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5章 手中的劍
「大人！」
伏在地上的人激動狂熱的情緒被濃縮到了短短的兩個字當中，幾個身影朝著他們心中那個至高無上存在獻出了所有，他們甚至都不敢抬起頭去看那張刻在靈魂深處的面容。
「起來吧……」
直到聽見上面飄下來的敕令，他們才敢起身忐忑不安的抬頭看去，而看著這幾個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面孔的神源一，則是面無表情的在腦海中泛起了幾縷記憶的漣漪。
他想起來了，正中央這個面目可以用鋒利來形容的女人，是昔日藤原家日月星進隊的五虛將之一——烏鷺亨子，在那些時空中，神源一親手殺死過她，也在一些時空中掌控藤原家的咒術勢力後，從小時候的她開始培養成自己的得力助手。
其他幾個人大概也是差不多的情況，只不過因為這種特殊情況，烏鷺亨子給他留下的印象比較深而已，但這也只是相對而言，就像蛛絲落在指尖一般，若要說沒有痕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可它也是隨手便能拭去的絲線。
「你們應該能明白，過去你們認識的那個『我』，並不是現在的我吧？」
關於這點神源一在這些人找上自己的時候就已經告知與他們了，雖然決定了未來的走勢，可他也沒有打算騙這些受肉重生的古代術師們，因為根本沒有那個必要。
而烏鷺亨子他們似乎也理解了這個概念，只不過略微有些出乎意料的是，他們的觀念有些不同。
「我等明白！但這只不過是神主無上偉力的顯化，您掌握過去、現在、未來，無論是哪個您，我等都會獻上一切、獻上最純淨的忠誠！」
簡單來說，烏鷺亨子他們不僅接受了此刻的神源一沒有這個時空過去的記憶，還為其構建了一套深信不疑的理論，他們將這種情況視為『神明』偉力的體現，就像那些數不清的各種神跡一般，無法徹底理解？那就不需要理解，一切歸於神明偉力！
「一切麼……」
烏鷺亨子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容，淚水不知道何時已經漫過她的臉頰，聽見神明的自言自語，她毫不猶豫的回道：「是的大人、一切……我願意奉獻出我的一切！」
「即便是你的生命？」
冰藍色的眼眸沒有絲毫波瀾，就連好奇也不在其中，而烏鷺亨子此時卻露出了笑容，她毫不猶豫的反手插進了自己的胸膛，接著抬起沾染猩紅的雙手，奉上了自己的心。
「是的……大人……」
即便是掌握了反轉術式的咒術師，心臟被毀也不是一件小事，更何況烏鷺亨子壓根就沒有試圖用反轉術式治療自己，於是在短短几秒後，她便維持著最後的姿勢跪伏在地，雙手捧著的心仍放在自己身前。
胸前湧出的血很快形成了一汪血泊，伴隨著烏鷺亨子最後的生機逐漸逝去，翻湧於她腦海中的是相隔千年卻仍刻骨銘心的回憶。
她還記得那個小小、髒髒的孩子，在看見那雙居高臨下的眼眸，然後徹底被其改變了命運的景象，恩人、父親、愛人、尊主……這些都無法完全闡述她對其的感情，如果說要有一個最接近的解釋，那大概就是最虔誠的信徒與其信奉的神明之間的關係吧。
所以、是一切……
……
神源一罕見的嘆了口氣，隨後伸出手撥動了時間的弦，時河倒流、地上的血泊消失，烏鷺亨子的心重新回到了她的胸腔之中，也送回了她逝去不久的生命。
過去的事情雖然未曾親身經歷過，但神源一大概也能猜到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個時候像藤原家這種勢力，除了從自己族人中選出有咒術資質的補充進咒術力量外，常見的便是從民間找尋那些有著資質的小孩，十歲以下最佳，因為這樣能很好的培養忠誠性。
像藤原家就會在找到那些孩子並帶回來後，給予他們非常優渥的生活條件，同時也會進行極其刻苦的咒術訓練，前者是為了培養這些孩子對藤原家的歸屬感，後者則是為了教會他們未來的責任，完全享受的生活只會催生出一群廢物。
而平安時代咒術完全公開的情況下，其實普通人和咒術界之間的關係非常之差，只不過後者幾乎完全統治了前者，所以兩者之間的差別更多的像是階級之間的分別，而且這還是無法跨越的階級。
加上那個時候的時代特色，普通人要遭受的危險實在太多了，鬼神即咒靈的殺戮，某個咒術師可能看不順眼等原因引起的滅口，甚至只是咒術師與咒術師或者和咒靈之間的戰鬥，也有可能殃及池魚害了他們的性命。
這種情況下普通人對咒術師什麼態度也能想像的出來，對於那些力量穩定、強大的術師，他們畏懼、遠離、不敢有半分不敬，可對那些只覺醒了資質，可能還未成長起來或者上限被鎖死只是比普通人強上一些的低級咒術師。
