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父從他的語氣中捕捉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眉頭不著痕跡加深。
「難道不是老爺子的命令？」
周衍笑，「這只是一方面。」
周父看著近在咫尺的兒子，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別告訴我你愛上她了？」
周衍看著自己父親吃驚不已的神情，愣了一下，笑意不減反增。
「愛這種東西，對於我們這種人家來說，實在是太奢侈了。」
這算是一種無聲的否認，周父不著痕跡鬆了口氣，可千萬別是這樣。
「既然沒有感情，那就趕緊一刀兩斷。」他默了一瞬，補充道，「你要是覺得對不起她，多給點錢打發了就是了，姜廣濤什麼人你我都清楚，只要餵飽了，蹦躂不出什麼大事，至於孩子——」
想到半小時前怯生生站在他面前喊『爺爺』的小人，周父心中多少還是有些不忍，到底還是血濃於水的。
不過想到孫子，也就沒那麼在意了。
「姜家若是要，給他們就是了。」他稍微一猶豫，就選擇了放棄。
「討論這件事之前，您難道就沒有別的話要跟我說？」聽周父說完，周衍不答反問。
有些事，他還是希望能聽他親口說出來。
而不是一味的旁敲側擊。
周父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聽出他言外之意，乾脆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我覺得安瀾那孩子不錯，是周家兒媳的不二人選。」
周衍意味不明地說，「您難道就不問問我的意思嗎？」
「你剛才也說了，像我們這樣的人，愛情是最不切實際的東西，既如此，當然要娶一位對周家、對你，有助益的女人做妻子。」
周父似乎已經打定主意，「這一次，即便是老爺子插手，我也勢必要跟他抗爭到底。」
說了這麼多，周父話音落下，才忽然反應過來，自己這個寶貝兒子，似乎從頭到尾都沒有表過態。
「怎麼，你不願意？」
周衍基本已經可以斷定了，「看來文家還沒來。」
「你做了什麼？」周父眯眸，一下子就聽出了弦外之音。
周衍兩步走到旁邊的沙發上坐下，端起周父的紫砂壺上下打量幾秒，這才輕描淡寫的說，「沒什麼，不過是讓她死心而已。」
周父眸子倏地瞪大，「你混蛋。」
仿佛就猜到他會是這種反應，周衍半點不覺得詫異，「我只是口頭警告而已，這還算輕的。如果文家敢找上門來，我不會再客氣。」
周父就不明白了，「文瀾知書達理，哪裡不好？」
周父話音落下，姜且屏氣凝神，正想知道一個答案，但傭人卻在此時上了樓。
見她站在書房門口似乎在偷聽什麼，當即喊了一聲，「少夫人，您這是在幹什麼？」
完了，姜且閉了閉眸子，腦子裡當時只有這一個想法。
她不躲不閃，後退一步，五秒之後，書房的門從裡面被打開。
出現在她面前的周衍要笑不笑，「周太太想我了？」
姜且儘量讓自己看起來鎮定一些，「……開心該睡覺了，我們回家吧。」
「好。」
男人毫不遲疑答應下來，轉頭望著身後的周父，「還有事嗎？」
即便有再大的事，當著姜且的面，又怎麼能說。
周父隔著幾米遠的距離，目光不善的看著姜且，都敢偷聽到他家裡了嗎？
十分鐘後，車子終於駛發，直到看不見老宅的別墅，姜且才算真的鬆口氣。
周父剛才的神情，讓她一度以為自己今晚是走不了了。
「媽媽，你手好冰啊，開心給你呼呼。」
小傢伙無意間觸碰到她的手，趕緊放在嘴邊哈氣。
育嬰師看見這一幕，從副駕駛回過頭看了一眼。
原本想夸一夸小傢伙，給自己邀功，雖然有早教，但畢竟是自己日日夜夜和她在一起的，怎麼說功勞也有她的一份，但觸及到姜且那張慘白的臉，也不由得跟著嚇了一跳。
「您這是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
姜且被問的有些尷尬，但的確又對周父的眼神心有餘悸，只好撒了個謊，「有點暈車，你把前面的水給我一瓶吧。」
育嬰師見狀不敢耽誤，趕緊遞給她。
姜且其實一點都不想喝，但是礙於身邊的男人，下意識去擰蓋子。
只是不知道是力氣太小，還是瓶蓋太緊，竟然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男人低頭擺弄手機的動作一頓，一言不發就把水瓶接了過來，兩三下擰開後重新塞回她手裡。
姜且趕緊喝了一口，卻因為他在注意她的反應心裡一時之間有些七上八下。
就這一路坐立難安的熬回了家，等育嬰師帶著小開心進屋的時候，姜且終於聽見男人問，「聽見什麼了？」
姜且有應激反應似的，果斷否決，「什麼都沒聽見。」
男人鎖上手機，鎖屏的聲音落在姜且耳朵里，一下子叫她的心跟著緊了一下。
其實上樓的時候，單純是因為聽不下去周母一句又一句的陰陽怪氣，正好小開心恰好打了兩個哈欠，姜且便就此機會上去去找周衍了。
當然，她沒有告訴周母她不留下過夜。
許久沒看見周衍，她和開心走可以，她肯定是捨不得他的。
只是沒想到，竟然在書房門口，聽見了二人在談論關於兩人的婚事。
周父看不上自己，是意料之中的事，姜且並不意外，只是沒想到，周衍會對周父說出文家再上門就不客氣的話。
直覺告訴她，這裡面肯定有貓膩，於是在好奇心的趨勢下，她便想趁機了解一二。
沒想到，竟然被傭人撞了個正著。
姜且屏氣凝神片刻，見男人沒有反應，正想拿著衣服去洗漱，男人忽然毫無徵兆開口。
「明天我會去文家一趟。」
姜且揣著明白裝糊塗，「需要我幫你準備什麼嘛？」
他輕笑聲，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感興趣的話，可以跟我一起過去。」
姜且聽著他的話里有笑意，不僅回頭朝他看過去，卻見男人也在一眨不眨盯著她。
憋了半晌，她到底還是沒忍住，「你為什麼不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