「一直說給你引薦幾個朋友,卻都沒有機會。」朱玉茂笑著開口,「我倒是頗有幾個兄弟姐妹,也是人中翹楚,今日正好憑欄飲酒,也算不負良宵。」

  「自當如此。」林白笑著應下。

  朱玉茂亦是開懷,然後輕吹口哨,引來一隻白鶴。

  「請玉樹和玉薔來。」朱玉茂開口。

  白鶴根本不動。

  「這扁毛畜牲!」朱玉茂笑罵一句,取出一壺酒。

  那白鶴飲了,這才振翅飛遠。

  沒過半個時辰,便見一竹鳶飛來,上面落下兩人。

  皆是二十出頭的練氣,一男一女。

  朱玉茂最長,也是引薦之人,自然開口介紹。

  原來這年輕男子叫朱玉樹,女子叫朱玉薔,皆是朱玉茂的同族。

  他兩人都是知禮敞亮,對林白頗有親近。

  四人飲酒談天,也不談朱玉岩之事,只說些閒聞逸事。

  過了一個時辰,飲酒漸多,言語開始無忌,便顯出幾分本性。

  林白瞧的清楚,那朱玉薔是個文靜寡言的,性情溫婉;而那朱玉樹卻豪放大氣,不拘小節,是個熱血熱情之輩。

  朱玉樹頻頻尋林白對飲,倒不是他有意找茬,而是性情如此。

  又喝了幾巡,有一年輕女子抱著妙妙上來,朝眾人行禮。

  「還認得我不?」林白朝妙妙伸臂,小丫頭不認生,她啃著一隻小手,另一隻手抓林白。

  那女子把妙妙送給林白,然後又是一禮,自下樓去了。

  林白盤坐著,把秀秀抱在懷裡,給她捏個乾果,她也不吃,只是啃手。

  「她倒是不認生。」朱玉樹喝的滿臉通紅,「妙妙!可認得我!」他大聲喊。

  妙妙瞅了朱玉樹一眼,然後看向別處。

  朱玉樹哈哈大笑:「她竟鄙夷與我!」

  「她還小,你小點聲與她說話。」朱玉薔瞪朱玉樹。

  朱玉樹卻還是笑個不停,手指蘸酒,往妙妙嘴邊送,「好妙妙,嘗嘗!」

  妙妙還是不開口,頭埋到林白胸口,根本不搭理朱玉樹。

  「這丫頭可不傻。」朱玉茂笑笑,似想起了什麼,趕緊拿出信,遞給朱玉薔,道:「玉玲給你的。」

  「給我的?」朱玉薔接過,撕開信封一觀,面色愈加難看。

  「怎麼了?」朱玉樹皺眉,一把奪過。

  看了幾眼,朱玉樹便氣的拍桌子。

  「你莫氣。」朱玉薔低聲勸告,「她也是為家裡著想。玉岩剛走,她方寸大亂也是有的。」

  朱玉茂聞言也搶過信去看,只掃了一眼,便嘆氣不休。

  「方寸大亂?她是方寸大亂麼?」

  朱玉樹拍著身前矮桌,怒道:「你以為她是為玉岩之死而傷心?此番死了你,死了我,死了兄長,她都會傷心!」朱玉樹指了指信義坊方向,怒氣更勝,「可是她不是為我等之死而傷心,而是為了她眼中的那個烈火烹油的金丹朱氏不能中興而傷心!她眼中沒有你我,只有金丹朱氏!整日還發著金丹朱氏的美夢!」

  朱玉茂嘆了口氣,不吭聲。

  朱玉薔亦是不語。

  「在信義坊待了些年,信義忠厚半點沒學,商人的市儈短視倒是學了十成十!」

  朱玉樹指著林白,看向朱玉薔,怒道:「雲道友是玉茂兄長的至交好友,乃是共過生死的!她朱玉玲一門心思讓你給他暖床,豈不是小看了雲道友,小看了你,小看了玉茂,小看了我朱家!」

  「鼠目寸光!伯父早該把她趕回來了!」

  朱玉樹越說越氣,直接把身前矮桌上酒具茶盞掃到地上。

  林白也不好說什麼,只是捂住妙妙的耳朵和眼睛,生怕嚇了小孩子。

  至於朱玉玲的心思,林白早看透了。

  「玉樹兄,莫要生氣才是。你我相交,不需為這等事煩悶。」林白開口。

  「讓你看笑話了。」朱玉樹嘆氣。

  朱玉薔搖頭嘆息,朱玉茂亦是頭疼。

  林白還想說點什麼,懷裡的妙妙使勁撅開林白的手,從他懷裡解脫,往前走了幾步。

  她看了一圈眾人,哼哼一聲,然後彎腰撿起地上破碎的茶盞酒杯。

  「你看!」朱玉樹拍拍大腿,「朱玉玲活了那麼些年,還沒三歲的孩子懂事!」

  朱玉茂也頗欣慰,朝妙妙點頭。

  「還是妙妙乖。」朱玉薔抹了抹眼角淚,感慨道:「好妙妙,日後就要靠你收拾破碎山河,振興我朱……」

  話還沒說完,就見妙妙走到高閣邊,把手裡的茶盞丟了下去。

  這還不算,她又回身,用腳把破碎之物都踢了下去。

  做完這些,她也不啃手了,走到朱玉茂旁邊,依著她親爹,然後得意的朝大傢伙兒笑。

  朱家三兄妹和林白都不知說什麼好,實在找不到吉利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