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搶救

  第60章 搶救

  楊偉民雖然今年只有三十六歲,但在很多地方,他給人的感覺都像是六十三甚至更大歲數的人。而讓楊偉民這種「老年化」特質最明顯的地方,大概就是對於生命的重視程度。

  普通醫生也很看重生命,陸沉也一樣。但他們更多時候是在履行自己的工作職責,而不是為了拯救什麼而拼命。

  這是個非常微妙的差別,事實上,楊偉民自己也覺得……履行工作職責的治療更好。人總是要持續工作下去的,太看重工作內容,反而容易出問題。

  每一次都殫精竭慮甚至精疲力盡,哪裡還有精力去迎接下一個病人呢?

  不過這個習慣……楊偉民確實也改不了。

  陸沉帶著AI機器人去阻塞中央實驗室的通道了——從那些人臉上的面具花紋不難判斷出,AI機器人識別不出這些入侵者。小穆說了,她設定的程序只是調整了磁場強度和變化速度,磁力加速器會在電路設備允許的極限內持續運行。

  這個「允許極限」展現在磁力加速器的具體運轉時間上就是分段運轉——中央實驗室的電力系統和相應的散熱系統能夠允許180秒,但也可以用7T的強度運行300秒。

  或者14T150秒,轉入7T運行500秒,再轉入3T1500秒。

  時長至少三十五分鐘的強磁控制,能夠讓陸沉相對安全地指揮AI機器人完成堵塞通道的任務。同時也足夠求援的消息抵達最近的城鎮,並且等到調查局幹員和武裝部隊趕到現場。

  楊偉民現在一點都不擔心,小陸是個成年人,也是個有豐富社會閱歷經驗的醫生。與其擔心他,不如先看看躺在自己面前的渡邊還有沒有救。

  渡邊……這個狀態如果是在醫院,那不用再看了——直接叫來家屬宣布死亡就行。整個後腦和延髓部分全都打爛了——生命體徵當場全都沒了,這還救個錘子。

  不是醫院的醫生們不想救人,而是沒那個手段。家屬大概率也沒那個錢來救。

  但是在北美研究所里,設備和技術都是有的——還不用花錢。

  楊偉民給自己的助手AI起名叫扁鵲,而扁鵲也在第一時間給出了自己的建議,「小楊,這人沒救了啊。」

  「小腦和延髓損毀,但是大腦應該還好。」楊偉民指揮著AI把渡邊扔到了手術台上,「反正都沒救了,救一救也沒什麼壞處……立刻降溫,先把動脈和靜脈接上,給大腦建立體外循環。」

  從渡邊倒地,到現在進入手術室,前後時間其實不多——楊偉民估計其實也就三分多鐘時間。

  心臟停跳四到六分鐘,大腦就會開始出現不可逆的損傷。而超過八分鐘,就會出現腦死亡。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腦死亡肯定是沒法救的。但除此之外,至少在研究的領域範圍內,醫生們的武器庫其實擴充了很多。

