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周家老宅離開的時候,是在一個小時後。
和老爺子聊完了正事,姜且果斷起身走人了。
一秒鐘都沒有多待,唯恐夜長夢多。
路上,姜且腦海里都是老爺子在餐桌上說的話。
老爺子無疑是最狡猾的。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是在為她考慮,但實際他不過是利用她想讓周衍重回公司。
周父畢竟年齡和能力擺在那兒,即便想管理公司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所以叫周衍回來,是刻不容緩的事。
只是柳女士肚子裡的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瓜熟蒂落了,倘若真是個男孩,周氏怎麼都要一分為二。
看的出來,老爺子已經對周衍的桀驁不馴心有不滿。
一個不服從管理的孫子,實在叫他忌憚,如今又有了替代品,所以即便連叫周衍回公司都不願親自出馬。
知道自己說話沒力道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不想叫周衍太得意。
以為周氏離了他就不行。
否則若是再有一次,想約束就難了。
老爺子給她時間考慮,姜且覺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了分叉口,左右為難。
要是能藉助老爺子的手,幫她度過眼下的危急,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有他出手,姜廣濤肯定分分鐘老實。
但老爺子那個人在她這裡的信譽實在不好,有過之前的教訓,她不可再輕而易舉的信任他。
而且周衍——
想到這個人,姜且眉骨就突突直跳。
那天在辦公室里的話,就像魔咒一樣盤旋在她耳畔。
她做夢都沒想到,周衍會跟她道歉。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身為丈夫是失職的。
只是婚都離了,外婆也不在了,已經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他的道歉叫她釋然的同時,帶來的,也就只有無窮盡的困擾。
之後一連幾天姜且一直都在跑外。
周衍和姜廣濤寫的標書在任命結束之後,她又帶著人完善了一遍。
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嘗試一把。
只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姜且動用了身邊很多人脈,也儘可能的多去打聽一些內部消息。
她不是喜歡巴結誰的性子,但工作上如果不知變通,想帶領姜氏走的長遠,簡直是痴人說夢。
但幾天折騰下來,收穫雖然頗豐,人也累垮了。
這天臨近下班的時候,姜且才回到辦公室,看到桌面上需要簽字的文件已經堆積如山,頭都大了。
忙著忙著,不知不覺外面天就黑了下來。
約莫快九點的時候,她活泛了一下筋骨,合上最後一份需要簽字的文件,結束了加班。
司機被派去接開心了,姜且來到地下停車場,正想自己開車回去,身後一輛車卻忽然打開了雙閃。
屬實把姜且嚇了一跳。
她轉身,迎著強光朝對方看過去,卻恰好對上姜廣濤那張面無表情的臉。
三更半夜的,他這是特地在這裡等她?
「想見姜董一面,真是不易。」
眨眼間,姜廣濤已經推門下車,似笑非笑的站到了姜且身前。
姜且握著車鑰匙的手不禁一頓,「原來是姜副總,怎麼還沒走呢?」
姜且沒想到姜廣濤會來守株待兔這一套。
姜廣濤單手插兜,視線落在她臉上一眨不眨,「姜董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要是不在這裡等你,恐怕這個星期都見不到您的尊榮了。」
「您真會說笑,這幾天我的確忙了一些,以後要是有事,就隨時給我打電話。」
姜且半開玩笑半認真,「別人就算了,您我是絕對不敢怠慢的。」
這個詞叫姜廣濤直接就笑了出來。
「那為什麼之前的股東大會上,你要故意調換兩份標書的署名?周六吃飯的時候,你答應的好好的,轉頭就擺我一道,事先和周衍串通好了,把我當傻子耍嗎?」
「我看您是誤會了,副總的位置,我一直都屬意於您,結果不是也沒讓您失望嗎?」
「那是他不要,才輪到我。」姜廣濤的臉都被丟盡了。
那天從辦公室出來,背後的議論之聲幾乎要將他淹沒。
姜廣濤屬實沒想到,她會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偷天換日這套把戲。
前一天他竟然還聽了陶禧的勸,主動登門示好,現在看來簡直是自取其辱。
「有得必有失,我不也是在賭嗎?」
姜且看出姜廣濤來算帳的意圖,「咱們父女倆心知肚明,以周衍的能力和手段,要是不叫他滿意,恐怕姜氏都會易主。大丈夫能屈能伸,過了這段時間,自然外面那些風言風語也就散了。您何必耿耿於懷呢?」
「你老實告訴我,他手上那些姜氏的股份,是不是你在背後搗鬼?」
那批股東原本都是他的人,卻在一夜之間就投靠了周衍,姜廣濤怎麼想怎麼覺得這事跟姜且脫不了干係。
姜且卻被他的猜測逗笑了,「您太看的起我了,要是真有那個本事,我肯定會找自己的人來接手,怎麼會給自己埋下隱患呢?」
「那是因為你想讓周衍制衡我,你心裡比誰都清楚,能幫你對付我的,只有他有這個能力。」
姜且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打算解釋了。
他要誤會就讓他誤會好了,反正他們也是面和心不和。
「我要是您,我就不會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已經很給您面子了,憑什麼你想怎樣就怎樣?還真當自己對我恩重如山?」
話音落下,眼見姜廣濤被嘲諷的變了臉色,走上來,對準姜且的右臉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聲,把姜且打的直接摔到了引擎蓋上。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你竟然敢這麼跟我說話?」姜廣濤頤指氣使,「別以為你當了董事長,就可以為所欲為,我永遠是你老子。在我面前,還沒有你叫囂的份兒。要是以後再敢跟我動心眼,我就不是一巴掌這麼簡單了。」
整理了下凌亂的領帶,姜廣濤惡狠狠的瞪了姜且一眼,就驅車離開了。
姜且想過他會為了這次競爭的事而大發雷霆,但卻沒想到他竟然敢已經長大成人的她動手。
難怪特意等在地下停車場。
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姜且笑著流下了眼淚。
以後,她就當沒有他這個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