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皇血崩隕
平安京亂了。
在平頭老百姓以及那些小貴族眼中，這平安京亂的莫名其妙、亂的讓人心慌不已，只因往日裡那些高高在上的華族貴胄，如今全都一反常態的緊閉大門，麾下的侍從武官全都調動了起來，據說那些陰陽師大人們也頻繁現身。
甚至更有人傳：那些大貴族們已經悄悄將一些家眷嫡血秘密運離平安京了，一時間各種傳言紛紛四起。
有說是大貴族以下犯上、密謀造反，也有說天皇血裔世世代代鎮壓的鬼神將要脫困，然後徹底毀滅平安京……
且不論那個謠言才是真，又或者背後真相另有其因，總之平安京頓時風起雲湧、黑雲壓城城欲摧是無可爭議的事實，於是便有些小門小戶的伶俐人家也開始準備收拾細軟先暫時離開平安京了。
但他們骨子裡那點因為利益等多方面而堆積出來的貪疑卻害了他們，收拾全家家當哪怕是暫離平安京也並沒有說起來那般容易，輕則傷筋動骨、重則家業無存。
在一些人眼中他們的那點家業可能微不足道，可對這些小門小戶甚至那些平頭百姓來說，他們的那點東西就是他們的全部了，因此就是這麼一猶疑，他們便走不掉了。
劫難的開端是籠罩平安京結界的破碎，這裡的結界雖然大到籠罩了整個平安京，但是其實它的效用卻被分為了兩個部分，一個是覆蓋平民和絕大部分小貴族的『驅鬼結界』，效用簡而言之就是驅逐一些咒靈以及避免『百鬼夜行』影響到平安京。
而第二部分才是這座結界的核心，它籠罩的範圍只有天皇居住的御所為中心的一片區域，在那裡所有的咒術會受到不同程度的壓制，只有得皇室『赦免』的存在才能發揮出八九成的實力。
但今日、它卻像是被打碎的琉璃盞一般，徹底的碎成漫天光華。
而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是此刻懸立在天上，映照無數平安京的居民、術師眼中的那道身影。
凡人驚奇於此人竟然能夠飛在天上，而且還是在御所的上方，這等大不敬之舉往日恐怕是要立刻拿下然後殺頭的，而術師們則震懼於剛才那驚鴻一現的恐怖領域。
那輪比天上大日更顯目、更有存在感的黑色日輪，僅是那一瞬間的顯化，就已經足以讓平安京里那些還不知道藤原家之變的術師們驚恐萬分了。
而接下來突然響起的喊殺聲更是徹底點燃了一切，那是一支數十人組成的隊伍，對於凡人來說，這樣的配置想要在平安京裡面掀起什麼風浪簡直是痴人說夢。
可恐怖就恐怖在這支隊伍全都是由陰陽師也就是術師構成的，其中領頭的那幾個肆無忌憚散發出的氣息，甚至已經達到了災級的水準。
這樣一群傢伙去滅掉絕大部分小貴族都絲毫沒有問題，就是有名的那幾家，供養的中高階咒術師大致也不會比這強到哪裡去。
而這麼一支咒術隊伍來者不善的直衝御所，口中還殺聲震天，更不用說還有那個立在天上，一舉粉碎了平安結界的恐怖存在，相信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的那類人，眼下怕是都能看出來，這天、要變了。
……
「瘋子、瘋子……全都瘋了！這傢伙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還是沒有一點線索嗎？」
藤原家的術師反叛，幾家聯手各懷目的去剿滅的隊伍竟然也近乎全軍覆沒，只有藤原弘一還有幾個零散的幸運兒得以逃脫回來。
而這些逃回來的人尤其是藤原弘一的情報，卻讓幾家都炸開了鍋，逆轉生死、極致毀滅的領域……從藤原弘一口中傳回來的情報可信度非常之高，再加上他那幾近崩潰無法作假的狀態，哪怕聽起來再荒謬，也不由得他們不信。
日月星進隊大半的力量已經折損，要麼被殺要麼都已經投入到敵方麾下，藤原家絕密的影子術師，也已經折損了一批，再動用恐怕也沒有什麼效果。
若是等散落在外執行各種任務的術師都聚集回來，藤原家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但如今的藤原家家主、藤原弘一的哥哥——藤原奉道，當然不會覺得這是什么正確的應對方法。
