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孩子睡著後很久,玄關才有動靜。
姜且處理文件的動作一頓,抬頭看過去,卻恰好看到醉醺醺的周衍被余承架進來。
「這是喝了多少?」
她起身迎過去,男人倒在沙發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今晚臨時安排了應酬,對方和周總是故交,所以不好拒絕。」
怕她生氣,余承趕忙解釋。
姜且從空氣中嗅到一絲不對,「飯桌上有女人?」
余承眼睛也不眨一下,「沒有。」
姜且多看了他一眼,倒是沒有說什麼,讓他回去休息了。
門關上,偌大的房子一時之間寂靜下來,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
姜且站在沙發邊上,居高臨下注視男人。
許是察覺到有人在特別關注自己,周衍睜開眸子,深邃的瞳孔里映照出姜且不苟言笑的臉蛋。
「周太太,我難受。」
他示弱,伸手去拉她。
姜且往旁邊躲了下,說,「我早就不是周太太了。」
他懸在半空的手愣住,又撂下,「你的心可真狠。」
姜且不接茬,只問,「你今天跟誰去應酬了?」
「周氏的材料供應商,」周衍反手把領帶拆開,「人還算老實,我打算挖過來用。」
她好整以暇,「自家的買賣都不顧了?」
他不甘示弱,「買賣哪有前妻重要。」
「你也知道是前妻呀,」姜且趁機說,「明天我要搬回去了。
他眯眸,仰頭看她,「我招待的不好?」
她往旁邊的單人沙發上一坐,「招待的太好了,嚇得我晚上睡不著覺。」
他勾唇,「那是因為我不在。」
姜且已讀不回,看著桌上的那盤水果不接茬。
男人卻並未因為沉默就挪開目光,依舊目光炯炯凝視她,讓姜且想忽視都難。
「你可真狠心,偷偷打掉孩子不告訴我,你不想要,我們可以商量,要是手術過程中有個三長兩短,我絕不和醫院善罷甘休。」
「你是不是糊塗了?」
猝不及防提起這茬,姜且心跳都漏了一拍。
見她變了臉色,周衍故意說,「差點忘了,醫院是你初戀男友家的。」
姜且反唇相譏,「沒有他,我還認識不了你呢。」
他一字一頓,目光幽怨,「這是我最後悔的事。」
「……」姜且一言不發起身離開,進了廚房,等到回來時,手上多了一碗醒酒湯。
「喝了上去睡覺吧。」她把碗塞到他手裡。
男人起身,一口悶了,「姜萊怎麼說?」
姜且老實說,「我沒捅破窗戶紙。」
他斜眼,口吻喜怒不辨,「還挺沉得住氣。」
「錢要是給姜廣濤的,他跟姜萊之間肯定會有聯繫。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我就不信,他們一輩子不見面。回來的路上,我已經把這事告訴黃隊了。」
周衍提醒,「如果姜萊真的窩藏了姜廣濤,你這個行為,就相當於是出賣了他。」
「是他算計我在先。」
他凝視她半晌,「你變了很多。」
從前的姜且,是斷斷不會對姜萊做出這種事的。
姜且說,「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是別人我倒是能理解,正因為算計我的人是姜萊,才叫我失望。」
他把空碗放在茶几上,姜且以為他要上樓休息了,卻不想,男人一個用力,竟是把她壓到了沙發上。
「你幹什麼!」
她壓根沒想到,醉成這個樣子的周衍,還會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他居高臨下,夾雜著酒氣的呼吸噴灑在姜且面頰,「今天是第二百八十一天。」
「什麼?」她一怔。
「我們拿到離婚證到現在,已經二百八十一天。每天只能看不能『吃』,你知道我忍的多辛苦嗎?」
