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蒼天也救不了你,素王說的!
曾經受過陳蕃恩惠的比較正直的官員,太學的學子,陳蕃的同僚,還有一些貴族,都再次聯名上書,共有數十人,都是比較有名望之人。
要求禁止宦官干政,並且列舉了宦官子弟在鄉里的種種橫行不法,侵占土地,脅迫百姓,欺男霸女,甚至脅迫基層的官吏。
因為擔心百姓的報復,還結交那些不法的匪徒,聚集群眾,可以說是天怒人怨。
但是皇帝根本不信。
或者說相信,卻不在意。
因為宦官都是他的親信,幫助他從外戚手中奪權。
而百姓,他的確是君父,但沒見過的百姓,他又怎麼會在意呢?
天下是他的私產,他想給誰就給誰,就算是五姓家,看不慣可以離開大漢,如今西域、遼東、嶺南都有不歸屬於大漢的諸夏列國。
面對皇帝的沉默,士子們愈發的憤怒,沒有糾結,沒有動搖,也沒有屈服,皇帝必須給出一個說法。
我們是諸夏子民,出仕大漢,是臣子,不是你的奴僕!
於是聯合了更多的人再次上書,要求嚴懲閹宦。
這一次皇帝終於沒有再沉默,而是暴烈的下旨直接指斥這些士人無君無父。
勾結成黨,不思報國,盡作私利!
皇帝的悍然拒絕和指斥,讓正直的士人心寒。
「皇帝陛下在做什麼?」
「仲舉公冤死,難道為仲舉公討一個公道不應該嗎?」
「區區幾個閹宦,難道能夠和仲舉公這樣的國家重臣所相提並論嗎?」
「我們這些飽讀聖賢之書的士人,在皇帝的眼中到底算是什麼呢?」
「君視臣如草芥!」
「君視臣如草芥啊!」
一聲聲憤怒的吶喊喊出,然後被一直盯著士人的閹宦得知。
常侍聞言大喜連忙添油加醋的向皇帝泣淚道:「陛下,這些士人結黨,受到您的斥責卻不知道悔改嗎?
這是何等的悖逆啊!
奴婢聽到這些士人在私下裡怒罵,還說出什麼君視臣如草芥的話。
奴婢雖然不曾讀過聖賢書,但素王這番話還是知道的,這些士人難道不是以您為寇讎嗎?
這是何等的猖狂無君無父啊。
難道這些人還想著奉天靖難嗎?」
皇帝聞言勃然大怒,他早就心中憋著火,之前給五姓家權位,但是五姓家卻不願意用名望去壓士人,不願意給皇帝背鍋。
這讓皇帝心中很是不滿。
臣子不給君王背鍋,難道還要讓君王犯錯嗎?
現在皇帝還沒有騰出手來懲戒五姓家,沒想到士人竟然在這個時候撞了上來。
在皇帝看來,這些士人就是拎不清自己的身份,這些人要麼出身經學世家,要麼出身豪族,要麼就是那些大儒高士的子弟。
好不容易有幾個出身寒門的人才,但很快就被高門拉走,甚至很快就轉變了身份成為了新的豪族。
在漢朝,一個豪族的誕生只需要一代人就足夠了,一個經學世家的出現只需要兩代大儒就足夠。
皇帝根本就不相信這些人。
一道詔令從禁中發出,張貼公布於洛陽之中,「陳蕃交養太學的學子,與諸郡之間的學子交結,這是想要做什麼呢?
難道不是在結黨嗎?
你們這些人共同為陳蕃上書,難道不是和陳蕃共為同黨嗎?
朕知道你們這些人最喜歡交結士人,互相營私,結為朋黨,謀奪社稷,誹謗朝廷,甚至攻擊君父,簡直大逆不道。
朕本仁慈,不願追究爾等聖人子弟,殊不知爾等竟然張狂至極,誹謗親近,指斥君父,妄言草芥,暗作寇讎。
朕憤怒。
下詔。
上書為陳蕃言常侍者,下獄處死。
其黨人門徒、親朋,交遊近者,皆下獄。
這樣的奸邪之徒離開朝廷,這天下想必就可以清明了。
曉諭大漢的郡國,使天下人都知道朕的意思。
曉諭諸夏的列國,使諸國國君都知曉朕的意思,有奔走列國的,宜遣返。」
這道詔令一下,洛陽幾乎瞬間就鴉雀無聲,這是所有人都萬萬沒想到的,皇帝的懲罰竟然如此之重。
這世上哪裡有因言治罪的道理?
