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姜且安撫完這個祖宗，已經將近十二點了。
從那扇門出來，再面對病床上的老人時，姜且忽然感覺有點不敢面對自己和外婆了。
原來為了公司，她也能對周衍卑躬屈膝到這個地步。
原本她想直接就掛斷的，為了公司，才故意拖延時間，哄他開心。
功夫不負有心人，掛斷時，即便什麼都沒做，但他心情卻是肉眼可見的舒暢。、
也證明了這將近兩個小時的視頻電話沒有白費功夫。
可這種行為跟為了錢出賣自己的女人又有什麼兩樣？
最大的區別就是，她有一本受法律保護的證兒。
姜且迷迷糊糊，洗漱過後便爬上床。
或許是老人家身體一天一天的好轉，她難得放鬆下來，望著老人家的睡顏，沉沉的睡去了。
然而，她呼吸勻稱的同時，老太太卻睜開了眼睛。
一雙清明的眸子，哪裡有半點沉睡的痕跡。
她掀開被子下床，輕手輕腳的走到兩步開外的姜且床前，俯下身，看著她消瘦的臉蛋，一滴眼淚就不受控制的掉了下來，正好砸在了姜且的手邊。
老太太伸手，想摸一摸她，又擔心把人吵醒了，懸在空中半晌沒有動作。
她知道年輕人和老一輩的生活方式不一樣，所以姜且結婚以後，即便再不捨得，她也沒有跟著搬去A市。
老頭子說的沒錯，周家即便再不好，只要抓住周衍，這個男人，總能護她平安。
哪怕沒有感情，只是看在孩子的份上。
卑微嗎？
可笑嗎？
或許是的，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她老了，不服老不行，老頭子不在了，只剩下姜且一個人，沒有個人幫襯怎麼行？
最可靠的利益就是聯姻。
即便姜氏的規模不如周氏。
但是只要周衍不介意，這也就不算問題。
總要有個人護她的。
當年兩人結婚，她和老伴都知道姜且不情不願。
為了長遠之計，她在老伴去世之後，直接狠下心，以水土不服為由，留在了本地沒動。
也徹底杜絕了姜且想要回『娘家』的心，好不容易現在適應了，只要拿回公司，有了後半輩子的保證，即便最後和周家分道揚鑣，她也不擔心她和孩子了。
老太太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後悔，要是她當初能多生一個，也不至於讓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她走了以後，這個傻孫女可怎麼辦啊？
老太太這邊長吁短嘆，姜且卻渾然不知。
翌日早日，她沒折騰張媽和護工，去了樓下買早餐。
即便來的早，但醫院這種地方永遠是人滿為患，無論什麼時候。
姜且排了半天的隊，好不容易打包好了早飯，轉身剛走沒幾步，一抬頭，卻正好對上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對方也是後知後覺看見她，不過一大清早的，火氣照樣很沖。
「我們這算不算是冤家路窄呀，周太太！」
這聲『周太太』，被刻意加重了語調，陰陽怪氣簡直不要她明顯。
從節目錄製結束到現在，差不多也過去半個月的時間了。
原本就不算熟悉，又公然起了那樣不好的衝突，姜且對張婧夫婦的印象就更差勁了。
「我看可以算，豈止是冤家路窄，還是倒霉到家了。」
姜且還記得上次張婧夫婦在她面前趾高氣揚的樣子，卻沒想到一段時間不見，兩人竟然淪落到醫院來當『病號』了。
雖然張婧化了濃妝，卻是怎麼都掩飾不住皮膚原本的憔悴。
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她得富二代老公，居然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明顯是被打了。
但是依照他家的地位，敢對他動手，而且還是下這麼重手的人，姜且實在想不到。
於是故意皮笑肉不笑的問，「這是怎麼了？得了什麼病啊？」
「裝傻充愣有意思？」張婧老公沒說話，張婧倒是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氣，「周太太，你還真是只深藏不露的狐狸精，掉幾滴眼淚，就差點要了我們的小命。」
「說沒完的可是你們，怎麼還倒打一耙呢？」
這會兒周遭人來人往的，姜且也不擔心他們下黑手，到底她還占著周家少奶奶的名頭，量他們也不敢太放肆。
「看我們倆現在的樣子，你滿意了嘛？」張婧瞪眼，一副她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樣子。
姜且漸漸意識到不對，視線在張婧老公身上打了一個轉兒。
對方注意到他的目光，似乎是怕丟人，當即就撇開了視線，不肯與她的視線，有一絲一毫的交匯。
姜且努力回想那天整件事的起因經過，「難不成趙公子對程小姐心懷不軌的事，被家裡知道了？」
「你！」
趙肖氣不打一處來，但剛一開口說話，卻在無意間牽動了臉上的傷口，頓時疼的齜牙咧嘴。
「老公，你沒事吧？」
張婧比關心自己還要上心三分，對方卻不領情，一把揮開她的手，「滾開，都是拜你所賜，還好意思在我面前裝模作樣？等我出院了，咱們馬上去辦離婚手續。」
「不要啊。」張婧臉色大變，猶如遭受了晴天霹靂一般，六神無主的抱住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老公，我是無心之失啊，你看在我肚子裡的孩子的份上，就原諒我這次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找事了——」
她聲嘶力竭，聲淚齊下，導致周遭經過的人，都一眼一眼的看過來。
趙肖哪裡丟的起這人，但張婧就猶如八爪魚一般，死命纏在他身上，掰都掰不開。
他無意間抬頭，看見姜且看戲一看看著他倆，忽然泄氣了。
「姜且是吧，我收回那天對你放的狠話，」他彆扭的說，「上次的事就這麼算了吧，我不與你追究，你最好也見好就收。」
姜且好整以暇，「趙公子這是……在向我道歉嗎？」
他繃著一張臉，「你要這麼認為，也不是不行。」
隨後不等姜且開口，他又道，「回去跟周總說，他去我家告狀，害的我被打，我不是怕他，我是孝順，不想長輩跟著操心，但再一不可再二，我也是有底線的。」
周衍？告狀？
姜且一愣，終於明白了他的態度為何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