具體分開多少天,姜且沒算過,他每天都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倒是小開心,的確比他們分開的時候,長高了不少。
還有外婆。
她前後共去掃了四次墓。
原來她已經離開這麼多天了。
「周總沒解饞嗎?」
「你不給,我怎麼解。」
「那這是什麼?不是沒有女人嗎?」
姜且伸手,拽住他領口。
周衍順勢低頭一看,好大一個口紅印。
他不假思索,「我什麼也沒幹。」
「對,你什麼也沒幹,都是她們主動往你身上撲的,你只不過是沒來得及拒絕罷了,是這樣嗎?」
「……」
他語塞,被她一把推開。
轉天,兩人吵架的消息就不脛而走,傳遍了整棟辦公大樓。
戚許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和蔣聿在一起討論一份策劃書。
順勢望過去,果然兩人各走各的,臉上連個笑模樣都沒有。
「他們怎麼了?」
戚許和蔣聿一樣一臉懵,想到什麼,不禁一陣火大。
「肯定是周衍那傢伙做了什麼對不住姜兒的事,這個狗東西,看我怎麼收拾他。」
蔣聿好整以暇,「說來聽聽,你想怎麼收拾他?」
「我是奈何不了他,但是還有程……」
「程什麼?」
戚許差點說漏嘴,趕緊話鋒一轉,「還有成千上萬的員工盯著他,作為公司高層,豈是他想怎樣就怎樣的。」
蔣聿半信半疑的移開視線,面上雖然一言不發,但心中卻濺起了水花。
尤其當晚見姜且回到自己住所的時候,更是叫他沒忍住笑出了聲。
任何一個男人都不會接受自己的女人不忠。
現在只是一個開始,真正的好戲還在後頭呢。
只不過,沒等好戲上演,不速之客竟是先一步找上了門。
樓道昏暗,快到門口時,便看到有道高大的身影站在那裡。
果不其然,聽見腳步聲,對方轉過頭來,朝他微微一笑,「蔣先生,看起來您心情不錯,還記得我嗎?」
蔣聿腳步一頓,「你怎麼來了?」
「我家先生得了幾瓶好酒,特意吩咐我過來,帶給蔣先生嘗嘗。順便——」他耐人尋味的笑,「跟蔣先生說兩句話。」
他緊了下後槽牙,知道拒絕不了,於是掏出鑰匙開了鎖。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男人環視了一圈蔣聿住的房子,雖然沒有說出什麼輕賤之語,但眉宇間的嫌棄之意藏都藏不住。
「蔣先生名牌大學畢業,原本應該衣食無憂,看來受了家裡人很大的拖累。」
蔣聿脫掉外套,很隨意的往沙發上一坐,「你想說什麼就直說吧。」
男人反手把帶來的幾瓶好酒放在柜子上,似笑非笑說,「先生讓我來問您一嘴,上次承諾的事,準備什麼時候兌現呢?已經過去很久了。」
「你轉告他,我會說到做到的。」蔣聿說,「目前一切進展順利,最遲兩個月,肯定讓你家少爺心甘情願離開姜氏。」
對方好奇,「不知道蔣先生這麼胸有成竹,是想到了什麼辦法呢?」
蔣聿避重就輕,「打蛇打七寸,自然是抓住了他的要害。」
看出他不想透露,男人也沒有執意刨根問底,只是聲音雖輕卻不容置喙的說,「我家先生說了,只要能讓少爺離開姜氏,答應您的好處一分都不會少,但有一點,不可受皮肉之傷,哪怕因此少了一根汗毛,只怕都要對不住了。另外,你們之間的這筆交易,也不能讓任何人知曉,否則,您在療養院的家人,我就不能保證是否平安了。」
赤裸裸的威脅,蔣聿眯眸,雖然不憤,卻也知道胳膊拗不過大腿的道理。
就見從懷中掏出一張支票,「這是之前答應給您的辛苦錢,剩下的,事成之後,必有重謝。」
蔣聿瞄了一眼,五十萬,夠買下這套公寓的了,還真是財大氣粗。
越是這樣,內心就越是覺得不公平。
憑什麼所有的好事都叫周衍一個人攤上,他非要抗爭一把不可。
「事成之後,你我一拍兩散,各不相識。」
說罷抓起支票,塞進了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