形勢就會反過來，依舊是畏懼、遠離，但在這些情緒之下，如果捉到機會，那些普通人是不介意在其身上發泄怨憤的。
咒術師與咒術師，咒術師與普通人，普通人與普通人，彼此之間的爭鬥廝殺幾乎是那個時候的主旋律，平安京一派祥和繁榮，可光的背後就是影子，御所里的國主還有那些武家公卿，怎麼會將目光投向地上匍匐著的賤民呢。
而烏鷺亨子便是一個遭受了山匪之亂的標準孤兒，不止是她、那個村子中活下的幾個孩童，都成為了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家的孤兒。
諷刺的是，救了他們的竟然是偶然發生在附近的詛咒事件，那隻咒靈聞著血氣而來，將沉浸在殺戮、施暴中的山匪們拖入了噩夢的地獄，還未被殺乾淨的村民與山匪們都成了咒靈的血食。
就在幾個藏在家中地窖里的孩子們即將被咒靈尋到時，趕來誅殺這隻咒靈的術師正好趕到，這才救下了僅存的這麼些人，而烏鷺亨子因為在這種極端情況下覺醒的咒術，被送到了藤原家負責這方面的人員手中。
後來因為術式優秀，資質甚高的緣故，她被選入了藤原家親信力量的預備役，其中出色者甚至能夠成為日月星進隊的一員，一躍成為真正的人上人。
但那個時候的烏鷺亨子並沒有想這麼多，她想要的只有活下去以及能夠吃飽一些，所以她刻苦訓練，像一頭遍體鱗傷的小狼崽。
直到……她遇到了那個人。
「沒有名字？那我給你一個名字吧，烏鷺亨子、從此之後這就是你的名字了，但這是有條件的，我們來做一個交易吧，我會給你力量，而你要成為我手中的一把劍……」
看著那張天人化生似的面容，年幼懵懂的她根本不敢將自己算不上多麼乾淨的手放在那隻白皙乾淨如玉的手中，但在那雙平淡至極的眸子注視下，她不知從何湧起的勇氣，裹著她的手探了出去。
從此之後、她就是烏鷺亨子，成為了神明座下的侍從，這甚至已經超越了她原本要成為日月星進隊五虛將的軌跡，最終她不負期望的成為了一柄利劍，率領著重組之後的日月星為他們的主上清除了無數瑣事。
「以上、便是我的過去了，大人、關於一千年前的事情我會再仔細展示給您的，至於後來的那個時候……可能就需要其他人來為您解釋了。」
烏鷺亨子這些人不僅說服了自己過去的『神源一』和如今的神源一都是他們所信奉的那位『神明』，就像神有許多化身、法相一般，不需要思考那麼多，只用獻上自己的一切即可。
於是烏鷺亨子便將過去那些深刻的記憶全都講述了出來，只不過後來等她死去後的那個時代所發生事，她就不可能清楚了，只能讓那個時候的親歷者來講述。
再次補充了一番過去發生的一切後，神源一也差不多弄明白了烏鷺亨子這些『死而復生』的術師們的情況，與羂索立下束縛、交易的那些術師，自然不可能全是過去他的信徒。
其中一部分還死在了之前五條悟的手中，而烏鷺亨子這些無論是實力還是其他方面都比較重要的人，則在羂索的安排下於另一處受肉重生，然後並未掀起任何風浪就藏了起來。
這些人在聽說了神源一還存在於這個時代中時，他們的反應也不盡相同，有烏鷺亨子這樣狂熱的存在，也有那些畏懼萬分只想遠遠逃離的人。
當然、到最後肯定是以烏鷺亨子為首的這一部分術師占了上風，而且有些術師冷靜下來後想想覺得自己還是無法脫離那個祂灑下的陰影，於是便也加入了烏鷺亨子的隊伍。
這群人的思想其實很簡單，簡單到了他們第一時間的想法就是去覲見他們的神明，之後的事情無需考慮，聽從諭令便是。
只是在羂索的勸說以及揭露了一些情況後，他們才願意緩下來再等等，直到這個時候才終於迫不及待的來覲見，實際上他們的隊伍當然不止這點人，只不過剩下的人用烏鷺亨子的話來說就是，他們的虔誠不夠、所以沒有資格來第一時間覲見。
「主上、那些人是未曾沐浴過您的榮光的狂徒，他們占據了那個島嶼，大概是為了與如今這片土地的實際掌控階層對抗吧。」
烏鷺亨子眼中閃過不屑，不過是一群狂妄的廢物罷了，只要大人出手……
「過段時間大概關於另一個我的那些過去，會出現在如今人們的面前。」
烏鷺亨子不以為然：「那正好能夠讓大人的名重新刻在這個時代之上，能夠立在天上的存在只有您！而且這個時代的人竟然沒有一個還記得您的威名，實在是大不敬！」
當然、她受肉之後也從這具軀體的記憶得到了如今這個世界的構成和運行規則，她也知道如果那些過去被如今的人們得知的話，根本就不崇敬神明的這些人，必然會做出大逆不道的違逆之舉。
「大人、那些人就交給我吧，我會像曾經那樣，清理掉膽敢冒犯到您的那些狂徒！」
「我是您手中最鋒利的劍，過去如是、現在亦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