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從育嬰師口中得知她從婚房搬走了，老爺子上來，就約她見面。
姜且正有此意，於是直接應承了下來。
抵達約定地點時，老爺子已經是等候多時的樣子了。
見她來，抬手叫服務生拉了把椅子。
「坐吧。」
他依舊是那副和善樣兒，卻看的姜且忍不住想作嘔。
她勾唇，沒有半點膽怯，「您別來無恙啊。」
「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還談什麼無恙，能活著，就已經很不錯了。」
想是沒聽懂姜且話里的諷刺，老爺子一番話說的心平和氣。
姜且原本以為，見面時，自己會情緒失控，但實際，卻是異常的冷靜。
她倒是想聽聽他會怎麼替自己辯解。
「您真是謙虛，難怪周氏的地位無人能撼動，悶聲幹大事，誰也不是對手啊。」
老爺子握茶杯的動作一頓，似乎是沒想到她會進來就立馬捅破這層窗戶紙。
半晌後，他輕笑了聲，「孩子，我是真想把你當親孫女對待。」
不等他說完後話，姜且就毫不猶豫打斷，「現在說這些，您不覺得可笑嗎？」
老爺子沉默片刻，「我知道你怪我，我的確對不住你，」該承認的老爺子絕不含糊，但原則不能變，「只是周家一門的榮譽，不能斷送在我的手裡。」
「那您為什麼還讓周衍娶我進門？」姜且冷聲，「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放下茶杯，老爺子滿目複雜看著她，「這實非我所願。當初得知你懷孕，你外公外婆便上門找我商議對策，我起先也是想讓你把孩子打掉的，但——」
大概是想到什麼，老爺子頗為頭疼的說，「那小子極力反對。」
姜且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小子』指的是周衍。
「他為什麼反對？」
「你是真不明白嗎？」
老爺子皺眉看著她，有幾分探究的成分在裡面。
總覺得她是在裝傻充愣。
姜且蒙了一下，好笑道，「您千萬別說，他喜歡我？」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同意文家的提議？」老爺子說，「或許你不稀罕，但他對你，其實並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
姜且話沒說出口，就先笑了出來，「那您倒是說說看，哪些是我不知情的？」
「他那年二十五歲，我並不想要他早早就結了婚，我叫他帶你去墮胎，他當場就翻臉了，只是當時你沒到法定年齡，所以沒法子馬上領證。」
提及過往，老爺子腦海里頓時湧現了很多當時的回憶。
「他知道你在姜家過的不暢快，所以一早就布置好了婚房，想接你過去。但他去找你時，卻看見你對林淮舊情難忘，和他私下偷偷見面。」
「當時我問他，你確定要娶一個心裡沒你的女人為妻？他說孩子都有了，這輩子不會再有別人了。」
「後來，你生了孩子，產後抑鬱不肯見他，他人雖然沒出現在你眼前，但一直守在病房外。只是怕你反感，所以才一直不讓人說。」
「再之後你引產，提離婚，他沒回去的日子，只要不工作，幾乎都在帶周意，親自泡奶粉、換尿布，儘管不是一個一百分的爸爸，但他也在盡力去改變自己。」
「我從不教育周家子孫做情種，大丈夫每天只知道談情說愛沒出息，我只想要他娶一個門當戶對的賢妻，所以從未教過他如何去愛人，但你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不疾不徐的聽周老爺子說完最後一個字，姜且內心像掀起了一場驚濤駭浪。
她依稀記得，知道懷孕的第二個月，她的確約了林淮見面，
但那並不是什麼舊情難忘，那天她是找林淮提分手的事去了，出來時心情很沉重，卻轉頭就碰上周衍。
看到她和林淮見面，他們起了爭執，之後他就走了，根本沒提過什麼搬去婚房的事。
以至於她當時一度懷疑他安插了保鏢監視她，得知她和林淮見面特意過來示威的，對他越發的反感。
再之後她生孩子時，吃了不少苦頭，一度對男女之事牴觸到了骨子裡。
別說周衍能做措施，就是他去結紮，她也不想跟他上床。
所以就乾脆以餵孩子夜奶會打擾他休息為由，直接搬去了客臥和他分居。
誰之他見狀，直接把孩子送走，這讓兩人的矛盾再次升級。
最後一次大爆發，就是她看到了他和舒寧在酒店的開房記錄。
她一直以為，他對她深惡痛絕，厭煩至極，卻沒想到，周衍居然還有這麼不為人知的一面。
但，這就一定是愛嗎？
她有了他的孩子，對她負責，給孩子一個完整的家庭，不是一個男人應負的責任嗎？
姜且壓下複雜的心緒，問，「您說這些，目的是什麼？」
「一個巴掌拍不響，我給了你們三年時間磨合，可你也看到了，你們並不合適。」
姜且糾正，「這話您應該對周衍說。若您的態度強硬些，讓周衍在離婚協議書上籤個字不成問題，反而集中火力對準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我看不起您。」
「但你捫心自問，文家可曾有人為難你？」
老爺子說，「雖然你和周家的緣分盡了，但我還不至於黑心肝到真去傷害你，把你暫時軟禁起來，不過是想約束周衍。」
「我只想問您一句，這件事，他事先知情嗎？」
老爺子緩緩搖頭，「他不會讓我動你。還有你之前生孩子，是我把他派到國外去做項目，沒想到你早產，他這才沒能及時趕回來。」
「您今天叫我來，不會單純是為了解釋這些的吧？」
姜且轉移話題，不想再為這些前塵往事耗費心神。
老爺子見狀，只好長話短說。
「孩子你可以帶走，姜氏我也不要求分割，但那份婚前協議作廢，周氏的股份，給不了你。」
「您就直說讓我淨身出戶好了，何必那麼文縐縐呢。」
姜且並不稀罕什麼股份，只是老爺子涇渭分明的態度，叫人心寒。
後者卻也不辯解什麼，只是亮出一份紙質版的離婚協議，「這上門的條件，是你外婆在世時，我們一起商議的，不會讓太你吃虧，你看看吧，要是沒問題，就把字簽了，周衍那邊，我會想辦法讓他配合。」
姜且放在腿上的手倏地握緊，「您見過我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