更何況是如此重罰,下獄處死者有將近百人,其中在洛陽的就有三十多人,幾乎在詔令下達不久就直接被帶走下獄,然後死在了獄中。
其餘黨人則在郡中,倖免於難,得到風聲各自出奔。
因為詔令要下達各個郡縣之間,要麼逃出大漢,進入那些大漢不太能控制的地區,要麼就逃出那些不懼怕朝廷追究的豪族,藏起來。
這些黨人基本上都是世有清名的人,其中不少都是有功於社稷的,卻沒想到這麼輕而易舉的就被下獄而死。
……
英侯國。
太守接到朝廷的旨意來抓捕通緝犯,他聽到風聲,有通緝犯逃到了英侯國中。
以英侯國的地位,若是一般的太守估計就連登門都不敢。
最多上報朝廷一個,黨人不知所蹤的消息。
但這位太守不一樣,他是常侍的子弟。
他的叔叔成為了常侍之後,他就驟然顯貴起來,從一個地痞流氓短短數年,因為斂財得力,就成為了太守。
凶焰滔天任職太守以來,更是變本加厲,為宮中常侍在郡縣之中不知道收颳了多少錢財。
不要說那些普通的百姓,就連郡中豪族都有被他逼迫到自殺的。
他這樣的人,自然是三兩天就有一場刺殺。
若不是他的叔叔派人把他保護的緊,他自己也非常的謹慎,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面對英侯國,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有錢,美女多,是個好收刮的。
面對下屬的擔憂,他只是猖狂的笑道:「就算是得罪了英侯又怎麼樣?
當年本官把劉氏列侯未出閣的女兒按在身下,還抓了他下獄,就在他旁邊欺辱他的妻子。
如何?
不過是下獄而已不過幾日就大赦,本官在牢獄之中,好吃好喝,還重了一些。
洛氏本官聽說過。
真那麼強,為什麼不自己做皇帝呢?
恐怕就是個謊言罷了。
有本事,英侯就殺死本官啊!」
……
原來得罪了英侯真的會死啊!
這是他望著穿心而過的利劍,腦海中最真實的想法,大口大口的鮮血從他口中湧出,進氣不如出氣,眼見就要死了。
他望著面前那個面帶嫌棄,就像是殺死一條狗的男子,低聲道:「英侯,伱就不怕皇帝陛下怪罪嗎?」
「英侯?」
男子重複了一句,然後嗤笑著說道:「你是什麼東西,也配見到君侯嗎?
我不過是君侯的馬夫罷了。
君侯說了,若你出言不遜就直接殺了,對你這樣的狗東西,讓君侯親自出手,那可真是太晦氣了。」
不是英侯?
是個馬夫!
他感覺到了無限的恥辱,他是朝廷堂堂的兩千石重臣,封疆大吏,守牧一方的太守,竟然死在一個馬夫手中。
英侯你欺人太甚!
他想要喊出這句話,但是卻說不出什麼來,眼前一黑,徑直倒了下去。
「把這些人的屍體都抬到亂葬崗去,給野狗加加餐。」
馬夫隨意揮揮手,又看著地上的鮮血,扇了扇鼻子,滿臉嫌棄道:「真是髒了我英侯國的土地。」
侯府之中。
洛川正半懷抱著妻子,兩人執著一支筆在作畫,仿佛是完全不知道一位太守前來之事。
至於那道道慘叫之聲,反而像是配樂一般,作出來的畫愈發寫意。
等到敲門聲響起,洛川高聲道:「知道了。」
於是腳步聲就漸行漸遠兩人相視一笑,繼續作畫。
……
一位太守被悍然殺死在英侯國!
這事情可實在是太大了,而且還是素有凶名的宦官子弟,皇帝身邊的常侍簡直氣炸了,立刻就到皇帝的身邊哭訴。
皇帝也沒想到英侯的膽子竟然這麼大,敢直接殺死一位兩千石的重臣,於是立刻就下旨言辭頗為激烈的問責。
實際上這就已經讓很多人大跌眼鏡了,因為按照皇帝之前的做法,他應該直接下旨抓捕英侯,然後下獄處死。
但是現在竟然只是下旨問責,就給人一種非常色厲內荏的感覺。
英侯的回覆很快就傳了開來,「張太守出言不遜,辱及洛氏家門。
臣只是徑直殺死了他,還留了全屍,已經是手下留情。
請陛下轉告張常侍,不必親自道謝。
英侯國不喜歡接待外客。」
這番話真是讓人啞口無言。
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望望青天,的確是大日高懸,這個天下還是那個天下。
但英侯為什麼敢這麼霸道?
辱及洛氏家門?
真是好死啊!
不要說天子,蒼天來了也救不了他。
素王上皇說的!
————
漢興以來,卓然有義烈之美,士有縱俠之風,怨必以直,恩必有報,輕死重氣。
帝攜陰私,遂致望入私門,而刑移黎庶,持劍而行天下,幾成俗矣。
至墨徒衰微,儒玄奮揚,帝親閹宦,政委寺人。
諸士怨憤,各建地方,士乃以附於朝士而天下見恥,激揚意氣,品評公卿。
遂使天下喜忠義之士,而厭附庸之屬,願為一士毀家,不為閹人諂媚。
及仲舉赴難,猶烈火烹油,風俗愈盛!——《後漢書·黨錮列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