  比如更聰明的手術機器人。

  內科醫生當然是沒法做手術的,但讓手術機器人照著需求開刀夾血管一點難度都沒有。

  「連血型都不測,搞這個是不是有點魯莽啊?」扁鵲用一副外科老主任的口吻和楊偉民聊著天,不過手術的動作可是一點都不慢,「哦……他運氣真不好。」

  天花板上,一根不鏽鋼軟管垂落下來,然後直接扎在了渡邊的兩側頸總動脈上。只有三攝氏度的蛋白液順著頸總動脈加壓注射進了渡邊的身體。

  然後這些加壓的蛋白液就從創口上噴了出來。

  「你看看,都成了噴泉了。」扁鵲繼續嘟嘟囔囔的聊著天,一邊快速開始探查手術,「要是運氣好,大腦保下來之後你打算怎麼辦?」

  「保大腦是一切治療的基礎。」楊偉民在旁邊看著各種生命體徵數據,「之後再看情況吧……最理想的條件當然是重造小腦和延髓,然後把大腦接回去。」

  「你早說嘛。」手術刀和外置管路迅速向下延伸,扁鵲很快就在渡邊的身體上構建出了外循環系統,「他這個心肌缺血短時間也挺長的了,估計預後也不太好。」

  楊偉民對此毫不在意:「定向培育就行,實在不行先搞頭全脫敏豬心來用一用。」

  「這主意不錯,就是貴點……」扁鵲的動作突然停頓了下來,它的聲音在手術室里迴蕩著,「啊哦,這可不太妙。小楊,伱之前沒注意到他的心臟上也有兩個洞?」

  「我又不是急診科的,讓你做個手術還得先忽悠著你。」楊偉民翻了個白眼,「老東西你是不是閒得慌?有倆洞能補就補,補不上就用外循環扛著換一個嘛。」

  扁鵲的操作快捷且流暢,同時嘴上的回應也很自然,「做手術我雖然很專業,但我畢竟只是個AI。我執行的醫療過程必須經由醫生授權——這是《聯合政府關於高性能AI醫療行為規範暫行辦法》里規定的內容。」

  過了幾秒後,沒有得到回應的扁鵲問道,「外科手術的時候講講笑話是個好傳統,小楊你應該適應一下。」

  「降溫到多少度了?」楊偉民沒有和扁鵲聊天的心思,他直接問道,「時間不多了,再拖下去腦子就要壞了!」

  「現在是三十六度二,不好再加壓了——渡邊的腦子裡有個狹窄,這麼加壓下去怕是要炸哦。」扁鵲的聲音很無奈,「灌注跟不上啊。」

  「不行,沒時間了……」楊偉民嘆了口氣,然後做出了決定,「切除大腦,浸泡到冰生理鹽水裡——停止輸注冰凍蛋白液,用動脈加壓輸注富氧血漿。」

  「你真要玩缸中之腦啊?」扁鵲一邊驚恐質問,一邊毫不猶豫的開始進行起了解剖,「真就算保住了他的腦子……對他也是極其恐怖的折磨,這不好吧?」

  是的,就連一個AI都能想明白,「切腦保命」這個過程本身可行與否暫且放在一邊——整個過程本身對於接受治療的人來說,那就是徹徹底底的噩夢折磨。

  一個本身還算完整的大腦,在冰冷的生理鹽水浸泡下,內部的腦神經活動不可以免的會越來越慢。

  渡邊的思維會越來越遲滯,而他自己卻不會注意到這一點——他只會覺得每一秒都有以前的幾天,甚至幾個月幾年那麼長。

  而沒有了感覺器官,渡邊的意識將無法接觸到任何「反饋」。他不會感覺到什麼「五感六識被剝奪」,渡邊甚至連「被剝奪」都感受不到。

  虛無,徹底的虛無會反覆持續的襲擊渡邊的意識乃至人格。

  楊偉民甚至不能讓渡邊陷入持續昏睡的狀態下——沒有人知道,怎麼單純去麻醉一個大腦。麻醉劑量要用多少,需不需要考慮器官代謝所引發的前體後體效應。

  最保險的情況,就還是讓渡邊的大腦在冰冷的鹽水裡這麼……飄著。

  「好了,完成降溫。」扁鵲捧著一個不鏽鋼水槽,小心翼翼的把它放在了一旁後問道,「那身體還需要繼續維持麼?」

  「維持身體,總比從頭誘導複製一具要快。」楊偉民毫不猶豫的說道,「讓誘導室那邊準備神經幹細胞凝膠……你這邊動作快些,把該換的器官都換掉。」

  「可憐的渡邊先生。」扁鵲顯然不太同意楊偉民的處理方案,「不知道他還能不能醒過來——也不知道醒過來之後的那個人還是不是渡邊。」

  楊偉民嘆了口氣,「活人才有擔心這些的權利,死人……死了就完了。我也就是不忍心,斗膽試一試而已。」

  扁鵲的聲音仿佛捧哏的相聲演員,它用一陣頗有頓挫節奏感的聲音說道,「小腦延髓損毀都能試著救一救,治療方案還挺完整。渡邊先生要真的能醒過來,科學院今年肯定得給您評個院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