從天而降的禍事和難以想像的災劫的確讓他懵了一會，不過很快從中掙脫出來的他便做出了接下來的布置，首先、藤原家是逃不掉的，能逃的情況恐怕只有本家被滅，各分支都被逐一滅殺，那個時候想辦法送出幾個血裔才是唯一的辦法。
但到了那時、藤原家和滅亡已經沒什麼兩樣了吧，因此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其實只有兩條路，一是集結所有的力量再拼殺一次，輸則滅、贏則留存藤原之榮光。
二就很簡單了，那便是投降，弱肉強食、贏家通吃，這個道理在什麼時候都適用，尤其是在他們這些爭骨奪肉的貴族當中，如果對方的實力真的強到那種地步，那麼藤原家若是想不被滅族除名，那麼臣服也是一條生路。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要建立在徹底摸清對方全部實力的情況下，是打是降總要先看看再說，這種體量的大家族，藤原奉道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影響了太多太多，就像一艘龐大的船轉向都要額外小心一般。
「報——那群叛賊已經攻到御所門口了！」
藤原奉道聽著前方的探子不斷傳回來的消息，此刻源氏還有平氏的家主們也已經到了藤原家有一會了，作為當代權與力都是最頂尖的家族，在這種時候藤原家的選擇必然也會左右他們的風向。
至於去拱衛御所……得了吧，那種以神權、皇權合二為一的忽悠也就唬一下無知的底層人，到了他們這個份上誰還能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若不是天皇血裔中一直傳承著某種不俗的咒術，危急時刻可能會爆發出讓他們都吃不消的反擊，加上失了這個名義許多事都很不方便，所以藤原家選的才是架空皇權，做幕後的無冕之王。
否則誰不想真正坐上那個至高無上之座呢，眼下既然那些叛賊選擇了去攻陷御所，無論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麼，靜觀其變都是最好的選擇。
生死危機之下，皇室想必也能爆發出全部的隱藏力量，如果叛賊連這都解決不了，或者說極其吃力，那麼他們或許能夠趁機介入戰局，事後天皇崩於賊匪之手也是十分合理的吧？
如果皇室傾盡全力都摧枯拉朽的被斬殺殆盡的話，那也就代表著他們大概也是沒有勝算的，投降、獻上己方所有的價值才是唯一的路。
「報——御所已經大半被摧毀成碎片，皇室的術師們節節敗退，佛教各宗還有神道教前來的援手都……都……」
看著探子驚駭的連話都說不清的模樣，藤原奉道心中已然泛起不妙的預感，佛教與神道教援馳皇室並不出意外，他們兩家才是真正與王權綁定的勢力，是真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共同體。
「可現在連他們都……」
那名探子在藤原奉道還有幾家家主充滿壓迫的注視下，最終還是略穩心神說出了前方的戰報。
「那些援軍全都被叛賊之首一人殲滅了！家主、他們的首領展開了領域，然後……然後我就看到了太陽落了下來，所有被捲入到裡面的人都消失了……」
探子幾乎是語無倫次、顛三倒四，不過終歸還是將關鍵的信息帶了回來，在座的幾位家主都是面面相覷，短短的幾句話帶來的信息實在是太過密集，搞的他們都有些匪夷所思。
「一日之內多次展開領域，你們見過的術師里最多能做到幾次？」
幾位家主自然都是對咒術了解不淺，甚至他們個個都是其中好手，只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們無法攀到咒術的頂層而已，不過自身無法抵達可不代表他們不了解那個層次的事情。
