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複雜

  第84章 複雜

  陸沉和楊偉民面面相覷,神情糾結且複雜。

  十四號向他們交代了很多東西,從北美教團的人員組成分布,到本次潛入北美的「兄弟姐妹」數量。不難看出,十四號是真的很想去死。

  他配合的簡直不像是那些傳統恐怖分子,倒是更像城市裡隨處可見的良好市民。

  要不是因為沒有臉,恐怕渡邊也得露出一副糾結且複雜的表情。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讓這種邪教中的核心階層,死硬派中的死硬派,溫格·切克拉夫斯基的複製體這麼輕易就交出了情報,那裡面肯定得有點說法。

  陸沉瞬間就想到了一開始接入的時候,那仿佛精神污染般刷屏的「騙子」二字。

  這裡面要是沒問題,陸沉能把自己腦袋摘下來當球踢。

  「你被人騙了對吧?」想到就做,這是行動力超強的風濕免疫科醫生們的共同特徵。比起躲在角落皺著眉頭琢磨來琢磨去,陸沉更喜歡主動出擊,不管變化是好或者是壞,至少有了進展——這就好下手應對多了。

  「你被人騙了,而且騙的很慘。」陸沉順著自己的感覺和推理說道,「在我們接入你的語言和聽力能力之前,伱就一直在『怒吼』了。考慮到當時的情況……你並沒有看見你們的神,對吧?」

  陸沉一開始還有點磕磕絆絆,但是隨著他的敘述,他倒是越來越有信心了——渡邊的屏幕上也蹦出了「繼續」的字樣,看起來這位專業人員也贊同陸沉的決定。

  包子正在全程為渡邊文字轉播,為了讓渡邊能夠理解現狀,它甚至非常貼心的把文字轉播貼在了渡邊的視線下面。

  看上去就像是配了字幕似的。

  「沒有什麼神明,也沒有教派口口相傳的什麼『和死去的親人重逢』對吧?」陸沉的聲音就像是魔鬼正在竊竊私語,他對著完全無法反抗的十四號說道,「過去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是錯的,你們的犧牲沒有任何意義——被殺掉的人也不會在天堂感激你。現在……你感覺怎麼樣?」

  十四號沒有回答。但是從腦電波上來看,他現在處於非常激動,非常憤怒或者說恐懼的狀態下——這兩個狀態的人腦電波波形長得其實差不多。

  【看起來挺有效果,繼續刺激刺激他。】渡邊在屏幕上指使著陸沉繼續做惡人,【給他加點料——來點心跳加速,再來點血壓上升。】

  似乎生怕陸沉不能理解他的意思,渡邊又解釋了一下,【就像是楊教授給我加腎上腺素那樣——可以給他多加些。】

  要讓血液泵模仿出心跳來其實不難,難的是如何控制「血壓」這個變動概念。

  畢竟和肌肉組成的心臟不同,通過柔性輪擠壓塑料管輸送血液的機械泵可沒辦法一下一下泵血。而沒有了靜脈瓣,如果強行模仿心臟的工作模式搞什麼「脈衝增壓」,那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血液循環效率快速下降——一股血液來來回回在靜脈竇里穿來穿去,然後大腦中的血液含氧量快速下降。

  最後腦死亡。

  陸沉從一具七分熟的身體裡摳了個腦子出來,可不是為了讓它一點點憋死。一個憋死的腦子和一個熟了的腦子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折騰十四號,目的是要確定他沒有隱瞞什麼關鍵信息。

  比如……為什麼要選擇北美研究所,以及那個明顯應該是核心人物的「四十二號博士」,為什麼要親自潛入到北美大區,甚至親臨一線?

  審問是一個系統性工程。想要迫使一個對死亡求之不得的個體屈服,讓他配合詢問,甚至主動調轉立場來幫助自己,這都需要非常細緻的功夫。對渡邊來說,現在最大的不方便就是自己沒有軀體,幹什麼都得讓其他人過一手。其次則是陸沉等人不夠配合。

  你就給他多加點腎上腺素能怎麼樣嘛!給他把血液泵再開大點,搞個五十瓦功率沖一衝——萬一他的內心壁壘就這麼垮了呢?

  就在渡邊平靜的不滿時,包子突然向所有人傳達了一個消息。

  「根據學術委員會的緊急通知,所有人都必須馬上離開北美研究所。研究組的所有成員應當乘坐軌道艙,迅速回到學術委員會報告廳。」包子非常正式地,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地說道,「通知完畢,請各位儘快執行。」

  ——

  站在剛剛樹起來的軌道艙旁,陸沉的臉色實在是不怎麼好看。

  和陸沉一樣,臉色極其不好看的……還有剛剛被人從羅茨維爾鎮上強行帶回來的李曉慧主任。

  如果仔細一看就不難發現,整個研究組的成員們臉色都不太好看。雖然這個臉色不好看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有一點大家完全可以達成共識。

  去一趟學術委員會而已,犯不上動用軌道艙吧?

  在聯合政府已經開啟了火星載人航天計劃的年代裡,「宇航」仍然是一件風險極大且非常昂貴的行為。化學能的火箭可不是遊樂場裡只能製造3G過載的大號玩具。它們是能夠持續穩定產生8G加速度,在一分四十秒後就能夠加速到第一宇宙逃逸速度的超級「大炮仗」。

  這個加速度,絕不是未經訓練的普通人能扛得住的。坐在這樣的軌道艙里被發射出去,那就相當於身體上坐了8個和本人一樣重的人——就算是經受過專業訓練的太空人,也必須在充分的系統保障之下才能進行發射程序。

  至於那些使用軌道空降趕來這裡的聯衛軍嘛……

  根據剛剛來幫忙的熱心腸工程兵的說法,他們都是暈著降落的。

  這台軌道艙剛剛完成了基本的清掃工作——負責「焚屍」的快速反應部隊剛剛用高壓水槍把艙內的嘔吐物大概沖了沖。接下來,整個研究小組的活人都得鑽到這個大號軌道艙里。一邊呼吸著酸臭的空氣,一邊在高過載下痛苦掙扎,最後暈厥過去再吐自己一身。

  至於強調是「活人」,則是考慮到了這個世界上唯二以「就一個腦子」的狀態生活著的渡邊和十四號。

  漂浮在生理鹽水罐里的大腦並不適合承受8G的過載。更重要的是,那些提供至關重要的循環的血液泵、氧氣-二氧化碳交換膜、氣泵等等設備,並不是為這麼高過載的環境所設計的。

  讓渡邊和十四號直接上軌道艙,效果就和直接煮了它倆差不多。

  「楊哥,你說學術委員會這麼著急叫咱們過去幹啥?」為了緩解緊張,陸沉找楊偉民聊起了天。

  「你說呢?」楊偉民一指遠處正在被搬運上直升機的兩個手推車說道,「如果我是學術委員會的成員,那麼我現在肯定正在和人決鬥——要麼對方承認只有一個腦子的也是活人,要麼我被人打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