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子進來，表情便不太對勁。
不是之前對顧尚卿帶有情意的不對勁，是一種類似於失魂落魄，但又不是完全相同的感覺，總之看起來怪怪的。
領張英子過來的蘇梅知道張英子為什麼這麼不對勁。
因為其實她與張英子早到了一會兒。
來到門口時，正好聽到顧尚卿和李慕慕提起張英子，本來蘇梅打算出言打斷，告訴顧尚卿和李慕慕張英子已經到了。
免得夫妻二人的私房話被外人聽到。
誰知正好聽到他們談及張英子。
聽到顧尚卿和李慕慕原本是打算接張老漢和張英子去京城的，可是因看出了張英子的心思，遂打消了這個想法。
又聽到了顧尚卿對張英子的評價。
顧尚卿的意思很明顯，張英子是他的救命恩人，該報答的報答。
但對張英子本人實在是評價不高。
張英子也聽出來了，被心上人如此評價，又怎麼可能不傷心。
因此進來的時候，表情才如此不對勁。
「我要回家了。」張英子看都沒看李慕慕，只對著顧尚卿說。
顧尚卿便道：「趙將軍帶著人親自送張姑娘回去，張姑娘不必擔心自己路上的安全。另外蘇梅也會陪著一起，同村民解釋你來這兒幾日的原因，亦不會有損張姑娘的聲譽。」
張英子抿嘴，道：「我不怕什麼名聲有損。」
「而且，是，我是沒什麼見識，出生在山村中，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世面。」張英子道，「從小，也沒人教過我什麼詩書禮儀，沒人跟我說過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但我不認為我蠢，我只是沒接觸過而已，只要有人教我，我定然能懂這些，便不會讓熱說我蠢了。」張英子道。
顧尚卿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方才的話都被張英子聽到了。
顧尚卿也有些難為情，在背後說人壞話被人聽見，他這行為實在不是君子。
他無法下床，只能拱拱手，道：「張姑娘，抱歉，是在下失言，我說的那些話，實非君子所為，實在是對不住。」
張英子見顧尚卿道歉了，便突然來了勁兒，道：「顧將軍，據我所知，嘉安鄉君在嫁與你之前，也是農女出身，也是什麼都不懂的。」
怎麼他就不嫌棄李慕慕呢？
張英子這幾日也不是全無進步。
她也跟人打聽了一下這些品級的概念。
知曉李慕慕作為嘉安鄉君，是什麼水平。
張英子得知後，心中不免有些羨慕。
李慕慕一個農女出身，聽說家中也是很貧窮的。
她爹娘對她也不好，不像她，張老漢是很疼她的。
可是，偏偏李慕慕嫁給顧尚卿，那時顧尚卿還什麼都不是，誰知打了個仗回來就成了六品的將軍。
張英子也不知曉六品將軍是什麼水平，反正是個將軍，就很厲害。
那李慕慕直接從農女成了將軍夫人。
又成了嘉安鄉君。
張英子都羨慕李慕慕的好運，好像好東西、好運氣都給到了李慕慕的身上。
明明都是農女，為什麼李慕慕便能過這樣的好日子。
夫君有本事，長得又好看，生活在京城，那是她做夢都夢不到也不會夢的生活。
而她，就只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女。
張英子對顧尚卿如此說，只是為了提醒他，別忘了李慕慕也只是普通的農女。
在剛嫁給他的時候，李慕慕又能見過多少世面。
不也是什麼都不懂的？
不知那時顧尚卿有否嫌棄過李慕慕。
若是沒有，那他現在也不該嫌棄她。
若是有，那就要想想，那時候的李慕慕，也是不堪入目的，比她可好不到哪裡去。
顧尚卿愣了一下，也沒想到張英子會拿李慕慕跟她比。
這……根本沒法比啊。
顧尚卿笑笑，道：「張姑娘誤會了，我夫人與別人是不同的。」
張英子：「……」
能有什麼不同。
「夫人雖是農女出身，可是她的見識不一般。她也是從未學過規矩，也沒有人教她。但她的規矩從未出錯。」顧尚卿道。
「在她出嫁前，便自己學了讀書識字。嫁到我家來，村中傳言我戰死，只有夫人不信，仍舊帶著家裡做生意，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等到我回來。」
「我亦是農家出身，確實也未見過什麼世面。但我與夫人都知道一個道理，謹言慎行。」顧尚卿道，「我也是第一次入官場，第一次見那些達官貴人，夫人亦是如此。但她與那些她從未接觸過的人見面，也從未失了規矩。」
「她知道讀書重要，在我家中還不甚富裕時，便拿出大部分的銀錢給家中的三個孩子請先生讀書，便是連家中侄女，都要跟著讀書作畫。」
「她亦是第一次見大將軍，第一次見潘公公，第一次見聖人。」顧尚卿道，「但她從不失禮。她的鄉君，亦是聖人親封。」
「她是做生意的，卻又與別個商人不同。她開了跑腿鋪子，只為了返鄉傷兵有一個能工作的去處。他們少胳膊少腿，身有殘疾，沒有商家願意僱傭他們。因此，我夫人開設了跑腿鋪子。」
「她又研究出了方便麵，供給軍中作行軍時的軍糧。正因為她對大熙的這些貢獻，並不藏私，不是一味只為賺錢，而是先將家國大義擺在前面，所以聖人封她為鄉君。」
顧尚卿笑笑，道：「聖人甚至還嫌棄我升的慢了，聖人便是給夫人封了誥命，品級也低，還不如鄉君，是以只能先給她封鄉君。」
「這些，不是夫人運氣好。這些，都是夫人自己掙來的。」顧尚卿仿佛看透了張英子的想法。
張英子忽然提及李慕慕也是農女出身，不就是想說李慕慕也沒見識嗎？
提醒他李慕慕與她其實是一樣的。
覺得李慕慕現在所擁有的，都是因為李慕慕運氣好。
她不知道李慕慕得到這些的過程中付出了什麼。
張英子不知道，那他就說與張英子聽好了。
張英子確實沒想到，李慕慕竟做了這些。
但轉念又想，李慕慕正是因為嫁給顧尚卿，認識了許多人，才有了更多的機會做這些罷了。