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儒一動不動地趴在方向盤上。
對面的車內也毫無動靜。
這裡又是半山腰的富人區，人煙稀少，來往的車輛更少。
剛剛的衝撞讓車玻璃裂了一條縫。
商潔握緊拳頭去砸，一下，兩下，三下。
嘩啦一聲，玻璃終於碎了。
商潔喃喃：「你撐著點，一定會沒事的。」
商潔這句話不是對周儒說的，其實是對自己說的，她害怕到了極點。
以前的人生中也只有兩次這樣的經歷，一次是知道父母出車禍來收屍的時候，還有一次是商榆被捅得住在重症監護室的那段時間。
商潔的手上鮮血直流，她一點也感覺不到疼，窗戶上的玻璃硬被她徒手清理乾淨。
她把頭伸出窗外，向對面的車揮手：「喂，還有······意識麼？我手機······找不到了，打······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男朋友流了好多······血。」
她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哽咽得不成調子。
努力的深呼吸壓下聲音里的顫意，她再次重複了一遍。
那人一定也傷得不輕，商潔喊了半天也沒人應。
這一下，她徹底慌了。
山上的樹木蔥蘢，張牙舞爪的像吃人的怪獸。
「救命啊，誰來······救······救救我男朋友？」
商潔哭到極處，暈厥了過去。
車內一片死氣。
周儒的白上衣已經被鮮血染紅，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遠處有一束光緩慢而來。
車突然停在了路邊，一個男人從車上下來，跑到車邊看了看，對身後剛下車的人說：「是周少。」
*
商潔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院。
兩個醫護人員正在她身邊圍著。
商潔想起身，被其中一個醫生按住：「你的腿斷了，別亂動。」
腿斷了？
緩過來的商潔感覺到了，她的一隻腿鑽心地疼。
可她現在顧不得，周儒生死不明，她要去找他。
她掙扎著要起來被兩個醫生硬生生地按住不讓動。
「你的腿不想要了？」
起不來的商潔只能聲嘶力竭地吼叫：「我要找人，你們別壓著我。」
她的模樣像是發了狂的野獸
「找人也得等你好起來。」
商潔一歪頭，張嘴就咬在了其中一個醫生的胳膊上。
吃痛的醫生剛鬆手，見商潔又要下床，硬生生地又把人給按了回去：「你瘋了？屬狗的？居然咬人，要不是看你是病人，我非······」
醫生咬了咬牙到底是把狠話咽進肚子裡。
「我來吧。」
商潔看向說話的人，是梁毅。
商潔仿佛看見了救星：「周儒怎麼樣了？他是不是？」
事發之時，周儒打了一下方向盤，商潔才只傷了一條腿，那麼周儒呢？
梁毅欲言又止，然後才帶著寬慰的語氣對商潔說：「他正在手術室，你放心，明爵的爸爸主的刀，不會有事的。」
他說這句話其實一多半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的腦海中都是周儒渾身是血的樣子。
原本他是不回半山別墅的，奈何老媽打電話說想他了，讓他無論如何回家一趟。
當時，他記得剛晚上九點鐘。
梁毅坐在后座假寐。
昨晚上喝酒喝到後半夜，到現在身上還有濃重的酒意。
司機突然把車停下。
「前面出車禍了。」
梁毅掀了一下眼皮，看見了撞在一起的兩輛車。
車頭深深地凹進車身，那輛下山的車有一側的車燈應該是撞壞了，另一個亮得扎眼睛。
「你先去看看。」
司機的叫嚷聲把梁毅引了下來。
看見人的那一刻，他當時就傻了。
周儒渾身是血，副駕上的商潔也好不到哪裡去，身上也是血，一張臉慘白如紙。
「阿儒？」抖著聲音喊了兩聲的梁毅見周儒沒回應他。
他只能回車內去找手機打給明爵。
那邊很快接通：「不是剛走麼？打電話有事？」
「周儒出車禍了。」
明爵突然從沙發上坐直身子：「嚴重麼？」
「渾身是血，現在人處於昏迷階段。」
「地址。」
「半山別墅的盤山公路。」
「你別隨意動人，我馬上讓人過去。」
好在明家的私人醫院距離出事的地點不遠，救護車才能及時到達。
梁毅到現在也沒有緩過來，腦袋懵懵的，腿也有點軟。
「你為什麼不說話？他是不是」高潔逼視梁毅的眼睛，一顆心如墜地獄。
「沒有，他還活著。」
商潔大喘氣，問：「他傷到哪裡了？」
「肝和脾。」
「嚴重麼？」
「送得及時。」
「也就是說，周儒會沒事的，是麼？」商潔眼睛裡面蘊著水霧，啞著聲音問。
「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梁毅喃喃出聲之後才說，「你現在去也見不到阿儒，先聽醫生的，把腿傷治一治，等阿儒醒了，說不定還要你照顧。」
商潔終於安靜了。
梁毅在醫生的耳邊嘀咕了兩句。
醫生推著商潔去做手術前的檢查。
等待的時間很長，商潔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天花板。
她把一切可能的後果都想了一遍，包括周儒真的撐不過去。
現在有點後悔。
和周儒在一起之後，她有偷偷地吃避孕藥，直到周儒和她表達了心意，她才把藥停掉。
若是周儒真的出了事，這麼短的時間，她連懷上周儒孩子的機率都很小。
兩個人影籠在頭頂。
商潔感覺有人推了一下自己，她這才回神。
看見梁毅和明爵同時出現，商潔腦海中出現了壞念頭。
「是不是，周儒他？」
她不敢問，只能把話止在了這兒。
明爵說：「剛剛血液的檢查結果出來了，你懷孕了。」
商潔怔怔地聽著：「你說什麼？」
「我說你懷孕了。」
「真的？」商潔又驚又喜，不敢相信地看著面前的兩人。
「手術前要打麻藥，對胎兒會造成影響，我們過來是讓你自己做選擇。」
商潔不假思索地說：「不做手術我的腿能恢復麼？」
明爵眼睛裡帶著希冀，出於醫生的職責他不應該這麼說，但是明爵還是希望商潔能留下這個孩子，畢竟周儒能不能闖過鬼門關誰也不清楚。
「可以找個中醫幫你復位，但是很疼，男人都不一定能遭得住。」
「那你幫我找中醫吧。」
梁毅突然背過身擦了一下眼睛，轉過身再看向商潔的時候，眼睛裡面帶著感激：「謝謝你商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