「三次……我見過聽過的災級術師中，最高的一次記錄是一日之內連續展開了三次領域，如果不是他最後一次徹底解決了所有敵人的話，那之後的輸贏就得反過來了。」
眾人默然，越是看見那個神秘敵首展現出來的手段，他們就越感到窒息，前方的路也就越窄、越險。
……
平安京、京都御所。
這個國家最高的權力中心，皇權與神權的心臟，它的主人是這裡名義上永遠的最高法統擁有者，被尊稱為天皇的統治者同時也被認作是神明的後裔，因此這一脈血裔天然就有著不可撼動的正統性。
藤原家能夠架空一部分皇室的權力，也是靠世世代代和天皇聯姻，然後逐漸將勢力滲透到方方面面的，但要說把如今的天皇趕下來，讓藤原家取而代之，其實也是不大可能的。
如今這一任天皇，就算手中再沒有權力如何受人掣制，他也能夠端坐於御所之中，做他至高無上的天皇，而且下一任天皇也將是他的血裔。
可如今這位神聖不可侵犯、神權與君權盡在其身的統治者，卻慌亂的丟了所有的氣度，外界的喊殺聲已經持續許久了，不能親眼探查外面的具體情況，但從拱衛在這座殿中的侍衛們緊張、恐懼到極點的表現來看，外界的局勢恐怕糟糕到了極點。
咚——
殿門突然被巨響撞開，一股腥氣便隨之湧入大殿，刺的這位養尊處優、哪裡經歷過這般陣仗的皇者險些要昏過去，可隨後湧入殿中帶來血氣的那群人還是讓他的精神緊繃了起來。
待看清那伙人的面目後，這位皇者的心頓時便如投入了冰水之中，是那群叛賊！這也就代表著，外面的所有侍衛武官，還有那些陰陽術師們，恐怕全都被他們給打殺了……
攻入大殿的術師們全都興奮無比，看向被拱衛起來的那位皇者眼中也沒了往日的敬畏，因為此刻對方的性命、這個國家的走向，皆繫於他們刀尖之上！
神明的後裔？他們的主上可是現世的神明！行走的神聖！攻殺御所無數術師、武官，而他們卻無一人傷亡，這全都是神之榮光的顯化，那麼、一個虛無縹緲的所謂什麼的後裔，又怎能、怎敢阻礙主上的腳步？
嗒——
清脆的腳步聲像是撕開天幕的雷霆，湧入大殿的那群術師們瞬息低下頭、讓開了一條極其寬敞的空處後，接著一個人影走入了大殿，握著人世權與力的皇者直面了那位有著更宏偉的權與力的『神』。
「跪者可活。」
「大膽！」
「逆賊！」
一時間拱衛天皇的那群人激憤無比，紛紛破口大罵呵斥眼前這個逆賊，然而當那道魔神似的身影將目光掃來時，死亡便扼住了他們接下來的話語，同時也對膽敢悖逆神明之徒降下了懲罰。
血風驟起，自狹窄的血管中噴射而出的過量血液，就詭異的製造出了如同疾風吹拂的聲響，而被這片猩紅潑到、跪倒在地的那些人，則仍舊保持著伏地的姿態，不敢有半分異動。
「朕……」
瞬間失去自己所有侍衛的皇者還能維持最後的意識已經是他超常發揮了，但其口中卻已然是連一句完整的話都無法遞出。
『神源一』淡漠的眸子掃過，根本不打算重複第二遍，一柄古樸的咒刀便被握在手中，單是其存在本身、這柄咒刀竟然就對周圍觸及的環境造成了無法理解的斬切痕跡。
「主上！暫時留他一命或許能對您的大業有更好的幫助……」
看著那雙眸子移過來，背負了莫大壓力的羂索咬著牙接著說道：「皇室的血脈似乎鎮壓了某種東西，這也是各家始終尊他們為皇室的緣故，那東西或許奈何不了您，但到底也是個麻煩……」
「你叫什麼？」
羂索一滯，隨後道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知是否是錯覺，他好像感到對方的情緒出現了某種輕微的波動，接著大殿中響起一聲『撲通』的倒地聲，隨後便一片寂靜。
他知道、這個國家曾經的最高統治者，已經成了一具和其他同類存在不再有任何區別的屍體。
「不需要、不需要那麼麻煩，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我的道路並不需要那麼多的人。」
大地開始怒吼，殿宇恐懼的開始顫動，御所的下方，似乎有某個魔神被喚醒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